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楚楚小娘子可否帮春春束发冠?”他彬彬有礼问道。
他是男生女相,天生一双笑眼,深深地酒坑,说起话来,眼睛会放电般。
柳云溪朝楚楚点头,楚楚慢慢上前。
小春抱肩扎下马步,半蹲着让楚楚梳头。
楚楚迟疑下,慢慢动手开始梳起来。
柳云溪满意地笑笑,之后附在我耳边幽怨地说:“你都没帮我梳过。”
他日日比我起的都早许多,我几乎没见过他刚起床的模样。
看来我得学会早起才行。我挽着相公的手臂,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今晚最平静的时刻,让人心静宛如悄无声息的春雨,心里微微润湿着。
很快,一个漂亮的发髻就梳好了。我见楚楚脸红些。
一众人早就挤在门口瞧热闹呢。
紫嫣这会儿又跑出来给关公上香,双手合十祷告:“关老爷,刚刚紫嫣不懂事,您可千万忘了紫嫣刚说的话,求你保佑这……这小春顺利闯到九层……紫嫣终身幸福就拜托关老爷了……”
小春站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楚楚,手中多了把笛子,那小狐狸,又回到他的肩上。
“我在这守着你三年,今日终于知道、你为谁而改变……现在,你已经为我变回你自己了……做我娘子吧……”这小春忽然温情告白。
太意外了。
楚楚娇颜绯红,低头垂目,缓缓地摇头。
“没关系,我最不怕等。”小春轻声说着,本来递过来的笛子,又悄然回到衣袖中。
“兄台真的叫小春?”柳云溪见小春略有尴尬,上前问到。
“哈哈哈哈哈,在下种春,堂主该知我是谁了吧?按辈分,种春还要叫你师叔!”这叫小春的朗然说:“刚刚无理,还请师叔不要介意。”
“原来是你呀!只听种老常常提起,却从未见过,今日却在这里相见!难怪,种兄常说,你最是调皮,竟跑到这装神弄鬼!”柳云溪大笑,拍拍刚刚还是女鬼,现在却是是侄儿的人。
“也不是日日都在……单挑了楚楚来时,我肯定在……”他丝毫不隐瞒,微笑着稍稍红了脸。
原来他也知道害羞。
大伙都围过来,好奇地三言两语和他搭话。我只看看,不说话,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人放在现代,我必须把他送去做个脑电波图,看看有没有精神分裂。
大伙见此情形,已然没有什么危险,分散开去休息。柳云溪和种春就在角落里聊天。
兴奋过后,天也快亮了,雨还没有停的意思。
“白日你们遇到的,该是欢乐谷谷主;那他的马车,一定还在柏娘的客栈,他的马车可是又宽敞又舒服……”小春对众人说。
擦地蛇听到,一脸不屑。
种春又说道:“据传,欢乐谷谷主年岁也不小了,白日定是气息不足,这会儿也定然再休息,现在去最好不过。”
紫嫣自告奋勇,要去偷那马车,生拖硬拽着小蛇和他一同去,她要趁黎明前的黑暗,把那马车弄回来。
折腾一夜,都乏了,眼见雨还下着,就各自找地方休息。我一直在他俩旁边坐着,风从一侧灌进来,我连着打了两个大喷嚏。
种春探头过来说:“去侧室吧,不用担心,没有狐狸精和女鬼。那边窗子还好些。”
柳云溪谢过他,牵着我手去一边的侧室。
这边不光窗子封闭的好些,房内也干净些,照旧没有家具,地上只有几块木板。柳云溪把垫子放在木板上,我们就靠墙坐在那里。
我把手伸到他腰间取暖--隔着他的长衫取暖--他轻轻亲吻我额头。
“你都不让我碰你……”我不满地隔着衣服挠着他说。
“受不了啊,你那小手摸我一下……总之受不了,懂不懂?”他幽幽的说。
我虽然明白,可心里却郁郁的。
一想到他和柔荑,还有柔荑刚刚当众的那番话,只让人觉着心里不舒服。
“你和柔荑……”我话到嘴边,不吐不快,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别提了,行不行?你明知道我被下药……再说,我和柔荑……要不是把她当成你了……大婚那晚我本来都准备和你……不说了,不说了,以后也不许提这事儿啦啊!”他有些郁闷,拉过我轻抚长发。
“哦,知道了。”我低声回答。
“知道什么啊?!你知道我们原来开枪后,都要有心理辅导么?我也不愿意伤害别人,前晚杀了那人,他老婆殉情……心里不好受,好在你在我身旁……嘿嘿,你不问我都做过什么?你猜猜……肯定比我和柔荑多……”他先是郁闷地说着,后来又嘿嘿笑着,一只手轻轻拨弄我的耳环。
我双鬓发烫,他一定感受的到。但是那晚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知道啊。
“那你今天又杀人了……”我抬头看他,眨眨眼。
“今天不郁闷,那人该死--少套路我哦!”他笑着说,又问我:“宝贝儿怕不怕?”
