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顾云卿把手上的玉佩递到季谨之面前:“你的玉佩,收好了。这么拥挤的人群,还是不要把钱财外露比较好。我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肯定打不过人家。打不过就收拾好一点嘛,财不外露,知道了吗?”
“多谢姑娘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季谨之默默的站着,一手接过玉佩抬眼看了前面的女子,顾云卿正仰头,被发带简单扎起来的头发柔顺的垂在双肩,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一点杂质也没有,泛着明亮的水光。
秀气的鼻子,吹弹可破的皮肤,还有未曾沾过胭脂却红润的嘴唇让季谨之稍稍一愣。
“没事没事。小事一桩。”顾云卿抬眼,发现池款款站在季谨之后边,盯着池款款沉思许久,才恍然大悟似的,把手上束缚着的男人交给后面匆匆追上来的家丁,然后走至池款款面前:“原来是你啊!我看了半天。嗯……叫什么来的……款款?对了,池款款,你的病好了?”
池款款怔怔的看她:“你是?”
顾云卿摆摆手:“我忘了,当时你昏迷着,不认识我。我叫顾云卿。在锦州遇见你们的。来都城蛮久了,可是当时忘记问你们住在哪里,所以一直没去探望你们……”
“哦……”池款款听着她的解释应了一声,她看起来很有趣。
“我这个人记性差,见过一面的人几乎下一次见面就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因为你好看。”
“你也很好看。”池款款说。
“都城里的治安实在太差了,比不上锦州,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多了些乐趣,但是你不一样啊,你身子太弱了,自己多当心些,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拐走的。”顾云卿嘱咐道。
一旁的季谨之不禁嘴角抽搐……站在池款款旁边的他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么……
“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就住在将军府,前边绕几个弯就到了,嗯,也可以找邵阮哥哥帮忙。”顾云卿没看到季谨之的眼神,径自说道。
“你认识邵将军?”
“嗯!”
“你住在邵将军家?”
“嗯!”
什么,难道璎珞多了一个情敌?!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类型的。
“你和邵阮……是什么关系?”
“嗯?没什么关系,邵阮哥哥只是哥哥。”顾云卿道。
“哦,好好……”池款款松了口气。
“那我先把他押到官府吧……回见!”顾云卿发觉男人的小动作,瞪了他一眼,爽快的丢下一句话,便指挥着家丁押着人准备离开。
而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折返回来。站在看了季谨之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季谨之问
顾云卿把他握在手上的玉佩抢过来。
“姑娘,你……”
顾云卿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边念叨一边上手:“哎呀,都说了不要放在明显的位置了,这里不是锦州……放在哪里好呢……”
季谨之全身上下被打量了个遍,感觉被无数道目光审视一样,季谨之不自在的站着,心道,这丫头还要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但她是郡主认识的,该是没什么事情的罢……
只见顾云卿捏着玉佩思量一会儿,忽地向他走近了半步,小小的身子比他矮了半个头,日光微斜,他的影子笼着她的。季谨之清楚的看见她头上浅色的发带,系在黑色的头发上,小巧的打了个漂亮的结。
顾云卿伸手扯住了季谨之的腰带,季谨之震惊的看她,却见她扒着腰带,把手里的玉佩放进腰带的缝隙里,口里还念念有词:“藏这里好了。”
“……”
不知道为什么,季谨之心里莫名一松,腰带扯就扯吧,扒就扒吧,只要不当众扒了他的衣服,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什么?你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季谨之:你不知道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顾云卿藏好了玉佩,很高兴似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藏好了,不用谢!”
眼睛里的水光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
季谨之顿了顿:“……”
顾云卿迅速退开了几步,身上淡淡的只属于女子身上的气息骤然远离。
“那,我先走啦!”
季谨之恢复了神色,礼貌的点点头,池款款笑着与她挥手,顾云卿才终于离开。
“郡主。”季谨之想起正事,敛了脸色,恭敬的对池款款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池款款抬脚走在他前面。
季谨之最终带着池款款绕过几条街,来到怡然酒苑。这里是最为繁华的地段,怡然酒苑门面装修得很好,以大红色为主,尽显奢华。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郡主可否随我进去看看?”季谨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开口,问的却是她的意见。
“行啊。”池款款抬脚就走到门槛处,踏进去半边脚,却发觉季谨之没有跟上来,才回过身问他,“不走吗?季谨之。”
“进去吧。”季谨之沉沉的说道,才踏着脚步跟池款款走了进去。
他吩咐伙计要了二楼指定的雅间,便带着池款款径直走上去。
二楼的雅间装饰得很雅致,从窗口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的人群。
池款款推开窗看了好久,季谨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郡主对这句话怎么看?”
这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池款款小小的吓到了,搭在窗边的手不自觉的收了一下。
回过头却发现季谨之径自望着低下的车水马龙,她转头只能看见他眼角露出的微微黯淡的神色。
若不是他后边加了“郡主”两个字,池款款都有=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叫自己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也不再看他,对着窗外便说:“这句话没有错啊,我很赞同。”
“王侯将相尤且患贫,何况匹夫。”
这是,怎么了?
