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假客气实在没什么意思,我竟然有些瞌睡,悄悄在自己手背掐了下,才强打起精神。
“这次到访,云溪带来礼物,就在那顶马车里,送给盛帮主吧!”柳云溪大概说谎说累了,喝口茶,放下茶盏后侧身,望着堂上的盛老大说。
盛老大做作地睁大眼,“何物与我?”
柳云溪知他是明知故问,铁家三兄弟和盛老大交情也是不错的,这次铁家三兄弟口中的“江湖众人”,就有盛老大他们紫金派。怕是洪叔早就通知黑老鳖和盛老大了。
“路上有人放传言,说谁能活捉我娘子,就可领赏银五千两。正好那日我和种春在屋中叙话,铁家庄的三哥儿们就闯进来,幸好娘子去别屋,和同行女眷打闹说笑,才没落到他们手中!”柳云溪话里带些惊讶和感慨。
“那铁家庄可是正义庄,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盛老大听闻,思量片刻,才缓缓回到。
“误会许是有吧,要不就交由盛帮主裁断吧,好在没伤到我娘子!”柳云溪朗然道。
盛老大忙喊了人,细细在耳边叮嘱一番。
这铁家庄的三兄弟,估计要解放了。
这会儿紫嫣也回来了。
她一改往日的紫衣,换了一身蓝粉色拖地襦裙,外披一件玫红轻纱,再陪上精心的妆容,宛若天人。
她出现在堂内时,如仙子下凡,所有人都看呆了。柳云溪露出由衷地赞赏,盛老大在一旁尤其留意柳云溪的神色;
羽凌轩很沉稳,但是目光一刻也未曾挪开,她师兄承诺也惊得睁大了眼,片刻不舍地收回目光,时而低头,时而偷看。
只有种春,视而不见似的。
难怪,楚楚除了个子稍矮,哪里都不必紫嫣差,而且更多些成熟的味道。
我见旁边的擦地蛇也直了眼,忍不住憋着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恍惚着拨开我手,我差点忍不住嗤笑出来,丝毫没留意到夫君眼里的不悦。
我轻浮的举动,也落在该死不死的种春眼里,还有一直心存疑惑的盛老大眼里。
紫嫣被看的有些害羞,快步走到他哥哥面前。
“哥,你是怎么和柳公子认识的,为什么我不知道?”她撒娇着问,一边回眼看略有倦意的柳云溪。
“哈哈哈,一会儿吃饭时候和你说,好不好?还不赶快带远道来的客人休息去!看看柳公子,定然是路上疲累,还要照顾你,你还不尽地主之谊!”盛恒秋宠爱的对妹妹说。
紫嫣笑着到柳云溪跟前,所有人都起身,紫嫣竟然含羞地和柳云溪说:“跟我走吧,房间都安排好了,你的包袱都拿进去了!”
柳云溪笑着回:“紫嫣最知我心思!”
紫嫣看看门口的方向道:“紫嫣知道。”
我就在门口。
盛老大听见二人的对话,只觉得开心,思量晚饭时,也许就可以摊牌了。
其余的人被小厮引至各个客房。柳云溪、我和柔荑跟着紫嫣。
柳云溪照例抱着柔荑,紫嫣忙叫婢女过来搀扶。在自己的地盘,她可不愿意柳云溪怀里有任何女子。
柔荑单独一间,挨着我俩的房间;旁边还多一间空房。我们在门口还没进去,紫嫣对柳云溪说,如果嫌床小,可以一人一间。
她说这话时,根本不看我。
柳云溪门都没进,忙摆手:“不嫌小,我和淼淼从不分床!”
她郁郁地白我一眼,我知趣儿的进房,他俩在外面说话。
“你早就认识我哥是么?那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么?”紫嫣咬着嘴唇,开口问道。
“在久九酒你说你名字时,我就知道了。”柳云溪毫不避讳。
“你剑术那么好,认识我哥也不奇怪,他从前请你来过吧?你……有把握闯到九层么?紫嫣希望路上你不是逗我的……而且,你那呆子夫人……好像也不介意……”紫嫣抬眼看着柳云溪,等待他的回答。
柳云溪正在思量该如何回答,却听到房里传来异响,急着转身就进来了。
此时,我正跌坐在地上、在一堆四散的衣服中间,旁边还有一把倒下的凳子……
我本打算换衣服,哪知包袱被放在柜子顶上,不得不踩凳子去拿。结果,惦着脚拿到包袱的瞬间,失去平衡,自己摔了下来,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他进来时,我正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屁股。
他忙上前扶起我,紫嫣就在他身后,倚在门框上叹气。
“云溪,不知谁把包袱放那么高,我就是想换个衣服……没想到都乱了,你白叠了……”我悲戚戚地给他道歉。
“摔着没?衣服乱了就乱了,你没事才好。”他紧张地前后打量我。
“我没事……”我看着一地狼藉,忽然发现一个好看的同心结,大红色的同心结,中间还穿了两只圆润的玉珠。
这不是柳云溪我俩的。
我拾起那个同心结,拿给他看。
他回头看眼紫嫣,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紫嫣见柳云溪的玉佩挂在我腰间,就连夜用心结了这个同心结。她想把同心结放到我触不到的地方,又怕柳云溪也发现不了,才把他的包袱也放在那旁边。
她根本没把我的包袱拿来,好在,我的东西都被柳云溪收在他包袱里了。
此时我俩的话深深刺痛了她,哪怕是在她的地盘。
她心仪的堂主,不仅陪我去挑花灯、任由我当众撒娇,甚至我俩人的包袱,都是他一人来整理。
她曾经看不起男人的这种琐碎,现在却被这种琐碎刺到心痛!
