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征战沙场的人,一心只会钻研怎么才能在战场上致胜,哪里比得上那些待在都城里整日无事的人。你知道吗?我们军人一生戎马,最终也不过是想守住我们的家园,我们远在边关,跟皇室之争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当你的君主不再信任你的时候,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白子承将军的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吧,你为什么要知道呢?”
“我邵家与白家向有婚约,如今我了解一下白家的冤情,有何不可吗?”
“白子承将军确是被皇上剥夺了官职,以侵占了宁国公的封地为由。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其实也不过为了防止武将拥有过多实权,威胁了他的皇位。白将军确实是被冤枉的。
那时,我尚还是五品官阶,而白将军已经位高权重。手中还掌握着足以威胁皇上皇位的兵力,所以皇上忌惮他。
说起来,我也并非因为军功走到这个位置,那只是当初皇上处理了白将军,急需找一个人顶替他,而我正好没有背景,没有威胁,才被提到这个位置上。
后来白将军一家惨遭追杀,我暗地里调查过了,那是皇上的命令。皇家多狠啊,一下定决心,便会赶尽杀绝,其实我们没有了兵权,同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纵是我于皇上来说并无太大的威胁,皇上也还是命我常驻边疆,长年不得回都。我已经在这里,过了十四个除夕啦,将来还要过多少个呢。”
杨沧澜缓缓的说着,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声音里并无起伏。
邵阮看起来已经没有刚刚听到白璎珞说的时候那么震惊,他望向远方,落日已经完全沉下地平线,为什么一点也不震惊呢,或许,是因为当初璎珞说的时候他已经相信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杨沧澜没有出手相助,人处于世,一生诸多羁绊,那是他的选择,他无法左右也没有权利责怪。
“多谢杨将军据实相告,晚辈感激不尽。”邵阮说着,走下了沙丘,只剩杨沧澜一个人还坐在沙丘上,看着天色渐晚。
杨沧澜往都城的方向望着,那里住着他的女儿啊。终究是他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没办法保护她,才让她被蓝绛纳入后宫。
世人皆说这是无上的荣宠,他却是清楚的知道,那只是蓝绛为了让他无法反抗的手段。终是他对不住白子承,他无法帮他,连他的清白也隐瞒了这许多年。
余晖下是多少人的无奈。如此愤恨,却不可有所作为。如何挣扎,总在劫难逃。
晚霞渐起,映红了天际,血一般红色,一如血一般的过往。
邵阮回到营帐的时候,蓝熠已经吃完了晚饭,看见他走进来,便对他说:“邵将军,也过来一起吃些东西吧。”
邵阮无言的走近。站在蓝熠面前才对他说:“王爷难道就对我毫无防备吗?”
穆桦听到这里的时候,一双眼睛瞪着他,手里握紧了手中的利剑。
“若邵将军如今都这样问出口,本王还有所防备,那岂不是愧对邵老将军。”蓝熠这样说,穆桦握紧的手也松开了。
邵阮看着他,没有说话,不多时却是走了出去。
“王爷,他是蓝绛身边的人吧?”