“那公子也是这般想的吗?为利而来,为利而往。”池款款觉得有些奇怪。
“人都是贪婪的,不论是功名还是利禄,郡主以为呢?”季谨之道,回过视线对上池款款的眼睛,里面是澄澈而明媚的流光,染着笑意。
“有些人一生碌碌无为,平凡无奇,有些人含着金钥匙出生,衣食无忧。有些人选择默默无闻,但有些人追逐名利。他们各有不同的烦恼,有人忧心柴米油盐,有些人面对官场黑暗,但这些都是他们自己选择要忧心的,没人逼迫。其实人生一世,不过是生下来活下去,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你的衣食无忧,都是不该属于你的,该揭穿的时候,你会揭穿它吗?”
“季谨之,你什么意思?为何拉我到这里来打了这么久的哑谜?”池款款问。
季谨之望了望日头,开口道:“请郡主不要着急,这个时辰,他们也该到了。”
“我不知道你要告诉我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池款款认识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只要他心存善念,就永远是我的朋友。”
“郡主,请随我来。”季谨之率先一步走开。
池款款只好跟上去,随他绕到屏风后边,他在屏风后面的画轴上转了几圈,墙壁边的柜子就移开了,池款款看过去,竟出现了一个出口。
季谨之朝她点点头,池款款才随他走了过去。发现他们已经在另一个房间里了,还是一样的装饰但位置明显不一样了,往外看的时候已经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街。
“这是另一个房间?”
“嗯,另一个房间。”
“你怎么知道可以这样做?”
“这家酒苑是我名下的,构造自然也是我安排设计的。”
“你还有这个技能?”
“郡主以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就一无是处了吗?”
“其实生在世家,生在帝王家,才是最辛苦的,你是想说这句话吗?”
“郡主真能识破人心。”
季谨之示意她坐下来,池款款只好坐在桌子旁,因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只能在一旁盯着看。
只见他把墙上的画卷移开,然后小心翼翼的移开了几块砖,复又把画卷放回原来的位置放着。
池款款怔怔的看着,忍不住问道:“季谨之,你要干什么?”
“等一会就知道了,但郡主千万记住,等那边有人来了,切记不可再说话了。”
池款款触及他严肃的目光,讳莫如深,不自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季谨之没坐下来,走到窗边斜斜的倚着,高大的身影因为光线的原因竟显得有些瘦削,他逆着光的侧脸变得几近透明,眼睛往窗外看着,池款款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或许看见大街上喧嚣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或许看见了哪个小姑娘在为一盒胭脂跟老板讨价还价,或许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却只是看着。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隔壁的雅间里突然传来了声音,很小声但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季丞相,你终于来了。”
“莫大人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这……实不相瞒,下官请季丞相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季丞相想必也听说过了,都城来了一批难民,被六王爷安置在六王府的消息吧。”
“略有耳闻。”
“就是这帮难民的事啊,他们是从东海来的……”
“东海?那不是一个月多前……”
“没错。年轻力壮的下官已经安排好去了燕炀关,就剩了一批老弱妇孺。”
“不是已经拨了钱财过去了吗?怎么,难道你吞了?”
“下官自己哪敢呐,实在是,实在是圣上确实没批下来啊……”
“那一帮老弱妇孺什么实力也没有,你居然处理不好?告诫地方县令,拦下来不就行了吗?怎么就由着他们闹到了都城?”
“您不知道,我尚书府实在没什么兵力,本来是可以解决的,但是他们一路逃来却有高人相助,下官实在没办法下手,如今六王爷把他们接进了六王府,就更加难办了。上回已经失手了,六王府加强了戒备,查得越发严实。实在进不去了。万一被六王爷知道了……被罚的就是我们这些办事的人了。下官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找丞相来商量商量……丞相您可得帮帮下官啊,小女文惠还在家中待嫁呢。”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池款款屏着呼吸听着。
那个莫大人的声音,分明是那天在皇宫里听到的声音,她不会记错,纵使那天他的声音里多了命令和恼怒,音色总不会变的。
而且季丞相,那不是季谨之的爹爹吗?
她看向季谨之,只见他也看了过来,眼中再也没了戏谑的笑意,神色里多了一分凝重,望向她的眼睛藏了许多情绪。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上书要求拨款的奏折呢?”
“被退回了,还在下官家里小心保存着呢。”
“你倒是聪明,留了一条后路。行了,接下来只能现在把银粮拨过去,到时候也能说是因为事情延了期,没能按时到罢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可是,这么一大笔开支,下官去哪里凑啊?”
“莫大人,别人我不知道,就你私底下吞的还不少吗?你若是想全身而退,只能这样做了,实在没办法我再派人送些过去,先过了这关再说。”
“好,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那小女和贵公子的婚事?”
“待我回去问问谨之,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向来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好,好,那下官就静待您的好消息了。”
接下来的话都是些客套话,池款款没有听下去,只思考刚刚那位莫大人话里的意思,这么想来,这些天来王府发生的事情,就是他所为了。
可,造成这些事情背后的人,竟是皇上。
季谨之大概也觉得听得差不多了,便站直身子,朝池款款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