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珞看着打败了自己几次的男人沉毅的脸庞,闷闷道:“我不会感谢你的。下次见面,你如果还是我的敌人,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你……”
“可我不后悔今天救了你。白,璎珞。”邵阮叫她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就好像只是为了把她的名和姓分开来。
“你为何要救我?”白璎珞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声。
“大概是我认识你父亲吧。”其实我也认识你啊,珞儿。
“哦。”白璎珞想了想,或许是以前父亲对他有什么恩情也未可知,然后转身欲要走进去,“那,后会有期。”
“等等。”邵阮忽而叫住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递给她,“这是我前几日专门从容太医那里拿来的,对外伤很有用。你拿着吧。”
“我不要。”白璎珞说着,跨进门槛就走了进去。
邵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之后,才缓缓离开,拿着手上的药瓶无言望天。
她手臂上的刀伤是他伤的,如今她的手腕也是被他捏红的。
怎么她的伤,都好像是自己造成的……
父亲,母亲,我找到珞儿了,白叔叔家的珞儿。
但为什么孩儿此刻的心情这么复杂?父亲,母亲,孩儿该怎么办?
他从小就认为白子承是被冤枉的,以为皇上一时糊涂才会错判了这白将军一家。没想到白子承一家还经历了这么多苦难,难怪这些年,他总也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皇上也许才是逼得他们毫无退路的幕后之人。
珞儿,你说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什么隐情?
珞儿,以前没有能力照顾好你,是我的错,我会查清楚的,这一切,我终究会还你,还白家上下一个公道。
白璎珞身着宫女的装束,一路走进来也没受阻碍,很快就走到屋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蓝熠。
“王爷,对不起,璎珞给王爷添麻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兄的女儿蓝某是该全力照顾的,你且留在这里,比较安全,明早就与我们一同出宫。在宫里切莫乱来,我不怕你连累我,只怕我暂时保护不了你。”
“多谢王爷。璎珞知晓了。”白璎珞点头。
赵伶月也是可怜白璎珞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遭受了这么多苦,让她去偏殿休息,白璎珞拒绝了。赵伶月也不好强求,只好让她也留下来。
夜还很漫长,有人失落有人伤悲。宴会进行了很久,仿佛刚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黎妃寝宫里,黎江派来的奴婢正站在黎妃跟前。
“娘娘,将军说,他对娘娘此次能承办宴会很满意,将军希望您能早日怀上皇子。”
“回去转告父亲,就说本宫知道了。”黎妃不紧不慢道。
“是,奴婢告退。”婢女退了出去。黎妃从床边的檀香盒中拿出麝香炼制的燃香,放进了还在燃烧这的香坛里,袅袅的雾气一圈一圈绕着雕刻精致图案繁复的炉顶,弥漫在寝宫里。
黎江的意思她自然懂。蓝绛如今只有皇后诞下的一个公主和一名宫女生下的皇子。宫女身份卑微,那名皇子自然不可能得到太多殊荣。
只要她能诞下皇子,那她的地位便可以稳固甚至可以与皇后不分上下。
杨皇后的父亲杨沧澜比黎江官职更高一品,黎江自然是指望黎妃能诞下皇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自他不顾她的反对执意送她进宫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她的父亲。究竟是谁欠了谁呢,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她已经用一生皇宫里的生活还完了。十几年和几十年,到底是谁欠了谁呢。
用自己的不孕,反抗黎江对自己命运的安排,也不知是谁更加可悲。
蒋环玉当晚叫来了明月。池款款如今昏迷,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正好处理过去,皇宫不似在六王府,这里是她的地盘,再好不过的机会。
寝宫里灯火通明,空落落的只剩蒋环玉和明月两个人。
“参加娘娘。”
“起来吧。”蒋环玉坐在镜子前,一遍一遍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明月上前去帮忙。
她不说话,明月也不说话。
“李明月。”蒋环玉口里吐出一个名字。
明月的手顿了一下:“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已经查明了你的身世,听说你是被迫进宫的?”
