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一片乱麻。云溪,真的会留在柔荑房里么?他是喝醉了么?还是因我和他不可有的肌肤之亲……
想着想着,越发触景生情。只可惜,我还没有勇气闯进她房里去,怕真的看到那一幕……
莺儿,柳起一个人都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茶也凉了,喜烛也要灭了……
新婚的洞房花烛夜,却只有新娘一人。
一起娶两个娘子进门,注定有一个要独守空房……
柔荑说他新婚夜要痛快一下,也许不是饮酒……也许是干柴烈火……
感觉到肝肠寸断。
看看那雕花的白玉酒杯,不禁和着泪水,一口而尽……
一只空杯,一只满杯……交杯酒不该这么喝吧?
无论如何,要把这婚礼完成,哪怕一个人……
第二杯,也被我一口喝掉……
喝完之后,只觉得身上异常燥热,穿了一整天的拖地礼服,也不透气般,不觉就脱下来,搭在新郎喜服边上……
三毛伏在我脚旁,我无力地伏在窗下的方桌上。
“云溪……”我流着泪喃喃道。
这会儿,越来越觉得胃里翻腾,浑身都滚烫,每个细胞都不安分,想冲出衣衫的禁锢,不禁思量:这酒劲儿竟这么大!
我赶快倒满满一盏茶,一口而尽……我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是酒精过敏,必须先给自己稀释、催吐……
脸也比任何时候都潮红,顾不上多想,直接捧起茶壶灌自己……
一整壶茶水被我喝光,便对着盆催吐……从前只见小雯喝多时催吐过,而我只能试着来了……
只是,这交杯酒注定要覆水难收。
催吐很顺利,手指一碰到嗓子,就忍不住反胃,不久胃里的水、和着胆汁、胃液一并都吐出来,三毛惊的在我脚下轻轻呜呜……
经过这一阵折腾,更加觉得无力,再坐下时,全身依旧滚烫,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特别想跳到泳池里,又特别想让柳云溪抱着……
三毛这会儿竟然不安起来。门外有动静。我硬撑起来,走过去开门,也许新郎回来了……
门口一个人影,比柳云溪矮些、瘦些,看不清面容。
我以为又是个小厮--“可以帮我端些茶水么?”我无力地问道。
“好啊,娘子!不过,喝茶多没意思,让我陪娘子喝酒可好?”一个陌生的声音,随着那影子,一起进到房里。
我怔了一下,忙往后退,“什么人?出去!”我打起全部精神,声音却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
“哈哈哈,看来已经喝过官人送你的酒了!来吧娘子,别怕!”这人继续往前,我依稀分辨出,竟是那白面书生--前天在路上,拦住我和柳云溪说话的那人。
必然来者不善。
“三毛!扑--”我用仅有的力气命令三毛。
三毛本来就躁动不敢,这会儿立刻冲上去纠缠,那人果然往后退了几步,“来人!”
见他被纠缠,我也往房里退,一直到里间的墙上。
随着话音,一个黑影窜进来,接着就是三毛的哀嚎--之后就在地上瑟缩,嘴里呜呜地哼着……
“拖出去!”这人又命令道。
转过身,他寻到黑暗中的我说道:“哈哈,没想娘子这么有趣,这是想和我躲猫猫么……”
此时,他正好扶在桌子上,顺手拿起酒壶,嗅了嗅,烛光中我见他邪魅地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老天爷也来帮我啊!怎么会是合欢酒呢?!哈哈哈哈……没想到柳云溪今日竟会也和娘子成亲……小爷我都差点被他耍了……不过都不重要了,他替我拜堂,我就替他洞房!”那人笑起来的声音不大,却肆无忌惮。
听他的话,我终于明白了。我的酒壶里,竟然是催情药!虽然已经催吐些,可是总有部分进入血液,作用在我神经系统上,难怪会如此难捱。
柳云溪准备的酒……
他是因不愿意强求我,才留在柔荑房里么?
想到这些,眼泪无力地流下来……眼前这可怕的人,会对我做什么?我才知,这“绝望”二字写来是何等无奈和恐惧。
“娘子,既然如此迫不及待,也不用去王府了,这婚房是给咱俩准备的,就在这圆房吧……”他见我已经瘫软,一步步上前……
我靠在墙壁上,心里却依然叫着新郎的名字……
走过隔断拱门时,他放下青色的帘子。
眼前的人勾着嘴角,双眼冒着邪光,那种邪魅,就是传言中实验楼里的厉鬼!而我已无路可退,惊恐绝望时,头上的钗因碰到墙而扎轻刺到我,我立刻抬手摸到那钗,轻轻一转,嗒的一声,那毒针,已经在我手上了……
我不明白,为何这边闹到如此大的动静,柳云溪都无动于衷……
他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么?
