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芝行动如风,迎面而来。她长相平平,气质出众,现在才明白其中缘由。林婵芝似笑非笑地说有话要和柳云溪说。
她知道柳云溪都已查清,彻底摊牌,说要趁紫嫣身子弱些带走她,免得她恢复以后会飞镖伤人。
林婵芝是宫女,出宫奉命行事,她只有智慧没有武功,自然在紫嫣虚弱的时候才好上路。
柳云溪点点头,这也许就是紫嫣的归宿。林婵芝简明说完,浅浅地点了头便离开。
我很好奇紫嫣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沉默许久,柳云溪才开口说是赵宗礼的。
他把那晚的乌龙事件告诉我,我一时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说到底,都是柳云溪做的好事,所以他才会对紫嫣心怀愧疚,才会一直迁就和哄着紫嫣。
我问柳云溪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和紫嫣之间是清白的。
他骤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直勾勾地盯着我说:“我有严重的心里障碍,不喜欢和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有身体接触。”
我狠狠跺他一脚。这算哪门子证据!
这一夜我俩依旧分居,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既然柳云溪和紫嫣之间不曾有过什么,我到底要不要原谅他?
他不信任我。
晚上我又烧起来,他在床侧忙一整晚。
一大早就被柳云溪推醒,快天亮时我已经退烧,精神也好许多,梳洗周正后他就带我去容淳庄大门。
初夏的阳光已经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容淳庄的大门前聚集很多人。
紫嫣面色苍白,却依旧散发青春的热情;孱弱的紫衣背后就是回东京汴梁的马车。
我们一一和她道别,紫嫣望着我皱皱眉,没有言语。
她目光落在柳云溪身上的时候,苍白的面色竟然红润起来。紫嫣不好意思抚在自己的小腹,她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却似喜事般。
紫嫣拉着柳云溪低声说:“敢问公子大名?背影和一个人很像……小女痛失孩儿,再没有牵挂;在贵府叨扰许久,请多包涵!”紫嫣顿了顿,红着脸说:“小女是江宁府盛湖庄的盛紫嫣,公子什么时候去京城,记得来久九酒找我;一望就知公子是爱酒之人,嫣儿请公子喝酒!”
柳云溪含着泪水,拥过紫嫣轻声说:“我是你堂哥--记住,我叫柳云溪、是你堂哥;再见面时,我请你喝酒。”
紫嫣推开柳云溪,惊讶地望着他,难过地摇了摇头嗔怪道:“你怎会是我堂哥啊?程诺,他真是我堂哥?”
程诺在一旁轻轻拍了下紫嫣:“嫣儿,他就是你堂哥,是现在紫金派的掌门。你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嫁给他。走吧,九叔留了陈酿给你,可不要辜负。”
紫嫣失望地望着柳云溪,不舍地转身上车,柳云溪拉过程诺说他不会做紫金派掌门,让程诺任掌门。
程诺红着眼睛点头,抱拳别过后也上了马车。
林婵芝和崔神医也将一同离去。
我上前给崔神医行礼,崔神医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被柳云溪看穿,所以当初才没邀请他一起来杭州。崔神医感慨地点点头说:“淼淼,别怪为师,为师也是不得已。柳公子--淼淼放心,如果有一天……为师会尽力保他。”
保他?为何要保他?朝廷为何要监视柳云溪?
我扭头看着身后淡定的男人。
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个人--中秋。他依旧冰冷没有表情,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杭州城,时刻等着林婵芝的命令。
种春和种秋点了点头,轻声说:“种秋,照顾好紫嫣。”
种秋梗直脖子、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没听到般。
马车离开的时候,紫嫣丧气的小脸儿从窗子里探出来,微蹙着眉头挥手和柳云溪道别。
马车消失在晨光中,没想到我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和紫嫣告别。
柳云溪让其余人都先行离开,他带着我和小春在后面慢慢走。
柳云溪步伐散漫、神色淡然,“小春,你给紫嫣服下的忘情药?你也监视我不少时日,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柳云溪的话,我极为震惊。我扭头望着一边镇静的种春,他竟然也是来监视柳云溪的,而且还给紫嫣服下忘情药?
