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启程出发,没人想趁天黑赶路。
前夜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马车轮子再压上去,泥就黏在轮子上,除非到了有太阳晒到的地方,泥才变成土。
楚楚依旧在前面骑马,柔荑、种春我们在一个马车里。
柳云溪挑起帘子向外看,地上的泥比他想的还要不规矩。
昨晚,柔荑已经当众自我介绍过,人人都知道她是戚苇堂堂主的二夫人,种春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种春坐在我们对面,和柔荑一侧,小狐狸也蜷伏在座位上。
“师叔的青鹰剑,可算得上当今武林第一宝剑,从前师傅就曾不止一次感叹过。”他感慨地对柳云溪说。
他不是不喜欢柳云溪的宝剑,而是柳云溪即便送给他,他也没胆子收下。
柳云溪还记着冯天鹤交待柔荑的事,只是不知道柔荑有没有接到师傅的命令。他不得不防着,至少,她缠着柳云溪,让赵宗礼有机可乘这条是做到了。
柳云溪也在思量,如果酒没有掉包,就算他喝过李夫人备下的酒,也是有足够力气离开、去自己的房间,绝不会在东厢房过夜……
除了春种和擦地蛇,别人对青鹰剑的底细都不清楚,包括羽凌轩。
我被马车晃的晕晕乎乎,却不好当“侄儿”的面倒在夫君怀里,只能靠在马车车厢上闭目打盹;迷迷糊糊,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柳云溪只浅笑下,他不想让柔荑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动心打青鹰剑的主意。
柔荑既惊讶又疑惑。从前她不过以青鹰剑做借口,为了让羽凌轩放弃阻止她嫁给柳云溪。她见过青鹰剑无数次,自己也用过,却从不知青鹰剑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
“老爷,真的么?”柔荑睁大眼睛,看着柳云溪。
柳云溪笑笑不置可否--种放把剑借去整整一个月,等青鹰剑再回到他手上时,青鹰剑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合金,仿佛被赋予灵性;这种灵性,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驾驭。
“呵呵,这位是师叔的二夫人吧,一望便知也是练剑之人,师叔的剑术可是在我之上,二夫人一定也得到不少指导吧?”种春谦虚地说道。
“我十岁便认识云溪了,他经常会指导我练剑……可惜我总是进步不大……”柔荑腼腆地说到,眼神里满满地希冀,她希望柳云溪多回忆起往事。
“荑儿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这个年纪能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柳云溪浅笑赞扬柔荑。柔荑的确很有练剑的天赋,而且专注认真。
“哦?呵呵,那和师叔真是珠联璧合。师叔剑术高明,小婶子安心相夫教子就够了。”种春笑着恭维。
柔荑满含爱意地看着柳云溪,含情脉脉,掩饰不住欣喜。
柳云溪勾勾嘴角,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应不到我的难过了--最后一次,还是在滁州何记。
柳云溪颈上的吻痕,紫嫣留下的那个,已经淡了许多,种春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不由地笑了笑。
我半睡半醒地,他们聊天的内容仿佛一字没落,也仿佛瞬间就忘却了。
柔荑还未听师傅提过偷青鹰剑的事。冯天鹤发现柔荑对柳云溪的情意,未必会顺利答应他,他只能静待时机,问鼎**就是最好的机会。
马车行进的很慢,晃晃悠悠,就和东京城里的牛车般。
终于,车停下来。擦地蛇挑起帘子,说要步行一段才行,这段路实在太泥泞了。
停止摇晃后,我也彻底醒了。
种春和柔荑先后下车。种春很明事理,他等着所有人都下来后,帮擦地蛇牵马,毕竟擦地蛇还挂着彩。
柳云溪先下车,他朝我伸手过来,我双脚还未着地,就被他稳稳地背在肩上。
“我不累啊,放我下来……”我试图下来,可是被他紧紧扣住。
“我知道你不累,地下泥太多,说不好你再摔个狗啃屎……”他严肃地对我说,没错,很严肃。
这段上坡路很难走,柔荑也蹦跳着寻落脚点。
只有我一个人被人背着,感觉特别难为情。我再和柳云溪说放我下来,他就和没听见一样,一步步稳稳地走着。
眼看这段让我夫君受累的路就到头,前面就是阳坡,泥巴都晒干些,又是下坡路,马车走起来一定没有问题。
我在他肩头轻叹口气,柔荑和种春他们都被落在后面。
“夫君受累了……”我说这话时,柳云溪突然一动不动。
他轻轻放下我,青鹰剑已经拿在手上……我忽然明白,又要打架了。
楚楚在我门前面七八丈左右的地方,他们也停住脚步。
几个身影唰唰唰地落在这段路的最顶端,逆着阳光,甚至连几个人都看不清,很快,我们后面也被四五个人断掉去路。
我们一行人战线拉的太长,首首尾相距有四五十米远。楚楚和戚苇堂在最前面,他们总是按照队形行进,此时已经摆出御敌队形。
接下来就是我和柳云溪,后面是紫嫣和柔荑,再后面就是无一和婉姝牵着的马车、擦地蛇和种春牵着的马车,最后依旧是羽凌轩。
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五千两,还是为夜明珠。
双方僵持,没人先动手,武器都已经在手中。
这会儿,一个人纵身跃到我和柳云溪跟前,直言道:“听说你是京城首富,请戚苇堂护你到京城,只因有人出五千两欲绑票你娘子?”
