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过我解释的机会么？”我怒视他反问道。
他瘪着嘴，喉结动了下。
“你说吧，反正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想法，我就当听你说书。”我漫不经心地瞧他一眼，“我留下来不过是怕你伤害我们一家三口。”
他像个年迈的老人，缓缓低下头，重重叹口气。
扎心么？！来吧，互相伤害！
他又试过我额头，拿过我的衣服，淡然地说道：“紫嫣身份特殊，我只知道和大内有关；林婵芝也不是普通的娘子，她就是特意来寻紫嫣的。紫嫣我杀不得，但是紫嫣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也是通过调查林婵芝才如此猜测。这些我只说与你，你知道便是，别让旁人知道。”
我半坐起来朝他干笑三声“呵呵、呵呵、呵呵。”他既然要维护紫嫣到如此程度，我就是被紫嫣害死分／尸他也不会心疼。
他伸手扶我坐好，坦然地望着我，似是等我发问。我低头自嘲道：“柳云溪，来这边八年，事实和想象都分不清了？我就这么好糊弄？我是贱儿的时候，连小蛇都能一眼认出来，你却根本视而不见。你是认不出来，还是将计就计？还是，你根本……不爱我？”
他用眼角流出浓浓地哀伤，对视片刻后挪开视线，缓缓开口：“我那时已经失去理智，根本认不出来……你为何不来找我？我记得、我和小蛇说话的时候你在边上。我说过，即便你死了我也想和你同眠，可是我知道你没死，残存的希望让我苟活着等你……
我在沐芳斋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回来了，你还吻了我，那感觉特别真实……我就更加相信你没走远，我只觉得你好像在身边，却、却找不到你。
刚才我冷静下来回想，我那些日子愿意和紫嫣喝酒，都是因为你在边上，我只要接近紫嫣，就会觉得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你该早些让我知道，我也不至于如此痛苦。我……我爱你。”
我静静听着他这番话，说到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我的心犹如被最苦的药浸润。
说完这话，眼泪从他带着皱纹的眼角滑过，他转过头握着我手：“我如梦初醒时，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我恨自己，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你。我只想着不能杀紫嫣，却忘了她时刻都会害你。小蛇也是被我亲手打伤……我和他……我失去了爱人，失去最好的朋友，这种感觉，淼淼，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他擦了下泪水，轻轻拂过我发：“淼淼，我不求你原谅，我不求赎罪。我愚蠢至此，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怪你。只求……只求你别走，不要再离开我。”
说完，他颤抖着搂住我闷声哭泣。
一时间，酸甜苦辣全部涌上心头。我自问还爱他么，自问离得开他么……
等他平静些，他把我搂在怀中。
我俩感情里，我总是比较冷静的那个。我问他究竟是谁害了紫嫣，他如何相信不是我害的。
他无奈地轻声说：“这些都不重要。林婵芝是刘后的贴身宫女，应该就是林婵芝让紫嫣流产，那药也是催千宁开的。催千宁也大内的人，他监视我许久了。所以，我猜紫嫣和刘后应该有关系。”
听起来好像挺复杂。
我坐正推开他，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就相信他，就能原谅他。
他面带泪痕、笑着披件衣服在我身上：“刘后也许想要紫嫣入宫，所以紫嫣不能有孕在身，林婵芝才借你的手害死紫嫣的孩子，说不定刘后要把紫嫣献给皇上。这些日子，我只有保护好紫嫣，才能保证咱俩安全；刚才我已经警告过紫嫣，她不会再害你；紫嫣孩子没了，林婵芝应该很快就会把紫嫣带回大内。”
他又伸手过来帮我掖起头发：“本来我以为大内是要保紫嫣的孩子--那孩子是……所以昨天才会和你动怒；后来细细想来，你根本不具备害人的智商，是我一时冲动弄错了，是大内容不下紫嫣的孩子”
我感觉听他这番话时智商有点不够用。
“林婵芝为何非要借我手杀死紫嫣的孩子？”我问柳云溪。
他想了想缓缓地说：“借谁的手对她来讲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借我手就行。他们根本也不在乎。”
“那你没惩罚我，他们不会怀疑么？”我继续疑问。
他笑笑说：“都知道我宠你，你就算做错天大的事，我继续宠你也是应该的。呃，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我问他何时发现紫嫣的身份不一般，他说是江雷的一席话让他察觉到林婵芝的身份不一般。
江雷兄弟早年在京城混过生活，有些见识。他们绑架林婵芝时，发现她的贴身衣袜都不是寻常人所用，脚踝处却有百花教标志；而让他们绑架林婵芝，给他们银子的易水寒也有百花教的标志。
柳云溪通过江雷的话推测：林婵芝接到刘后命令后，有意接近易水寒，通过易水寒加入百花教来取得易水寒信任；易水寒想得到甲衣，林婵芝就想出绑架的苦肉计，让林婵芝顺利接近小蛇，再引着小蛇找到易水寒；找到小蛇后，林婵芝假意帮易水寒偷甲衣而留在柳府，易水寒暴露小蛇和楚楚一起后，林婵芝答应易水寒继续找甲衣，才上演门口被胡辰良刺伤的一幕，以名正言顺地继续留在柳府；易水寒也是被林婵芝放走的。