明月哑然地抓了抓稍微有些长的袖子,早料到蒋环玉会派人调查自己,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她。
“回娘娘,是的。”
“可想过在这宫里寻个位子?”
“不曾。”明月垂下眸子道。
“是吗?那本宫倒是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蒋环玉轻哼出声。
“出宫。”
“去哪儿?难不成回家?”
“家?娘娘以为奴婢还有家吗?”明月道。
蒋环玉挑了挑眉,她对这事,本也不感兴趣。
“本宫当初收下你,可不只是单单养着你这么简单。”
“是,奴婢明白。”
“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宫会送你出宫,如何,你敢吗?”
蒋环玉不再绕弯子,既然她最想出宫,应下来便是。这丫头比别些个宫女都机灵些,用她比用谁都更有胜算。
“娘娘请说,奴婢必然全力帮助娘娘。”
“很好。”蒋环玉笑笑,然后跟她说着计划。
寝宫里的烛火摇曳,照着厚厚的长长的大红色的床幔,许是太厚了,床幔里面也落下一层厚厚的阴影来,影影绰绰,斑驳得看不清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明月仔细的听下来,略为思虑,认为环妃的计划操之过急,但她应承下来。
她需要出宫。而这个机会很难得。她自认为自己的小伎俩在这后宫里已经是被用腻了的,也不指望能在宫里头混出个什么样子。若是一心求上位,只怕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她一向惜命,最惜命。可为了这条命,她也不得不豁出去试一试。
次日,池款款醒过来的时候还很早,昏睡了一整晚,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蓝以澈被赵伶月抱回偏殿休息,蓝熠和白璎珞也出去了,池款款第一眼看到的是柔软的丝被,然后是宫里的宫女,正站在离她的床不远的地方。
池款款撑着手肘,坐起来半个身子。
听见池款款起来的声音,旁边的一个宫女匆匆过来扶她坐起来,靠在床边,问:“郡主可感觉好多了吗?现在要起身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池款款看着不熟悉的宫殿问,睡了一晚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郡主,是宫里的兰馨苑。是特别为宫里的贵客准备的。从建成后,就没有多少人住进来过。一般使臣都是安排在别的地方。”所以她们对池款款这位倍受宠爱的郡主才这样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王爷王妃还有小世子呢?”
“回郡主,小世子被王妃抱到偏殿休息了,王爷刚刚才出去。”宫女道。
“嗯。麻烦你们帮我穿上衣服。”池款款平时都是自己穿的,但现在她睡了这么久,身子有些疲软,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是,郡主。”两个宫女拿着备好的宫装帮她换上。
门外传来声响。池款款望过去,看见白璎珞端着早膳进来,看见池款款醒过来,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过来问:“你,感觉怎么样?”
池款款笑笑说:“我没事,虽然感觉昨天的事情很奇怪,但是已经过去了,倒是璎珞,你没事真好。”
白璎珞对上她染了笑意的眸子,闪着刚醒来的潋滟。她知道,她真心为她着想。庆幸昨天有人劝着自己,没有莽撞行事。不过他叫什么?好像听见别人叫他邵将军,应该姓邵吧?白璎珞摇摇头,怎么想起他来了……
待宫女们帮她洗漱好,白璎珞才端过早膳给她。池款款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些莲子粥就放下了。门外,蓝以澈已经小跑过来,在门口就看见了坐在桌子旁的池款款。
“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池款款笑着点头,看着他跑近。蓝以澈扑到她怀里。后面跟着走进来的赵伶月:“澈儿,不许闹你姐姐。”
“娘,我没事。”蓝以澈闻言却从池款款怀里爬起来,定定的站在一旁。池款款笑着说:“澈儿长大了。”
以前只知道赖着自己的小孩子已经知道关心别人了。
赵伶月探了探她额角的温度:“嗯,还有些低烧,要不要叫容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娘,我已经没事了,不用麻烦容大哥了。”
“嗯。”赵伶月只好应她,看见桌子上还剩了大半的莲子粥开口说,“怎么只吃了这么点,不合胃口吗?娘去帮你拿点别的?”