这人穿着黄布衫,就和那日自称“铁厘”的人穿着一样。
没想到古代就已经普及工装。
柳云溪点头:“是,正是在下。”
“呵呵,爽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你们从徽山堂地盘过,不留下买路财怕是不会放过你,不如你给我五千两,我也不抓你娘子,保你们安全到杭州,如何?”这黄衫人气势很是压人,哪里是商量,分明是明抢。
“抱歉,在下已经付给戚苇堂一万两,让他们保我和娘子到杭州。”夫君目光如炬,毫不输气势。
紫嫣他们,正慢慢向我们靠拢,前后断掉我们路的黄衫人,也越来来越近。
“好啊,我们不介意多五千两。就这么说定了,银票拿来吧!”这人大言不惭地伸手要银票。
现在没人在我俩身边,我必须安分些,否则就是给夫君添乱。
“是我没说明白么?”柳云溪问道。
“哈哈哈,难道你不知道,戚苇堂保命优先么?只怕一会儿交起手,他们就一哄而散,也没人顾得你了……”这人大笑道。
“怎么,你们到底要劫我,还是要劫戚苇堂?”夫君挑着眉毛问道。
动手之前,他总要弄明白这些人为何而来。
“哈哈哈哈,还挺聪明,我们要劫的当然是戚苇堂,你们就算倒霉的了!”他恶狠狠地说。
所有人都在等这边的谈判。
“识相的,拿一万两银票,让出条路给你们走。否则,我抓了你们,照样还是能领五千两,你自己衡量吧!”他目露凶光,这是他给柳云溪最后的机会了。
我见夫君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林子里又窜出个黑影,不用看,那声音我都知道是黑寡妇了。
没想到她能在这等着。
“铁头,帮我拿到那小白脸手里的剑,我给你补五千两!”黑寡妇又出现在我面前。
她立定在我面前,晃了晃带着疤痕的手,眼里闪出寒光,我不由地又往夫君身边靠拢。
“哼,黑寡妇,还活着呢?!”这人显然惧怕黑寡妇,怕她抢了就要到手的一万两。
“铁头,你们家老大没教你怎么说话?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儿?”黑寡妇乜斜看他,轻蔑地说道。
“我们老大已经和你们徽山堂谈好,我们只劫戚苇堂,这五千两对半分!”这人也一脸不屑地回黑寡妇。
看来徽山堂是没有把握能抢到戚苇堂的镖。也难怪,杜五领队的时候,就已经和徽山堂交过手,徽山堂丝毫没有可乘之机,才转而联合其他势力。
“哼!我才不要那镖和银子,我只要他手上的剑!你若与我联手,我便将五千两全部送给你们,还可以再多给你五千两!”黑寡妇高耸的颧骨微微动下,“我的话,在徽山堂的分量,你不会不知!”
这铁头明显在思考,还未动手,就已经在思考怎么分赃。
把我们都当白痴了!
应该是把我们都当成和我一样的白痴了。
柳云溪干脆放松下来,抱肩在一旁看着他俩议论如何分赃。
此时他也不敢轻易动手。如果两个人前后牵制他,只怕会有人钻空子再绑我威胁他--我无论落在谁的手上,他都只能妥协。
这俩人貌似已经谈妥。黑寡妇昨晚也没见柳云溪出手,只当他是略懂皮毛的富豪,其余的人,她也不知底细,尤其这一众人和盛紫嫣同行,只当都是去问鼎**闯关的。
我们的圈子越来越小,几个人都在十米范围内,擦地蛇慢慢向我们这边靠拢。
坡顶的人,坡下的人,都等着这边的动静……
这些人明显不像昨日遇到的那些“猴子”,他们看上去各个都像高手。
黑寡妇和铁头商量好了,都转过来看柳云溪和我。
黑寡妇明白,聚过来的人越多,对她们越不利。
动手,在所难免。
“商量完了?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柳云溪点头朝这两人。
黑寡妇握了握带伤的拳头,最先沉不住气,朝柳云溪出剑过来。
青鹰剑出鞘时剑音嗡鸣,瞬间就与黑寡妇的剑光交织。
一触已发,瞬间混战开始。
擦地蛇和紫嫣都向我俩这边过来。
柳云溪见我已被保护,就完全放开,毫无顾忌。只是,他不愿在我面前大开杀戒,而且这些人也不至于非死不可。
我安分地在小蛇身后。
铁头没有武器,一半手掌和手腕被金属完全包裹,用来抵挡兵器。当他伸开手掌时,我见他半个手腕都是尖刺。
擦地蛇没有兵器,他全靠手脚的功夫。
擦地蛇的功夫和奇特,你以为他要硬碰硬的时候,却突然收力,对方就扑了空、失去重心;你以为他要软进攻的时候,到跟前才发现他已经用重力,打对方措手不及。
小蛇真是软硬兼施,就像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