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李柔荑就和凤儿登门了。柳云溪正在书房琢磨这事的由来,怕是和明年的问鼎**有关,可是羽凌轩怎么知道柳云溪会去问鼎**呢?
“问鼎**”是两年一次的剑客盛宴;顾名思义,地点就在西湖边上的雷峰塔,隔年的阳春二月举行一次。“问鼎**”是紫金剑派的盛老大所创,目的就是各个剑派切磋剑术。每次都会邀请八十一名各门各派用剑的青年,且年龄必须在三十二岁以下。雷峰塔共九层,每层都有守层主,挑战的年轻剑客必须从一层开始,越往上难度越大,如果中途败下阵来就要离开,去一旁的春盛酒楼喝酒。“问鼎**”已经举办过四次,据说还没有人上过九层。这九层的层主便是盛老大--盛恒秋。除了第九层,其余八层的层主都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问鼎**是个极其文雅的武林盛会。邀请八十一人,还有些候补。如果邀请的人没到,候补的自动替上。这些剑客在二月初三、四、五、六这四日都在临安城活动。正是比试在前三天,每天二十七人。但比试过的,就直接在盛春楼随便喝酒聊天,期间费用都是紫金派出。第四日则群英同宴,盛老大也会到场致谢。盛老大的目的却是要选出优秀的年轻人,纳入门下,光大紫金派。
“柳大哥!听说昨晚你在赌场卸了我师兄的剑?”李柔荑披着正红色的披风,推开书房门时带进来些寒气。
柳云溪正在写字,抬头笑笑说:“你也听说了?喏,不在那放着呢么!”
李柔荑神色凝重地看看那剑,再看看笑嘻嘻的柳云溪,直接问道:“你怎会和他赌上?你从不--”
“是他非要和我赌,我根本不想和他赌!”柳云溪也觉着自己很委屈,却没停下写字的手,反而头也不想抬起来了。
昨晚被人逼到意气用事,今天却要给所有人都解释一遍,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从不沾赌的柳云溪昨晚堵了一把大的。
“你回去问问你师兄,是他莫名其妙的去赌场非要和我赌一把……”柳云溪不想再说这件事,放下笔,直直地看着李柔荑,稍有些不屑的味道。
“我师兄昨晚根本没回来!”李柔荑锁紧眉头,又上前一步,直接站在长案前。“师父把青凌剑传给我师兄的时候就说过,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就是为了让他明年去问鼎**!”
“哦,昨晚你师兄输掉青凌剑以后--在酒肆喝醉了,烂醉在雪地里,是淼淼把他捡回来的,刚才已经走了。”柳云溪不屑地说,继续提笔写字。他看不惯受挫折就买醉的人,虽然自己也曾经因为那个月桂如此过。
“哦?--可是没见他回去呀!”李柔荑侧目疑问。
“这把青凌剑--”柳云溪抬头提笔不动,欲言又止,片刻后落笔接着说:“这把青凌剑比我的青鹰剑差很多,更适合女子用,以羽凌轩的武功--跟青鹰剑跟配。”
柳云溪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屑要这把青凌剑;而羽凌轩用青凌剑也无法完全发挥他的力道。
“柔荑也知道柳大哥的青鹰剑举世无双更胜一筹!”柔荑掩饰不住她的真实目的--要回青凌剑。
但是与柳云溪来讲,如果这样就把青凌剑送给李柔荑,恐怕会被江湖中人取笑:以后谁再和柳云溪下赌注输了,去他面前哭哭啼啼一番就能拿回来!
柳云溪不会直接把剑给李柔荑,因为还有何记的面子和羽凌轩的面子在里面。
于何记,其中缘由自不必说;于羽凌轩,他让个小女子去取回自己的输掉的剑,日后颜面何在?
柳云溪思考片刻竟然说到:“我昨日已把青凌剑转赠表妹蔚迟淼淼了!”
“啊?--”我刚进书房,就听到这句话。惊得半张嘴,差点就喊出来。
李柔荑转身用恳求的目光看我,背对着柳云溪。
我迈进门槛外的一只脚,在柔荑面前站好。定眼看看李柔荑,再看看后面的柳云溪,柳云溪向我摇头。
“柔荑妹妹,我知道这剑是你师兄视为性命之物,与我却无用。只是表哥昨日转赠,我今日就还与你和你师兄,怕是不妥,被人传出去,岂不扫云溪的颜面?”