“嗯。”
“那……”
“穆桦,他不是一心只为利益的奸臣,他胸怀天下。”
“属下明白了,王爷。”穆桦道,看着邵阮在营帐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意味不明。
边疆的夜晚到底与白天有很大的分别。气温相差很大。蓝熠巡查了士兵的情况,才回营帐休息。邵阮就在旁边看着,没有出声。
回到营帐里,蓝熠突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盆盆栽。是他从未见过的植株。
沙漠里能看见这样的盆栽实属罕见,蓝熠倒没有过多在意,便任由了它摆放在桌子上。
织钥看见他对月灵草没有什么举动,便放心的隐身而去。
祁落国不时来犯,大多是打到一半便撤退了。蓝熠知道他们必有用意,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
又抬回来祁落国的士兵,军医给出的结论都是失血过多而亡。
“军医可发现尸体上还有没有其他蹊跷的地方。”蓝熠又一次问到军医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祁落国在这期间来攻打燕炀关近三次,时间不定,但每天都会来。蓝熠也曾想过这说不定是他们的车轮战术,想要耗尽燕炀关里士兵的体力,转眼一想好像这样更加说不通。
这样来来回回的奔走,只怕他们更耗费体力。若是单方面想扰乱军心,那他的目的应该早就达成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思来想去,蓝熠觉得问题可能出在祁落国的军队身上,不寻常的死法,还有不寻常血色。
“回王爷,小人这几日对尸体仔细检查过了。他们身上确实有毒素存在,是各种毒物混合起来的毒素,可以令人暂时失去感官的痛觉,只是,好像敌军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不然不可能让自己人喝下毒物。”军医道。
蓝熠点点头:“嗯。你先下去吧。”
“小人告退。”军医退出了营帐,蓝熠用手扶着额头,努力在想些什么,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都城。
蓝熠率领军队离开之后,蓝锦把兵权夺过来,加强了六王府的守卫。蓝锦妥善安排了难民回东海。
朝堂上也有人反对蓝锦执掌兵权,可那是蓝绛亲写的圣旨,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蓝锦交代赵伶月不要出六王府,池款款便和其他人一直待在府里,不曾出去。蓝绛谋划着怎么夺回兵权。
方法也不是没有,除了让蓝熠永远回不来,还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彼时。
蓝绛突然在紫宸殿里大笑出声。
宫人们都认为皇上自被夺走兵权,神志有些失常。
阴冷的笑声从殿里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下出了一身冷汗,谁也不敢贸然走进去。
谁也保不准谁会是下一个被侍卫从紫宸殿里抬出来的人。
六王府,池款款正正坐在院子里。
白璎珞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旁边:“郡主还在担心王爷吧?”
“嗯。爹已经走了半个月,按道理也该到了,也不知现在战况如何。”池款款道。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郡主就别太过担心了。”白璎珞劝道,心里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不知为什么,她最近常常想起邵阮。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两人一时无话,就这样坐着,各有心事。
望月楼上。
“殿下,难民已经被妥善安置,琇莹也被接回去了。殿下,我们是不是也该回龙宫了?”听寒站在陆之珩身旁道。
“嗯。”陆之珩轻声道,却久久不动。眼神直看向六王府的方向。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很久。听寒端着看在眼里。有时候甚至连陆之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经望向六王府,听寒却发现了。可他只能默默的守着。
感情的事,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寒看着负手而立的陆之珩,一千年过去了,也不知该说痴情不改,还是执迷不悟。
日子一如平日里的寂静。这日六王府来了队人马,女子均是粉红色的宫装,宫女的打扮。
门口的侍卫询问了来意,便进府通报池款款:“禀郡主,门口有个自称是宫里来的女子。说是皇上邀您进宫,边疆已经传回了王爷的消息,想请您进宫又要事相商。”
池款款正站在花园里对侍卫说:“我知道了,请她在门外等一会儿。”
“是。”侍卫应声下去。
池款款站在花园里思考了一会,派旁边的婢女回去通知赵伶月,便抬脚走了出去。
池款款走出大门,见门口站了一名宫女,门外已经备好了轿子等着。
“奴婢参见郡主。”宫女下跪道。
“起来吧。”池款款说。
宫女直起身子,低着头对她说:“皇上有意邀安澜郡主进宫一叙。说是六王爷已经从边疆传回了消息,想请郡主前去商议。轿子已经安排好了,郡主请移步上轿吧。”
“嗯。”池款款稍稍皱眉,看了她一眼,抬脚走进了轿子,身旁跟着蓝锦派来保护她们的卫平。
轿子一开始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池款款也没有过多在意,想着该如何应对蓝绛。
此番传她进宫必没有好意。若是爹爹真的有消息传回来,七皇叔理应告诉她们,何况真要告诉她们,也定不是这般让她一个人进宫,通告一声即可。
以皇帝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来看,纵是池款款不愿往坏处想,事实也端端摆在哪里,容不得她有半分懈怠。
但若是七皇叔被有意隐瞒,并没有得知任何消息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无论如何,关于爹爹的事,池款款都要去。
走到半路,轿子外传来了一声大喝:“停轿!”
轿子停下来,池款款掀开窗帘,发现这里已经是一条她没来过的小巷子。
“怎么回事?”池款款开口问站在轿子旁的卫平。
“回郡主,这不是去往皇宫的路,请郡主下轿随属下回府。”卫平道。
轿子没有被放到地上,所以池款款依旧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