我摇摇头,一想到血雨腥风的场面,忽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亏他杀完人还能给我留下那么多吻痕……
“你这么做很不地道,乘人之危!”我郁闷地评价他。
“什么嘛,除了亲亲你,什么都没做过!”他又否认,接着小心问我:“生气了?”
“气什么,就是郁闷,我也没拒绝过你……”我如实回他。
“嘿嘿,以后保证不给你双倍安神药了……”他依旧笑着。看来他很欢乐,非常合适做欢乐谷主。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幽怨,一想到自己和他的亲密程度,还不如柔荑,难免醋意泛滥。
“别瞎想了,睡吧。合欢酒特别伤身体,你那小脑袋瓜别瞎琢磨了……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他轻轻拍拍我,我带着郁闷的心情,靠在他怀中慢慢睡过去。
天亮些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雨也停了,阴霾的云尚未散去。我身上盖着披风,和夫君紧紧靠在一起,也不觉着多冷,他也困倦地勉强睁开眼。
“小蛇和紫嫣回来了吧?”他打着呵欠,欲起身:“我去看看。”
“冷……不许走……”我合上眼睛,紧了紧搂住他腰身的手臂。
“呵呵,好……我不去了。”他也闭上眼,继续瞌睡。
……
昨晚,楚楚和戚苇堂的兄弟守在箱子旁,楚楚实在支持不住,伏在箱子上瞌睡,其余的七兄弟如同护花使者,都守在老大身边,让她踏实睡会儿。
眼见楚楚的变化,这七兄弟都很开心,虽然里面也不乏暗恋楚楚的。
种春只在一旁盘腿打坐,闭目休息。他其实不困,在房梁上已经睡过一整日,只不过这会儿除了念着楚楚,也无事可做。楚楚也不瞧他,他就知趣的在一旁静静地待着。
柔荑兴奋的睡不着,她想不到的事情太多,那日的何记老板,今日的戚苇堂堂主……她从不知道,在她身边待了六年的男人,竟然如此让人钦佩;而这人,现在就是她的夫君,是实实在在的夫君,有过肌肤之亲的夫君,亲口说对她负责的夫君……
婉姝和无一靠在一起睡着,她还不知道薛捕头离世的消息。
马车的声音出现在院子中时,差不多所有人都起身向外看。
我就知道,这会儿柔荑定然惦记我夫君,指不定还要说什么、做什么,干脆不让她见到才是。
擦地蛇和紫嫣还带回些早点。
除了我俩,其余人都开始吃早点了。
我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和食物的香气,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昨晚我已经吐的不能再干净了。
可我刚刚才要求他留下来陪我,现在也不好再说出去吃早点。
他依旧睡着,我轻轻动了动,他瞌睡的容颜忽然勾起嘴角微笑。
“饿了?”他睁眼看我,小声儿对我说。
我郁闷点点头。
“走吧,吃完赶路,路上再睡。”他起身伸展酸麻的手臂。
我俩出现的时候,众人都侧目,定格一般。
我这时才明白,我不该这样任性。
这一众人,都要听他指挥,我若留住他,所有人就都要等。
我难为情地看眼夫君,小声儿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笑笑对我耳语:“我就不怕你犯错,你越错,我越高兴。”
可不是,我错的越多,就会越听他的。
此时我才明白,我不该吃醋才对;吃醋才让我犯了这错,而这错,是那么愚蠢。
坐下吃早餐时,柔荑也过来坐在柳云溪的另一侧,她要让戚苇堂所有人知道,她也是堂主夫人。
早餐过后,无一已经备好马匹,楚楚交待过戚苇堂的兄弟,还得为堂主身份保密才是。
那种阴柔的美,已经回到楚楚身上。她自己依旧没有察觉,她已经为另一个男人,变回原本的自己。那个男人,也许就是和她不必说话、就可以明了对方心意的人,是可以让她无微不至照顾的人。
我无精打采地在马车里坐好,柳云溪在院子里和戚苇堂的人交待事情,他逐一谢过这些人,难得的是,他竟然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绰号和喜好,这些人无不惊喜,从没想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堂主,竟然会如此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