柳云溪扶我到床边,见到眼前的床,皱皱眉。
这床,放到家具市场,顶天就是个儿童床。
“这床好小啊,你自己睡都不够。”我对蹙眉的夫君说:“要不,我去隔壁住吧。”
紫嫣在门口窃笑--到了她家,自然要任凭她来安排。
他知道紫嫣是有意的。按我坐下后,他竟然惊喜说道:“以前竟是我弄错了,和夫人同住,床自然越小越好。”
紫嫣笑容僵在嘴角,落寞地退出去,一个人悄悄去隔壁,坐在一张大床、冰冷的床沿上……
我换好衣服,细细地洗漱后,也精心打扮一番。在我换衣服时,夫君就脱下外衣,在小床上斜卧着睡着了。仔细给他盖好被子,又足足欣赏了好一会儿熟睡的美颜。
那个同心结,已经被他挂在床帐的围绳上。
我想起柔荑,从小被人伺候惯了,这会儿也许需要人照顾。我悄悄关好门,去隔壁看看柔荑。
敲门进屋,柔荑正坐在床上。见我进来,浅笑着道:“姐姐来了。”
“荑儿,还疼么?我帮你揉揉吧!”说着我坐到她旁边。
她忙拒绝,“练武之人,小伤而已,没事的。”
不知她是怕欠我人情,还是怕柳云溪知道后难为她。
见她茶盏空着,我便倒些茶端给她。
她双手接过,浅笑着道谢。
看样子她真是渴了,一口气喝了好多。
我放回茶盏,陪她说话,她笑着请我坐下。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多喝些骨头汤才好。”看她受伤,我也于心不忍,毕竟是个小孩。
“嗯。好在不是姐姐受伤。否则,老爷不知要怎么心疼呢。”柔荑苦笑说。
“他也心疼你的,毕竟你们认识那么久了。”我安慰她。
柳云溪的确是心疼她的,只不过和对我是不一样的情感。
“姐姐说的柔荑明白,他不过当我是自家妹子……”柔荑郁郁道。
话已至此,我也不好再往下说。
柔荑又开口问到:“姐姐,老爷会娶紫嫣么?”
我反问她:“那你希望老爷娶紫嫣么?”
“荑儿……荑儿不知道……”柔荑情绪低沉。
刚刚紫嫣的惊艳,让她开始害怕,怕柳云溪真的娶回紫嫣,再也不理她。
“姐姐不怕么?不怕老爷娶紫嫣么?”柔荑问我。
我笑着摇头。我不怕他娶紫嫣,只怕紫嫣聪慧,日日相见,早晚他会动心。
见过紫嫣的男人,没有几个不动心的。
见我已经梳洗过,柔荑笑对我说:“姐姐今日真是国色天香,紫嫣也未必比得过。”
这种肤浅的夸赞,在女子间总是很受用,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为何要与紫嫣一较高下?在旁人看来,紫嫣却是有和我一较高下的资格。
柔荑留意到,进来这大园子,柳云溪在众人面前有意忽略我,甚至都不曾正眼看我。而今我又主动过来找她,怕我也是心虚。也许,紫嫣要做柳府的女主了。
柔荑受伤,自然也没心情打理自己。
“我帮你梳头吧,来人家做客,不能让人觉得我们不懂礼数。”我看看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小脸儿,还忧郁着,还落寞着。
柔荑点点头,我扶她到梳妆台前坐好,细细帮她梳头。
我们休息整理的时候,盛老大也不曾闲着,他亲自去给铁家庄三人松绑。
三人嘴里的臭袜子终于被拽出来,盛老大着人送来合体的衣裤袜子,铁厘和铁厦又像个人了。铁原只能被抬去床上躺着,等着城中最好的郎中过来。
盛老大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他皱眉叙述一番洪叔带来的话,以及他如何费劲口舌,如何许诺,才从柳云溪手中保出他们三人。
自此,铁家庄就欠盛湖庄好大一份人情。
铁厘一点也不精明,他不知该感激柳云溪,只知感激盛老大。江湖上被铁家庄主持过的正义,怕是没有几件是明朗的。
这两人收拾妥当后,又是一阵感恩戴德地奉承,才坐下来给盛老大讲事情经过。他们在黑暗中交手,难以分清谁是谁;被捆上后,也被蒙了眼,依旧分不出来种春和柳云溪。
“三哥这铁砂掌,刀剑不入,当真是被剑所伤?”盛湖庄温馨的小会客室,盛恒秋同铁厘和铁厦、围坐在八仙桌旁叙话。
“唉!当真!他们二人只用一把剑,那把剑定是把稀世宝剑,三夫人曾在途中拦截,只为这把剑而去,当时我们还觉得三夫人没见识,看来她定然知道这把剑的厉害之处。”铁厘望着铁厦被伤的手掌,禁不住叹气,同时也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宝剑,才能这么轻易破了铁砂掌。
“我都未曾感觉到剑锋,就已经被人破了苦练二十年的铁砂掌……真是晦气!”铁厦痛苦地摇头,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双手,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