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了望空荡荡的桌面,惊讶地问小春:“这么快就吃完了?还没饱?”
小春倒了茶,灌了下去后说:“林婵芝还没给我买面呢,就别师叔和师叔母吓走了。”
柳云溪已经招呼小二过来,让小春尽情点吃的。
小春一点不客气,他斜眼瞄了柳云溪一下,就冲着小二开口:“虾爆鳝面两份,西湖牛肉羹,红油笋丝,酱牛肉,松鼠……松鼠桂鱼。”
小二儿利落地重复一遍,望了望我们三个人又问:“三个人,虾爆鳝面两份?”
柳云溪我俩忙点点头,小春也笑意盈盈地问:“师叔,你和师叔母还吃什么再点些,这些我刚能吃饱。”
吃饱?那一大碗西湖牛肉羹我和柳云溪两人都吃不下,他竟然才吃饱?
小二也惊讶地离开,我望着心满意足的小春撇了撇嘴说:“又费粮食又费布料!”
小春只是委屈地看着柳云溪,并不回答。之后,他讷讷地说:“萧公子好像故意为难小春。”
呵呵,这个不用说,看笑笑那总是笑眯眯的小眼神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
反正我俩无事可做,就陪着种春坐一会儿。柳云溪要来一壶酒,喝了一口后感慨:“虽然都是酒,味道却千差万别。”
我问柳云溪我能不能尝出酒的不同味道,他笑了笑说:“你就别喝了,万一酒品不好,喝多了还得我给你收拾。”
我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小春一鼓作气,一桌子饭餐真的一扫而光。他的眼神也从饥饿状态变成炯炯有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们起身离开,柳云溪丢下银子,小春感激地看着柳云溪奉承了句:“有钱真好。”
我们一路走回容淳庄,小春步伐矫健,丝毫不被一肚子食物连累,反倒是我有些走不动路。
进门前,柳云溪对小春说明天还陪我去择木会馆,小春望着我说:“师叔母,可不可以先点些吃的?”
他是饿怕了?
我们回到容淳庄时,林婵芝却在游廊里和紫嫣聊天。
红花绿柳,再加上一汪春水,两个女子在游廊里说笑的场面就似一副画,让人看了就有“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小心思。
我们远远经过,虽然听不到聊天的内容,却能看到两人笑的前仰后合;柳云溪也好奇地打量游廊那边奇怪的组合,只有小春扫过一眼便挪开视线。
小春怕是并不感兴趣人间的话题,他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怨恨林婵芝没给他买面。
紫嫣和林婵芝也注意到我们,紫嫣热情地挥手,似乎还在喊柳云溪过去,柳云溪装聋,只含笑挥手回应,站在我身边一步都不动;林婵芝就没那么大的热情,她只不过起身,远远望着我们,我看她似是微笑似是嘲笑。
也不知道小蛇究竟要如何安排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女子。
柔荑与我们迎面走过来。她说林婵芝根本没法接近孟龙,又不好闲着,就只能在院子里找点事情做,恰好去帮紫嫣求了平安符回来,这会儿跟紫嫣那个酒鬼聊天倒是开心起来。
柔荑这几日似乎成熟许多,她不再有从前对柳云溪那般热切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平和,身着红色石榴裙款款而来,款款而去的样子就像这个府里的主人,看我的眼神也柔和许多。
柳云溪望着柔荑的背影说:“她不过是个孩子,却过早成熟了。”
柔荑岁数虽小,却深受女德影响,已经把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宋妇。
柔荑熟悉庄上的事务,很快就得心应手。
柳云溪成亲用的喜服也做好送来了。柔荑久久凝望杏色和青色相间的喜服,这个男人,终究没人做得了他的妻子,无论娶多少,都是妾。
紫嫣并没准备喜服,她知道哥哥定然都为她打点妥当,果然,下午就有人把紫嫣的喜服、凤冠霞帔都送来了。
明媒正娶的服饰。
晚饭时,盛老大就是庄上的座上客。
盛老大照例先是寒暄,之后感叹一番柳云溪的大宅。
紫嫣一直坐在盛老大身边幸福地含笑。
“小妹住的地方,定然是你未来夫君精挑细选的,可还满意?”他先问紫嫣,然后又转向众人道:“嫣儿自小任性,也是被我宠坏了。还要请两位夫人多担待。”
柔荑笑着先回话道:“盛帮主大可放心,嫣儿姐姐住的地方原本叫引凤阁,几日前,老爷给改名叫引嫣阁;这凤,可不就是我们家老爷,大婚之前给嫣儿姐姐住着,只怕不妥,才改叫引嫣阁,正是盼着嫣儿姐姐能喜欢,能安稳住下的意思。”
柳云溪赞赏地望眼柔荑,含笑点头附和。
我不知其中还有这故事,细细听柔荑说着。看来柳云溪真没少上心。
我在一旁陪笑点头附和:“老爷还经常藏些好酒,引着嫣儿去寻,真真是闺中之乐;我和柔荑,就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说这话时,柳云溪就欣欣然举起酒杯,与紫嫣对饮,郎情妾意。
柔荑掩口,望着紫嫣笑道:“还没进门,老爷就偏心起来。我日日被府里的琐事缠着,连老爷在那都不知,多亏紫嫣姐姐引得老爷开心,昨儿老爷还特意交代,一定要把引嫣阁的床换成大些的……这引嫣阁地势较高,方便日后老爷和嫣儿饮酒赏景;而且,引嫣阁离老爷的松萧苑也最近……”
盛老大看眼紫嫣,紫嫣羞红脸点头,和柳云溪四目对视,含情脉脉。
盛老大见此情此景,放心不少,可这老狐狸还没忘了我,他趁着喝的开心,开口问柳云溪:“云溪,这位夫人可好些?上次记得你说她胆小,为何不住的离你近些?”
