“郡主急急忙忙派人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季谨之赶来王府。
“我问你,你堂哥的案子,你查清楚了吗?”
“我派去跟踪阿鹂的人,除了有一天傍晚,她去了城南跟一个男人起了争执之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恋香阁,什么破绽也没有。”
“就是太精密了,才让人觉得奇怪。通常来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半个月才出一趟恋香阁,而且,我这里发现了一件事情,你跟我来。”
池款款带着季谨之到了难民堆里。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腰间,全都别着和阿鹂手上一模一样的荷包。”
季谨之一看,果然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问过了。她们说这些荷包,是五日前在城南郊外收到的,均出于同一个人之手,是个女子。”
“就算她们手上的荷包是阿鹂的,她们口中这个女子也断不可能是阿鹂。”
“为什么?”
“五日前我正好在恋香阁,阿鹂在台上唱了半天,午间时才回房,半个时辰后出来,坐在二楼雅间静静的待到了傍晚。那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阿鹂一个弱女子绝对没有这般脚力,赶出来给她们发了荷包,又赶回恋香阁。而且她从来没有出来过,怎么可能这么迅速准确的找到她们,我也询问过潜伏在各处的暗卫们,他们说那一天,恋香阁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出去。”
“那么这整件事情就只有三种解释。一是,阿鹂在外边还有人在帮她办事。二是,有人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情,故意借这个由头,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达成别的目的,三是……”
“三是什么?”
“三是,这件事情确确实实是阿鹂亲自去办的。”
“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是第一个假设,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就多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一直在暗地里给阿鹂办事。”
“如果第一个假设成立,那么恋香阁外有多少人是给阿鹂办事的,她们又是靠什么联系的,阿鹂既然一直待在恋香阁,唯一出去的一次也在我们全程监视之下,那么她到底是如何办成的这些事情?”
季谨之沉默着,池款款继续说:“如果第三个假设成立,这就说明,整件事情都是她做的,所有人都是她杀的,没有别的帮手,那么季谨之,你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歌姬吗?还有一件事情,我实在不明白,通常的谋杀,不是劫财劫色,就是有仇有恨,但是阿鹂跟死去的这帮人,能有什么仇什么恨?她既不是劫财更不是劫色,那为什么要杀了这帮人?五年前,她来到恋香阁待了两年,尚且相安无事,为何这半年来,却又出了这么多人命?”
“或许她离开的三年时间里,发生了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季谨之道。
“季谨之,我觉得,我们好像跳到了一个大坑里,以你这样一点点的聪明才智,我们会不会一辈子都查不出来这件案子?”
“以我这样一点点的聪明才智……郡主,以我一点点的聪明才智,我甚至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季谨之,你说如果我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季谨之扶额,“我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帮手。”
“不对,我们还忽略了一个人。”
季谨之再次看着池款款的时候,她脸上又恢复了凝重的颜色,严肃又认真。
“郡主,你变脸变得有些快吧。这么快的速度,我跟不上啊。”
“跟阿鹂发生争执的男人,是不是叫徐睿阳?”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见过他,他说,他是阿鹂的丈夫,还从我手上把阿鹂的荷包拿走了。这么一想,他肯定早就知道阿鹂做的事情。”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那时的话虽然说得很奇怪,但是他身上的毒没解,我这些天就一直翻阅古籍,想找出解毒的方法,关于他的事情我只思考了他身上的毒,来不及想其他事情,所以忽略了。”
“那我们快去找他。”
季谨之道,池款款匆匆忙忙欲要跟着出去,这时候,有个小厮小跑进来,喊道:“少爷,恋香阁的连音姑娘,死了。”
“给我说清楚点。”
“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今日允娘发现她迟迟没有出门来,客人催得急,便推门进去看,然后看见她趴在梳妆台上,已经暴毙而亡。”
季谨之朝池款款看了一眼,吩咐道:“吩咐下去,把案发现场封起来,谁也不许进去,恋香阁内所有人在原地等待,没有命令我的谁也不许出来。快去!”
“是。”
池款款想了想:“这样吧。我跟徐睿阳比较熟,你先去恋香阁,我现在去找徐睿阳,我们午时之后,在恋香阁碰面。”
“不行,你也曾经收到过荷包,你现在不能单独行动,太危险了,万一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呢?”
“我当然不会一个人行动,而且,你不是说,阿鹂至始至终都在恋香阁吗?你要是看好了她,我自然不会受到伤害,而且王府里有许多人都持有这样的荷包,全是老人和小孩子,或许她给我,也没什么别的用意呢。”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自己去。”
“说得好像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保护我一样,你练过武吗你就说,没练过跟我有什么差,给我老老实实去恋香阁,不要多说废话。季谨之,我的命大部分掌握在你手上,你要是看不住阿鹂,以后我可是会回来找你索命的。”
“……我派几个暗卫跟着你,你也多带点人,记住了,午时,一定要回到恋香阁来。”
“知道了。”池款款回答道。
季谨之匆匆忙忙赶去恋香阁,池款款也叫上荼荼和几个王府的护卫,一同赶去城南郊外。
恋香阁内。
连音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还没合上,直直的望着梳妆台上的镜子,铜镜上面映出她美丽而苍白的容貌,她只画了半边眉毛,另外半边还没来得及画上,就死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屋子里一点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少爷,这和以前的案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不一定,她身边没有出现荷包,这说明她不是以前那个犯人的目标。”
“或许,是犯人发现我们在查案,就改变了方案……”
季谨之皱皱眉:“仵作呢?”