柳云溪说过,服下忘情药只能忘记心里最深爱的那个人;刚刚我就怀疑紫嫣也服下忘情药,还以为是柳云溪做的,没想竟然是小春。
种春表示自己被柳云溪的坦然折服,他看一眼我说:“没什么发现。你只要离开你的女人就会得癔症--这是我唯一的发现。”
柳云溪看我惊讶的表情,握紧我手轻笑说:“所有人都知道淼淼是我的软肋,都知道该如何控制我。其实忘情药一直都是两颗,我师父为了让我不受别人控制,交给你一颗,希望在合适的时候让我和淼淼互相忘记。可是你早就为朝廷做事,希望我的软肋始终都在才好。”
种春轻轻吐言:“小春也是无奈。如果小春可以选择,绝对不愿意监视师叔,也不愿意做朝廷的说客。师叔眼里只有师叔母,大内多虑了。”
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单纯的人却把自己藏的这么深。我震惊地打量眼前的小春,他仿佛瞬间就变了个人。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一张白纸?怎么就变成监视柳云溪的朝廷说客?
柳云溪平静地问他:“师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种春斜勾嘴角淡淡道:“侄儿一定不会自己回去--师叔也要同行。”
两人对话的口气就像两个德道高僧,仿佛谈论的事和自己无关。什么让他俩这么淡定?
柳云溪抬头望一眼偌大的庄园长叹口气:“淼淼喜欢这里的生活。放过我俩。我只留两家当铺,两个酒楼,其余都不要--其余的身份也都不要,我可以马上解散戚苇堂。”
种春玩味十足地看我一眼,我怒瞪着他,他竟然这样骗我们。
是骗我,柳云溪早就看穿却一直没告诉我。他怕我担心?
种春见我怒视他,反而笑了下说:“没有师叔母,师叔想去哪儿,谁也拦不住;有师叔母,师叔想在哪儿,自己说了也不算。”
我停下脚步,质问小春:“为何要责难柳云溪?他没做过坏事。”
虽然我没想好要不要留在柳云溪身边,可是作为穿越组委会副会长,我也应该维护会长。
我俩的帐过会儿算也不迟。
小春和柳云溪也停下脚步,两人同时转身望着我笑。
小春开口道:“你知道有多少能人听他调遣?你知道他有多少财富?你知道他有多少智慧?他从杭州来汴梁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却聚集别人几代都聚不起的财富!”
柳云溪拉过我,面对小春再次强调:“我说了,我可以都不要。哪怕让我和淼淼去种田--放过我们吧。”
种春摇摇头:“侄儿也是奉命行事。”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还自称是侄儿。真贱!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抓不到柳云溪了?”我怒瞪着小春问。
小春嗤笑道:“去你坟头抓他就行了。他一定哭的死去活来。昨天从柴房出来又大哭过一场吧?还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乱砍一通!”
柳云溪望着小春,没有任何情绪地问他:“你早知道贱儿就是淼淼,早就知道紫嫣害的淼淼。”
小春也不带任何情绪地望着柳云溪:“我不是木头,我有感情。我如果早就知道,一定会早早就告诉你--但凡换成谁都会心碎。”
见柳云溪依旧疑问的神色,小春挪开目光,“她是制约你的唯一途径,我不会害她。而且,我若知道却不保护她,笑笑会恨我。”
柳云溪把我拥在怀中,眼角细细的皱纹更加明显许多:“再多给我们些时间,让我多陪陪淼淼,这些日子变故太多,都没来得及--就是你和笑笑那事。”
这回儿换种春尴尬,五官都拧在一起,半晌,他磕磕巴巴地说:“就是让你回京城,也没想把你抓进大牢……那事有都是时间。”
我真心理解不了他俩此时的心境,说着生死攸关呢,都能扯到那事儿。
我问种春柳云溪我俩回去京城会如何,种春思考片刻:“简单地说,换个地方监视,不能让他的财富外流,不能让他被心术不正的人利用,不能让你落在别人手中威胁他……现在可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拉拢师叔……”
我把自己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目光中,眼神犀利地问小春:“如果你们要利用柳云溪,我就会落在你手上?”
小春嘴角动了动,迅速别过头不看我,快速地说:“我不希望有那天。”
柳云溪略带笑容地说:“等我回去京城,就把自己名下的各种铺子商号都清点清楚,一概不留,总行了吧?我拉着淼淼要饭去,淼淼要饭有经验!”
种春扁了扁嘴:“这个和我说不着,我只负责监视你们--就算你去要饭,也保不齐弄出个什么帮派来。”
种春显然不愿意继续这种交流,朝游廊那边形单影只的笑笑阔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