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侯府内。
候府院中火光阵阵,家丁们举着火把,矗立在正厅前。梁昭若被父亲罚跪在正厅里,一声也不敢吭,听候父亲责罚。
距离梁昭若被抓回家,已经过去一刻钟了,父亲严肃地坐在主位上,依然没有动静。
梁昭若偷偷的抬起了头,只见梁远道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昭若,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不满和怒气。
梁昭若心中暗道不好,只求兄长快些回家好救她一命,但是还没等到兄长从营中归家,梁远道便率先打破宁静。
忽然梁远道低下头,对梁昭若沉沉说道:“阿若,对不住,是爹爹不对!”
什么什么?爹爹居然向自己认错!!!
“是爹爹自以为是,以为给你找了门好亲事,却逼得你离家出走,”梁远道依旧用手扶额,低头说道,“爹爹不该如此。”
此时,看到爹爹如此疲态,梁昭若心中也不免酸涩,眼眸潋滟地对梁远道说:“女儿……女儿也有错,女儿不该意气用事,惹爹爹担心,遇事应该先和爹爹坦白。对不起,爹爹!”
看到女儿乖巧认错,梁远道心肠一软,也是鼻子一酸,说道:“你能这么想,爹爹确实欣慰,不管如何,你都要答应爹爹,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出走可好?”
“嗯!女儿……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梁昭若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郑重说道。
“那好,等过段时间,陛下举行秋狩,到那时也会邀请我们府上女眷一同前去,你也去,不必避讳男女大防,好好打扮打扮,要给皇子们留个好印象。”说完,梁远道就挥了挥手,示意梁昭若退下,一个人扶起身子,走了。
“等等,父亲刚刚说了什么,什么皇子?”梁昭若大惊,心想:刚刚这不对啊,父亲也答应我不再胡乱议亲了呀,怎么还有皇子?这不应该是父女和解,非常温馨和谐的一面吗,爹爹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梁远道踉跄了一下,心中苦笑,被发现了,说道:“嗯……是啊是啊,爹爹不会再给你胡乱议亲了,这……各位皇子各有千秋,你喜欢哪个,你就和父亲说就是,父亲不会再乱点鸳鸯谱了!”
“什么?嫁皇子,我从未这样说过啊!”梁昭若急忙解释,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难道父亲又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想嫁给某位公子,我是根本不想嫁人啊!”
梁昭若一脸着急,盼望父亲能够理解,可是父亲却回过头来,继续说道:
“我们梁家世代英豪,自开国一来,只剩我们梁家还留着太祖皇帝御笔的丹书铁券,在众多的世家大族中,还有哪家有此殊荣?只有皇子,才能配上梁家的尊贵。”
“可是父亲……”梁昭若眼泛泪花,憋着眼泪不让它落下。
“没有可是!虎女焉能配犬子?只有皇子才配得上梁家的门楣!”说完,梁远道有点生气,觉得女儿还是泰太过任性,最后拂袖而去,只留梁昭若一人在正厅里暗自叹气。
“唉!”梁昭若梳洗过后,回到房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躺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形,大咧咧的,只管睡觉。
可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过了子时她还没睡着,只好在床上想象着:她已经从家里逃了出来,成为了江湖上一位人人称赞的女侠,逍遥自在,快意恩仇……
终于,半个月过去了,也到了秋狩的日子,父亲和兄长再三叮嘱,不可贪玩惹事。
特别是兄长,让她不可骑马快跑,以免冲撞了别人。梁昭若忍不住自嘲道:“兄长可是忘了我的骑术水平?这种掉脸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兄长梁怀若听了梁昭若的保证欣慰不已,兴高采烈的和父亲先走了。
梁昭若严重怀疑是父亲怕她在打猎的时候暴露本性,把皇子都吓跑了,所以才不让她冒尖出头,但是最后为了迎合这个狩猎的氛围,还是让梁昭若选了一套明黄骑装,腰上别个铜质铃铛,“叮叮当当”的,清脆好听。
其实说是打猎,但是陛下贪凉,并不喜欢打猎骑马,美其名曰:要享儿孙福,看皇子们的本事,能给他孝敬些什么东西,待在帐篷里吃茶解闷儿。
梁远道作为镇北将军,自然是要陪伴御驾的,梁昭若身为女眷,不好和他一起留在帐篷里陪伴御驾,所以只好放梁昭若自己去逛。
梁昭若骑着马,跟着猎场小厮漫无目的地走着,在长安城里,她没有特别要好的其他闺阁姑娘一起玩闹,只好自己走走看看解解闷儿。
那小厮看见梁昭若神情厌厌,兴致不高的样子,便把最近的京都八卦和梁昭若说了一遍
“梁二小姐可知,半月前,这北边突厥的使团进京,来送他们的宗室公主前来和亲,这次围猎她也来了。”那小厮走在马儿前头,快活地说道。
“哦,是吗,你认识她?”梁昭若觉得好奇,不禁一问。
那小厮低头浅笑,一朵红云,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害羞地说:“刚刚在前面的时候,猎场里比我大的几个大哥只给我看了一下,就……看了一下,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说完,头埋的更低了。梁昭若不禁觉得好笑,心里忍不住“切”了一声,暗笑:本来是和我聊天解闷儿的,怎么比我个大姑娘还能脸红。
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哒”地从远处直冲而来,骑在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他们对话的主角——那远道而来的突厥公主。
只见那突厥公主身骑白马,身着一袭赤色骑装,头发高高绑起,随着马儿的节奏上下律动,一双绿眸明媚灵动,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让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傻乐起来。
这时,突厥公主看到梁昭若在前面,赶紧拉住缰绳,发出“吁”的一声,向后一仰拉住缰绳。
突厥公主看见梁昭若待在原地,以为她吓坏了,急忙用不太流利的中原官话向她道歉:“对不住,吓着你了吧?真是失礼!”
