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转了下情人锁,还好没有松动,不禁长出一口气。他自杀也许是为了回去现代,也许是万念俱灰。
这天晚上,我被紫嫣捆手在引嫣阁外间的桌子腿上,地上铺个草席,就是我的睡铺。
后半夜有叩门声,紫嫣迅速给我解开绳索,让我去开门,我遮上面纱、披了衣服去开门。
月下,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清瘦而悲伤,只穿了洁白的寝衣,提着酒坛怔在门口。
我点点头,开门让他进来。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紫嫣此时也下床,她见柳云溪半夜三更来找她,惊喜万分,再见他提着酒坛,就知是何意。
我给他俩分别倒酒,柳云溪眼神空洞,一盅接一盅的喝,一句话不说。
我马上就要抑制不住自己,在眼泪掉下之前,我推门去外面门廊上。
里面始终没有说话声,只有倒酒和酒盅落下的声音。过了许久,柳云溪就打晃出来,眼神空洞,下台阶的时候竟然摔倒在地。
我赶忙扶他,刚触到他的手臂,就被紫嫣给揪起来,把我推到一边。她自己去扶柳云溪时,还没触到他就被他一掌推开。
他竟然没抗拒我和他的身体接触!
紫嫣只好在一旁痛心地看着柳云溪自己爬起来,她完全没注意到柳云溪对我俩态度的不同,柳云溪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书房被烧的摇摇欲坠,狼藉不堪。
第二天清晨被浓雾包裹,柳云溪并没出现在早餐桌上。
他也许迷失在这浓雾中了。
紫嫣给众人介绍过我,我低头给他们行过礼,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小蛇盯着我双眼看了许久,我发现时就忙挪开视线。
柳云溪午间才起床,梳洗打扮的很仔细,除了憔悴些,比从前不差许多。
午饭时,他很爽朗,话很多,一直不停地说笑。他总算想开了。让他觉得我回去现代,总比以为我死在这里强。
他左手的位置空着,还摆着碗筷儿。
只有一双筷子。
柳云溪曾当众说笑,“淼淼只许给我一人夹菜,不用换筷子。”
回想起从前夹菜送到他口中时,他偶尔会轻轻咬下我的筷子,他只想看我抽不动筷子时惊讶的表情。
他说这是“调戏”。
回忆就像早上的迷雾,就在眼前却抓不住。
现在没人敢撤掉他左手的位置,也没人敢坐在那。
他又喝下许多酒,神色迷离了一会儿,他挥手招呼紫嫣过去坐在左边的位子。
紫嫣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微笑着过去,我也垂手跟在她身后。
柳云溪抬眼扫过我一下,之后便笑着对紫嫣说:“嫣儿的婢女?虽然脸花遮着面纱,瞧着还顺眼,嫣儿真是心地善良。你哥其实就是淼……是我从前的夫人杀死的,只能怪你哥图谋不轨,我的女人也敢惦记,也怪我那夫人太惹人注目。”
说完,他竟然伸出左臂搂过紫嫣,笑着喝光面前的酒,细长白皙的手在紫嫣手臂上下摩挲。
众人讶异,之后都低着头不敢看,只有小蛇死死盯着柳云溪。
紫嫣软软地伏在柳云溪怀中,不无遗憾地说:“老爷别开玩笑,姐姐定然是不得已,我哥好色不提也罢。只是可怜我的侄儿胎死腹中。淼淼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念着老爷的。”
柳云溪大笑,笑过后看着怀里娇软的人儿说:“不要再提她的名字,我不想听。她没死,可是她想让我死,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我强忍着泪水,好在有丝巾遮面,眼角流下的泪水瞬间就被丝巾吸收。
柳云溪指指面前的酒盅,“贱儿,倒酒啊!以后你家主人就是我的正室,你也学着些眼力。”
我端着酒壶给他的酒盅满上,如果从此柳云溪能移情别恋,不再念着我,我也便放心了。从此找个清净的地方,带着情人锁,离他们不要太远,一辈子都知道他安好便是。
我倒酒的时候,柳云溪的忽然伸手握住我手,他整个人仿佛都恍惚起来。紫嫣推了推柳云溪,柳云溪抬头望了眼我,才失神地撤手回来,嘴里喃喃道:“好像、好像……”
他说过,那感觉不会因为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擦地蛇冷笑:“好像?好像什么?!”
一桌子人都看出柳云溪的反常。不过,只要他能开心,能忘记过去,就算反常又如何,何况紫嫣一直爱他爱的很专一。
我收回手,瑟缩在紫嫣身后。如果紫嫣觉得我会对她构成威胁,恐怕我再也见不到柳云溪。
擦地蛇喊我:“贱儿,过来倒酒!”