“不用了,我还不想吃。”池款款摇摇头。
赵伶月看着她还略显苍白的脸颊,无奈的点头。
门外却传来蓝绛的声音:“那可不行。”
赵伶月和池款款忙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蓝绛走进来,虚扶着池款款起身:“不必多礼。六皇嫂,安澜身子不舒服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池款款站起来,“多谢皇上。”
白璎珞默默的退到旁边。
后头进来的蓝熠却说:“君是君,臣是臣,皇上,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让蓝绛显得有些尴尬:“六弟说笑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皇上厚爱,臣等不敢当。”蓝熠沉沉道。
蓝绛看向池款款,发现她对蓝熠的话没有反对的意思:“六弟可还在为十四年前的事跟朕置气?”
“臣不敢。”蓝熠丝毫不恭敬道。款款一进宫就出事,他还在气头上,对蓝绛更加不客气。
蓝绛看着他一脸怒气,只好把话题引向别的地方:“款款呢?可感觉好些了?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劳皇上挂心,安澜已经感觉好很多了。昨日只是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皇上不必担心。”
池款款向他隐瞒了事情的经过,昨天的事情太过诡异,池款款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大家开口。大概说出来也大概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那就先留在宫里吧,容陎是都城里最好的太医。相信他必然可以医治好安澜。”蓝绛开口道,“六弟没有异议吧?”
“皇上好意,臣不敢违抗。”蓝熠道。
只是池款款知道蓝熠并不想留在宫里,白璎珞怕也是很想离开这里的,毕竟要压抑住仇恨,池款款觉得很难做到,便开口回绝道:“多谢皇上,但是安澜已经感觉好多了,就不用麻烦了。安澜还是回王府吧。”
蓝绛没想到池款款会直接回绝,便说:“安澜不必担心,宫里已经安排好一切,安澜的病怕是回府六弟也会担心吧,还是留下来先看看吧,容陎在宫里也方便。”
“可是……”
“安澜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
“那好,那就多谢皇上了。”池款款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走了。六弟可要记得常去看看皇祖母,她老人家可是天天念叨着你。”蓝绛说着朝门外走出去。
“恭送皇上。”
“爹……”
“傻孩子,你还有疾在身,就算为了你,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别想太多了,好好养病才是最重要的。”蓝熠宽慰她说。池款款点头,对站在一旁的白璎珞说,“璎珞你没关系吧......”
“郡主不必过多顾虑我,我有分寸,知道谁对我好,也请王爷放心,王爷王妃和郡主还在宫中的这段时间璎珞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璎珞,辛苦你了。”蓝熠说。
白璎珞摇头:“这点耐力璎珞还可以控制的。王爷不必愧疚。”
“守着一个晚上了,璎珞你先去休息吧。”
“那璎珞先回去休息。”说完就退出了房间。
“娘,璎珞守着我一个晚上了吗?”
“是啊,怎么劝都不回去,现在想必也已经累坏了。”
池款款沉默的望着白璎珞离开的方向。其实她对想关心的人也很在意吧,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暖的人,却从不会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
“娘去帮你熬点粥,只吃这么点可不行,等娘回来了,就要吃完,知道了吗?”
“好。”池款款没什么胃口还是答应下来。
“先躺下来休息一下。”赵伶月说,然后扶着池款款躺下来,帮她盖好被子,不忘交代蓝以澈,“澈儿,别打扰姐姐休息。”
“知道了,娘。”赵伶月点头这才起身走了出去,蓝熠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有蓝以澈还趴在床边望着她。
“澈儿不回去休息吗?”
蓝以澈摇头:“不了,姐姐,我已经休息够了。姐姐你睡吧,澈儿就在这里,不会讲话的。”
“那澈儿要是觉得累了,就自己回去休息,知道了吗?”
“嗯,姐姐。”蓝以澈说。池款款才合上了眼睛。池款款很快就睡着了,蓝以澈帮她掖了被角才安心的趴在她床边,太累了,他也睡着了。
宫女已经被蓝熠叫出去了,因为款款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旁人在她身边。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