又在打我主意。
柳云溪柔柔地看眼紫嫣,再看看盛老大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们来的这一路上,有人猪油蒙心,曾试图劫持淼淼,还给淼淼羹汤下过药;自此之后淼淼便日日梦魇,我非得陪在她身旁不可,日里我才得脱身;姨母临终修书着我照顾,就是麻烦些,最终也不能弃了去。”
柳云溪说这话时,还夹些嫌弃的表情。
盛老大怕是不知道这人就是紫嫣,好一通咒骂:“哪里是猪油蒙了心,就怕是长了颗狼心!这样的人若是让我遇到,定然打他跪地求饶,再把他丢到百花谷去……”
他真心恨透给我下药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夜夜都要柳云溪陪着了。
紫嫣不语,眼望着一脸无辜的柳云溪,一脸委屈的我,听着她亲哥咬牙切齿地咒骂。
盛老大可是爱憎分明的。
柳云溪心里怕是乐开了花,虽然面上他和盛老大一样摩拳擦掌、同仇敌忾,眼角不易捕捉的邪笑只有我看得出来。
擦地蛇听到盛老大的话望着紫嫣,嘲讽地笑下,听到“百花谷”却像受到惊吓般。
想必那百花谷是个可怕的地方,也许比欢乐谷还可怕!
盛老大听明白我夜夜都要柳云溪陪着,心里也暗暗盘算,他眼角阴狠的光闪过时,柳云溪便已经记在心上。
饭后,种春和柳云溪又单独和盛老大聊了一会儿。
种春虽然是层主,却有个致命问题--
他自己没有剑。
平日练剑,他也就是随手“拎”别人的剑,用完了高兴就给人家还回去,不高兴随手一扔,从不带在身上;有时甚至拿个木棍,所以他用笛子才会如剑一般自在。
种春和柳云溪也不用避讳各自层主身份。
盛老大问道种春如何解决问题时,种春很是随意:“明日去市集买一把就是,再不济,借柔荑的用一用,用完再还给她--我见她那把剑可真是漂亮。”
盛老大重重地叹口气。
“这样吧,你先用程诺的剑,当日去西湖旁的酒楼寻我来拿就是。”盛老大无奈地摇头,若不是种春剑术很好,他也绝不想和他打交道--种春会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折磨死你。
一个层主,竟然没有剑!
冯天鹤和姚枫也到杭州了,羽凌轩也去盛春楼和师傅住在一起,晨起道别后,就再没见过;柔荑这会儿倒有些担心,怕种春去借羽凌轩的青凌剑。
因为种春这古董,已经在晚饭前和柔荑借过她那镶满宝石的剑了。
盛老大离开后,柔荑找到柳云溪,说明日要去拜见师傅,柳云溪叮嘱要注意安全、坐马车去后,就笑着允了。
饭后,我懒懒地歪在床上。
想着白日柳云溪的种种,不禁还是忧心忡忡。
送走盛老大,我就再没见到他。
我先去小蛇那,柳云溪不在。小蛇正一人坐在那傻笑着,见我进来,说种春已经给他换过药,吃的药也按时吃了……
再去柔荑那,柔荑正在望着剑发呆,不疼不痒地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最不想去紫嫣那,但也不知柳云溪是不是在她那、毕竟席间他们一会儿说笑,一会儿敬酒的……
我叩门,紫嫣开门,见到我颇有些惊讶,愣了下就请我屋里坐。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引嫣阁。
成亲前就住到夫家院子里是不合礼数的,她和柔荑却都顾不得这些规矩,都是被我带坏的。
我和柳云溪还没明确关系前,就搬到他院子里。
我这个榜样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