我又过去给小蛇倒酒,他一连喝过三盅,每次我倒酒的时候,他都盯着我手目不转睛。
紫嫣又喊我倒酒,我又跑过去给她和柳云溪倒酒。
紫嫣用我座位的筷子给柳云溪夹菜往他嘴里送,柳云溪笑着握住她手,将她手放在桌子上,紫嫣只好放下筷子,并不知为何。
她怎会知道,我和柳云溪的餐具都是我俩特有的,柳云溪那个有洁癖的,绝不会和别人混用餐具。
柳云溪是不许别人碰我的筷子。
束梅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见状忙上前撤走我那套餐具,再把紫嫣刚才用过的端过来。
心在滴血。
紫嫣依旧伏在他宽厚的怀中,两人正情话连连。
擦底蛇又喊我倒酒:“贱儿,没有过心上人吧?知道什么叫‘良宵更苦相思断’么?”听他这话,我手上忽然一抖,酒都撒到桌子上。
擦地蛇笑笑:“没有过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啊!哈哈哈……”
我忙擦干洒出来的酒,他依旧盯着我手看。
柳云溪换过筷子给紫嫣夹菜,柔荑实在看不下去,抹把眼泪站起来说:“云溪,我吃好了。姐姐走了已经是事实,你想开点,别糟践自己了。”
说完,柔荑就甩身离开。她是呜呜哭着跑出去的。柳云溪放开紫嫣,他被柔荑弄的心烦意乱。
紫嫣也知趣的坐好,其余人都说吃好离开,只有小蛇还纹丝不动。
柳云溪给紫嫣倒酒:“来,嫣儿,从前是我瞎了眼,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爱的人……给我些时间。”
紫嫣含泪微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擦地蛇在一旁冷笑。
柳云溪和紫嫣又缠绵细语一会儿,擦地蛇对紫嫣说:“紫嫣,你先回去吧,我和柳云溪喝几盅,他既然没事,我也准备离开了。关于楚楚的事,我要单独和他聊聊。那个,贱儿,你留下伺候。”
柳云溪掐了紫嫣腰一把,紫嫣嘤咛一笑地跳开,对我严肃地说:“贱儿,伺候好老爷。”
我点头,她方娇笑离开。
如果柳云溪能爱上她,我离开又何妨?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柳云溪,当初为何你一再纵容紫嫣,为何一再不忍心杀了她?
我再倒酒时,已经一滴都倒不出来,我屈膝行礼,意思是去取酒;擦底蛇一把捉住我手,“贱儿,这小手好嫩,不像干粗活的手。”
这几次他都只盯着我左手看,抓住的也是我左手。他拽过我手在眼前细细看过好一会儿,莫不是他看出什么了?
我与他四目对视,他眼角竟然留下了泪水。
他看出来了,他一直都比柳云溪心细些。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破绽,我手上没有任何饰物。
我痛苦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说穿,我要留在柳云溪身旁,我要看着他安好。
如果,柳云溪发现我的身份,他恐怕难以承受这结局。我朝擦地蛇挤眼睛,他大概可以明白我的苦楚,放下我手,没有说破。
他没让我离开,一边夹菜一边问刚刚还兴奋不已、现在却有些失落的柳云溪:“你强装欢颜,还搂着根本不喜欢的人,心里不难受么?难受就发泄出来。”
柳云溪爽笑道:“我哪里难过了?我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紫嫣,江湖公认第一美人,还那么爱我,我没有理由拒绝!从前那个只是我犯的错误,早知道让给你好了,哈哈哈。”
擦地蛇望我一眼:“柳云溪,淼淼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你这么说,那我要是找到她就把她娶回家,你可别后悔!”
柳云溪又是大笑道:“后悔?就怕皇帝都娶不了她。你若能找到她……找到她、咳,你怎么可能找到她,我都找不到……”
说完这句,柳云溪眼角泪光闪闪,说不下去了。
擦地蛇嗤笑一声:“如果她见你像今日这番抱着紫嫣,只怕回来也不会让你知道--你可想好了!”
柳云溪嘴角动了下,却没发出声音。
擦地蛇望着柳云溪,继续说:“如果淼淼变得和贱儿一样,你还会要她么?”
柳云溪悲咽着摇头,想都没想:“她就是变成一堆白骨,我都想把她挖出来搂在怀里……”
擦地蛇,你够了!不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