梁昭若摇摇头,没心没肺地笑道:“没关系,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姑娘,一时间走了神,就忘了走了。”
突厥公主听了觉得更不好意思了,害羞地低着头说:“谢谢!”
正如突厥姑娘般豪爽,也禁不住梁昭若这样厚脸皮的夸奖吧。
梁昭若也大方一笑,热情地伸出手来,说:“你好!我叫梁昭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突厥公主抬起头来,不见了刚刚的羞涩,爽朗地笑道:“我叫祁月,因为我的突厥名叫乞颜萨日,在我们突厥,萨日是月亮的意思,所以我叫祁月。”
“祁月?好名字!”梁昭若看着祁月由衷赞道。
应祁月邀请,梁昭若打算去猎场深处碰碰运气,打个野兔回去养养,所以打发了小厮,让小厮去休息了。
一路上,两个姑娘骑着马,有说有笑,虽说梁昭若从小在军营长大,但是关于骑马不算精通,不然也不会在出走的时候那么快就被抓住了!
不知不觉中,她们就走到了树林深处。两人正有说有笑,丝毫没有防备。
这时,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猛不丁的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可猎场里娇生惯养的马儿哪儿见过这场面,受了惊,载着梁昭若跟疯了似的,对着树林深处的方向开始跑了出去。
猎场小厮给梁昭若挑的是一匹年轻力壮的棕马,转眼的功夫就带着梁昭若冲出去老远。
受马背颠簸,梁昭若只隐隐约约地听见祁月在后面冲着她喊:“趴下,抱住马头,抓好缰绳不要松手!”便顺着祁月的话紧紧抱住了马头不敢撒手,也不敢回头,任由棕马带着她往猎场深处走去……
那马儿跑的很快,祁月也被甩在了后面。渐渐的,梁昭若也感受到她在这林子里走得越来越深,最后,马儿累了,终于停了下来。
梁昭若抬眼一看,天快黑了,夕阳已经埋进了山后,只剩下一点点余晖映着天色没有全黑,她又迷路了!梁昭若在心里大喊:时运不济啊,这是什么运气!天怎么又要黑了,我怎么又被困在树林里了?
没办法,在没有援兵到来之前,梁昭若只好凭着感觉,骑着马儿一个人往回走。
树林里很安静,但是总是时不时会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知名的草丛里发出。而眼前一排排的树木,就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妖怪,隐藏在树木的背后,趁你不注意时,随时冲出把你吞噬。
梁昭若越想越害怕,只好紧紧地抓住缰绳,颤抖着声音对马儿说:“马儿,别怕,咱们还在一起呢!爹爹和兄长一定会来救我们的!”看似在安慰马儿,不过是给自己一个鼓励。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吹拂衣袖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左到右,梁昭若抬眼一看,看见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是他!”梁昭若终于看见熟人了,登时心里泪流满面。
恰逢林间起了风,只见那位少侠穿着一身话本里八百年雷打不动的白衣,碎发随风而舞,眼神坚毅,从树上缓缓落下,身姿卓越,仪表堂堂的样子。
看到如此景象,梁昭若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这风吹得大啊,眼睛里都进沙子睁不开了,这马颠簸得很啊,骨头都要被颠散推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