“已经派人去衙门里请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歌姬阿鹂呢?”
“就在对面的房间里。”允娘道。
季谨之走到连音对面的房门。
“请问,阿鹂姑娘在吗?”
不一会儿,阿鹂便来开了门,低着头,竟有半分憔悴的样子。
“公子找我?”
季谨之随之踏进了她的房门。
“你难道不知道你对门的连音,已经死了吗?”
“外边闹得这么大声,人人慌乱,阿鹂想不知道也得知道。”
“哦?那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坐在房里,真有勇气。”
“不过是坐在自己房里罢了,何谈得起勇气二字。”
“连音和你同为恋香阁里的姐妹,你们也算认识五年了,没有姐妹之情,也算得上是一个熟识的人了,难道她死了,你就一点也不伤心吗?”
“真的伤心,又何必表现在脸上呢?如若公子失去一件心爱之物,您会悲痛到将悲伤时时都表现在脸上吗?公子也查过,我与连音并不熟,且她恨我抢了她的名头,恨妈妈一直偏爱于我,我伤不伤心,公子既然清楚答案,又何必亲自来问我呢?”
阿鹂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将茶杯递到季谨之跟前,放在桌子上,“公子急匆匆赶来恋香阁,一路上奔忙,想必也渴了,要坐下来在阿鹂这里喝一杯茶吗?”
“不表现出伤心尚且可以理解。但她就死在你对门,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季谨之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怕,有什么用,不怕,又有什么用,我们这些在恋香阁里的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一个大官,一句话不高兴,就可以随随便便处置一个歌姬,舞姬,琴姬,看得多了,自然再怕,也不敢怕了。怕与不怕,这两者之间不过是一种心里适应的过程,若说这之前我怕,可现在不怕了,不行吗?”
“呵,阿鹂姑娘胆大心细。方便的话我问一句,连音死的时候,阿鹂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我并不知道连音具体在什么时辰死的,公子能告诉我她是何时死的,我便能回答您,那时候我在干什么。”
“少爷,阿鹂今早并未踏出房门半步。”暗卫道。
“您听见了吗?公子。您派来监视我的暗卫们都说了,我今早从未踏出房门半步,您对我,还有什么疑问吗?”
季谨之皱眉,将屋子环视一周,看见左边桌子上放着一把琴,上边落了些灰尘。
“你还会弹琴?”
“对于一个在恋香阁卖艺的人来说,会一两样才艺,总是没有错的吧?”
“可据我所知,你近日全在练唱功,并未练琴,难道,是要放弃你这项才艺了吗?”季谨之抚摸着琴弦,手指扣下,“砰!”的一声,押下一个音,将门外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
“有所长,就会有所短,总不能强求两全其美的。”
“你说谎!你根本不会弹琴!”
“公子何出此言。”
“刚才你给我递茶的时候,我便瞧了一眼,你手指上根本没有茧子,细致的指尖甚至没半分损伤,而且,你没有留指甲。古琴需要花费大量功夫去学,对指尖来说必然是一种损害,学琴的人,为了保护手指,都会留有指甲,可是你连指甲都没留,你若是会弹琴,手指就绝非是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她不是阿鹂,她是……她是云朵。”允娘听到这里,从人群里站出来震惊地说,“阿鹂和云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阿鹂左手手腕上有一颗痣,云朵没有。半年前阿鹂回来的时候,云朵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我一直以为云朵已经找到了好归宿所以不愿回来,没想到……”
季谨之上前挽起她左手的衣袖,上面果然没有痣:“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哈哈哈,公子真聪明,能识破我和姐姐的身份。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云朵走开几步,抱起那把琴,往地上一摔,那琴便断成了两截,“呵,早就想毁掉这把琴了,奈何姐姐喜欢,从今日以后,姐姐回不来恋香阁了,哦,到时候我就说,这把琴,是我和你们在打斗中,不小心摔坏的好了,姐姐一定,不会怪我的。”
云朵说着,眼神狠戾的朝前对着季谨之就是一掌,被季谨之一闪而过,跟云朵过起招来。
谁说他没有练过武功,他只是没有用过罢了。
跟季谨之过了这么几招,云朵退至窗边,嘲笑道:“区区凡人的功夫,不论怎么厉害,都打不过我的,我很想陪你们再玩玩儿,可惜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些,她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季谨之跑到窗边往下看的时候,云朵已经站在地面上朝他招手,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念念有词,偏偏说得很小声,季谨之听不见。
她的说话的口型让季谨之有一瞬间心惊胆战,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让他心惊。
“追!”季谨之道。
于是暗卫们都追了过去。
“少爷,仵作验完了,连音姑娘是中毒身亡。您还要不要去看看?”
季谨之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循环着刚才云朵说话时的口型。
她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你难道,不考虑一下,先去看看你们的郡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