这时,蜡烛也燃尽了,屋里忽然全黑下去……此时,我全身无力,只能靠着墙慢慢滑下去,勉强让自己堆在那里。
除了他的脚步声,我还听到他宽衣解带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出现打斗声,是刀剑相撞的声音。我以为新郎终于出来了,转而想到,他的青鹰剑明明被我藏在床下……
赵宗礼也停下脚步,扭头听外面动静。
“小爷,快走!被发现了!”
赵宗礼没理会那声音,转回头依旧上前,俯身邪笑眯眼看我,扳过我下颌,声却温柔至极:“娘子,柳云溪已经弃你不顾,在东厢房里翻云覆雨,还不如乖乖跟小王回王府,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况,小王绝不会给娘子喝那伤身的酒……”说着,向我腋下伸过双手,试图抱我,我捏着梅花钗,却连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让我恐惧到极点,却喊不出来,甚至睁大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外面打斗声却愈加激烈,“爷,快走吧,大老爷的人!”
赵宗礼这才放手,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我放松下来,意识已经模糊,闭上双眼……
花轿静静地在月光下,被风吹起的帘子轻轻缱绻,大红灯笼也渐渐熄灭,整个院子都沉睡过去。
……
大年初六,春节和大婚的气氛还荡漾在空气里……
下人们陆续醒过来,昨日太乏太兴奋,灶火都没人烧了--所有人都喝过下迷药的汤、没有例外。各个房间,都冷如冰窖,尤其柳云溪的房间,不禁门大敞四开,连窗纸也被剑锋划到四分五裂,随着冷风抽嗒,众鬼同嚎一般。
没人知道,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
小厮们发现自己的疏忽,忙个司其职去了。柳起来到柳云溪房间,彻底傻眼--已经暗红的血色,从屋里延续到屋外,地上还有一大滩!他只见房门开着,却不敢进去,犹豫了下,还是踏进门去,只见隔间那不透光的帘子放下,里面的情形完全看不到,他轻唤老爷,也没有动静,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掀开帘子进到里间。
柳起忙打听老爷的去处,院子里凤儿挑着眉毛,“大婚,自然是洞房花烛夜,不在自己房,还能在哪?”
说着,她笑着看东厢房的方向。
凤儿也发现这边的蹊跷,趁人不注意,悄悄关上房门。凤儿见莺儿奔院子过来,忙上前说,“老爷还没起呢,别惊着了,咱们都先别过去了!”莺儿见房门关着,院子里也没有人,觉得在理,便转身回去,也嘱咐其他人暂时不要过来。
柳起越思量越觉得不对,他再找到凤儿,“凤儿,想办法叫老爷出来,否则,真出什么事儿,谁也担当不起!”
凤儿依旧斜眼挑着眉毛,“能出什么事?老爷新婚夜,谁敢去请?要不你自己去?!”
柳起左思右想,还是去敲了柔荑的房门。
柔荑开门,身着寝衣,倚在门框上,故意将隔帘拉开,柳起向里张望时,已经看到柳云溪赤裸着上身,还在床上。
“夫--夫人,能不能请老爷出来下,真、真的有急事!”柳起结结巴巴地问。
柔荑扭头,侧身,让出门口,一脸不屑:“你去吧,你去叫老爷起来吧!记得先帮老爷穿裤子!”
柳起素知老爷从不让别人帮忙穿衣,连沐浴都不能有人在跟前。
听到柔荑这么说,柳起怎么也不敢进去,慌张不知如何是好。柔荑哼了一声,砰地关上了门。
柳起急到不行,想找莺儿商量,莺儿却去给西边院子的崔神医、柳大和柳无一送早饭去了。
柳起在厨房没找到莺儿,急的在那直打转。柳三见柳起如此焦急,便问起缘由:“七哥儿,一大早上,不去伺候老爷,跑这乱转什么?别碰乱了!”柳三正准备蒸点心,那点心是祭祀祖先用的。
“唉,三哥,我怎么不急!”柳起把这一早所见所闻,该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他实在没办法了。
“什么?”柳三愣住了,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
凤儿还在和婆子们闲聊,讲着昨晚如何被三毛威胁,如何把新娘子鼻子气歪掉,老爷如何宠着她家小主人……说着不禁哈哈哈的都乐开了花。
自然,老爷昨晚跟谁洞房,下人们也都知道了,对凤儿的态度都大变,竟然有人给她主动拿凳子、端水。
“赶快去找崔神医!”柳三甩下围裙,直接对柳起喝道。
柳起本来没有主意,听到有人做主,立马就行动起来。
柳三跟柳云溪有些年头,深知主子的脾气秉性,他已经感到大事不好。
柳三想了想,提起大勺铲子,找来爆竹、火折子抬腿就往这边院子里跑。
不久,那些闲聊的婆子丫鬟,就听到老爷院子里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