李柔荑皱着眉焦急的看我。
柳云溪则竖起大拇指。
“刚刚我还见你师兄,不如你速速去寻他。我见他神色不佳,若做出什么傻事,即便--即便我把青凌剑还于你们,又有何意义呢?”我继续给她分析。
“等寻到你师兄,不如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置。毕竟我不善舞刀弄剑,表哥也不屑这青凌剑。若不是你师兄--在众人面前咄咄逼人,表哥也是运气好蒙上的,否则怕是表哥的青鹰剑都在你们手上。”我把我昨日看到的讲给李柔荑,要她自己也思量下。
说到底,是羽凌轩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李柔荑意欲要这青凌剑却不是为师兄,而是为自己。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是柳云溪的未婚妻。
李柔荑之所以着急,因为一旦他们的师傅冯天鹤插手此事,她便什么都得不到。
这些我固然不得知,但是我必须要维护柳云溪的颜面,还有就是听柳云溪的话,为他抱不平。
柳云溪抱肩低头,悄悄竖大拇指给我看。
不知道李柔荑是否认同我的说法,也许她巴不得师兄找不见。但如果在她还没有找到师兄之前,就急着要回青凌剑,就太明显了。
李柔荑应了声便匆匆离去,该是寻他师兄去。
“云溪--”我走到他面前。柳云溪把食指做出嘘声放在我嘴唇前。
“你可真会说啊!没想到你也不是那么傻!在下佩服佩服!”柳云溪握拳说道。
“还说?莫名其妙地把我扯进来!”我小声儿嗔怒道。
“啊呀,就像你说的,我要是现在就还给他,岂不是颜面扫地?!”柳云溪伸手抱我,门半开着,正巧崔神医进来。
“呦!老朽待会儿再来……”崔神医用绣着芦苇的袖头故意遮眼睛。
“走吧!”柳云溪对我说,我点点头给崔神医行礼后小跑着去院子里。
崔神医笑着看我出去,却对柳云溪说:“何时办喜酒啊?!”
“老神仙看出来啦?”柳云溪毫不掩饰,咧嘴笑开。
“哈哈哈,老朽又不瞎,怎看不出来?”崔神医笑着说。
“崔神医找云溪何事?”柳云溪收拾起写好的字,请神医坐下。
“公子可收到问鼎**的帖子?”崔神医开门见山,“如果公子明年去临安,老夫想同行。”
“还没想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如果去,一定和神医同行。”柳云溪望着院中我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
冯天鹤本来是江宁府紫金剑派的弟子。盛恒秋便是他师兄。
盛恒秋剑术略胜冯天鹤,也更被师傅器重。盛恒秋属于“剑痴”,除却练剑,别无杂念。冯天鹤却总像走捷径,比别人都更机灵些,总是顿悟的比别的弟子快,却因此而不安分,总像自创剑法挑战盛恒秋。
三年前,冯天鹤率自己的弟子们来到齐州,在玉皇山建立清虚观,创立白玉剑派。
本想叫“玉皇”派,怕冲撞皇帝,便只取皇字上半部,却不好听,遂倒过来念,倒也顺口。
羽凌轩和李柔荑都是他白玉派徒弟--他的徒弟和他一样都是机敏聪慧,榆木脑袋的一概不收。
柳云溪说冯天鹤也未曾见过自己的青鹰剑,也只听铸剑师傅说起,知道有这样一把青鹰剑的存在。
江湖上人人都听过青鹰剑,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一来柳云溪以商人自居,很少涉足江湖;二来他只在自己院中练剑,在外从不拔剑,那日对那个泼皮也只用剑鞘。见过青鹰剑的人,无非都是柳云溪的朋友,对外人也很少提起。所以江湖上也盛传,所谓“青鹰剑”,不过是造剑师傅为彰显自己手艺而夸大其词罢了。
李柔荑却不同--她不但见过,还经常和青鹰剑交手,她深知这把剑的与众不同。
李柔荑离开柳府后便派人在城中寻找羽凌轩。
没有羽凌轩出面,她想要回这把青凌剑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晌午,就有人在城门处截住意欲离开的羽凌轩。
“先和我回我家吧!一切回去再说。”李柔荑对羽凌轩说。
羽凌轩不动。
此时,他活的太窝囊了。
本听说不善赌博的柳云溪进赌场,想把柳云溪的青鹰剑赢过来,没想还搭进去自己的青凌剑。自小在赌场长大的羽凌轩,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你走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羽凌轩没有表情地说道。
“你没见过那青鹰剑的真面目,真以为柳云溪会稀罕你那青凌剑?”李柔荑眉梢一挑一挑激将着说。
“如果想拿回你的青凌剑,你就和我走!不要等师傅知道这件事,就什么都晚了!”李柔荑继续说道。
原本站在风里一动不动的羽凌轩,默默转身随李柔荑回去李府。
的确,羽凌轩是要代表白玉派问鼎**的,现在连挑战的武器都没了,白玉派不战而败,冯天鹤必然饶不过他。何况,羽凌轩也要为自己左脸的疤痕报仇。
问鼎**的守层主都点到为止,从未有人因此而受伤--羽凌轩除外。两年前羽凌轩用冲天剑挑战时,被五层的守层主伤及左脸,才留下这道疤。
冯天鹤虽然离开紫金派,却未与同门交恶,只不过师傅见他心有杂念,允他离开师门自立门户。所以羽凌轩即使被伤,盛老大也只是着手下道歉请罪,毕竟刀剑无眼。所以至今羽凌轩也不知五层守层主是何人,只待明年与他再较高下。
柳云溪大概知道这件事,才会在赌场劝诫--输了剑就输了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