林婵芝本来可以早些带走紫嫣，但当她发现紫嫣有孕后，才一直等合适机会除掉紫嫣肚里的孩子，而且还不能让紫嫣发觉是大内的意思。
易水寒不过是林婵芝接近紫嫣的一颗棋子。
最后柳云溪拉起我手叹口气说：“你跳崖后不久，我就发现紫嫣有孕；本想让她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认了就是；后来联想到林婵芝的行为，加上戚苇堂传回的消息，我才发觉不能让紫嫣有闪失，才会尽力哄她开心。你回来后，我更是害怕她有闪失会连累咱俩，才事事都迁就她；昨天，我真以为是你做的……我都准备好带你逃跑了，可是林婵芝一直没动静，我才发觉是我判断错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
我在脑袋里捋了捋这复杂的关系，也许都是真的，但我的智商不够用。可是这也不妨碍柳云溪和紫嫣的感情，毕竟他俩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抽回手，喃喃道：“可我见你亲紫嫣了。”
他难过地别过头：“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那时候特别难过，想移情别恋，那会儿只知道林婵芝是大内的，以为是来监视我的，还不知道她要的是紫嫣。再说也没亲上，第一次吐一身，第二次也差点吐了。”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信。可是信不信又能怎样？我都说我有别人的孩子了。
想到这儿，我又跑下床，对着痰盂一通干呕，扎扎他心，算是惩罚。
柳云溪关心地站在我身边，端来酸梅汤，说他一早让人备好，还问我怀孕多久了。
为了避免怀疑，我大口灌下酸梅汤。至于怀孕多久，我没敢说，怕他按时间去找人寻仇。
一大碗酸梅汤见底儿后，我跟他说我不会认宝儿；认下宝儿，就意味我认下做他夫人。
他让我在床上坐好，给我讲了那晚在何记发生的一切。他说无论我认不认宝儿，他都要认下，因为那是柳三的孩子。
我这才知道他对宝儿尤其亲昵的原因。
我装作满心欢喜地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个根本不存在的未知生命。
他毫不介意，也伸手抚在我的小腹上：“我对你的爱，就是对自己枷锁的释放。如今没有你，我连冷面神都做不成。你见过我前些日子的状态，我无法接受一个人在一千年前的孤独。”
本来我还想说些气话，见他这般怜惜，话也说不出口，伏在肚子上的手也不觉松了下来。
他继续抚着我的小腹，抬眼明朗地朝我笑起来：“孩子他亲爹还没种下种子，那碗酸梅汤就灌得那么自然，你是多渴望要个孩子？我可以考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抬手轻抚在我唇上，靠近我轻声说：“你说谎时的样子……好可爱。”
我……这么……唉……
我问他如何看穿我的。他呵呵笑起来：“我不过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就招了！你从我眼前消失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怀孕？快摸摸自己鼻子。”
原来他诈我！我垂眼再想去抚小腹时，他已经把唇凑过来。
我迅速别过头，就算看穿也不代表我要接受他。
他没有强求，欣慰地看着我，继续在我耳边唠叨：“我爱你，所以我无法接受别人；你还爱我，也无法接受别人，咱俩就别互相折磨了。”
的确是互相折磨。
晚上，他带我去见过紫嫣，紫嫣精神很差。她坐在床上抱着柳云溪哭了好久。柳云溪明知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却甘愿认下，让紫嫣对柳云溪更加依赖感激，更加无法自拔。
紫嫣伏在柳云溪怀里小声儿说：“云溪，孩子没了也好，等嫣儿好了，生个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柳云溪望着她苦笑下，还是轻轻拍着她说“好”。
心口疼，忍下吧，谁让你什么都敢答应。
没想到柳云溪容得下，想要紫嫣的人却容不下。
忽然觉得紫嫣好可怜，我不敢想如果我硬生生被赵宗礼捉走关起来会如何心碎。
紫嫣以为是我害死她孩子，咒骂我许久；我就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也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柳云溪稍微提起一些，紫嫣便沉默不语，只低声说“报应”。
这黑锅又让我背了。
紫嫣又骂我将来生不出孩子的时候，柳云溪表情复杂，终于轻声说紫嫣的孩子不是我害的。紫嫣又伏在柳云溪怀里哭许久。
离开引嫣阁时，我感慨万千。紫嫣比我可怜。
我和柳云溪在游廊并肩而行，景色依旧怡人，我俩不若从前那番怡然，多些疏离。
柳云溪忽然转头对我说：“你若是真的不能生就好了，我就不用顾忌了。”
我望着他笑不出来，这个笑话很冷。
冷场后他也很尴尬；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说：“绿光！”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什么？”
我勾起嘴角：“你头顶啊。”
他反应过来后竟然笑容满溢：“你吃醋了。”
没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