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睡意。我俩点一支蜡烛,侧卧着、面对面,隐约能看到对方的笑脸。
“我是不是,有时候让你害怕了?”他先小心地问我。
“还好,也不是很多次。”我嘟着嘴说,心里有些小委屈。
“那我以后改……”他竟然痴痴地说,“小蛇把你愚蠢的想法,都告诉我了。”
“愚蠢么?”我郁郁地嘟囔到。
“怎么不蠢?我不需要你陪我喝酒论剑,我只要你爱我,就足够了。”他动情地说:“相爱,才是最合适的。我没办法爱上别人。”
我笑着用手指轻触他突出的喉结,原来我的想法,竟是错的。
“我在你面前,什么都是透明的,藏不了一点秘密,可是你……我好像只见冰山一角。”我的手被他握住,他轻轻晃头。
“我经历的太多了。才让你知道个堂主,就差点吓跑你,哪敢让你知道太多?!”他看着我双眼,“以后慢慢你就全知道了,只要记住,我做的都是为你好就行了。”
我感到他的困意袭来。这一日,他的确更多疲乏。
“你不是经常熬夜的么?为何我见你,总是困得不行?”我还不想睡。
“我也不知道,总之,只要抱着你就犯困!特别有安全感吧,特踏实!”他打个哈欠说到:“你睡在我身边后,我才睡得安稳……”
“那昨晚,你怎么那么久……才出来。”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被柔荑拽掉衣服啦。我就这样抱着她--没让她碰我--可是你知道么,我一点都睡不着……别说,你胆子真大、哭的真像,我都被你骗了!你看不出我的心疼么?差点没错手杀人……”他这会儿倒来了精神。
“我是真被吓到了好吗,是真哭行么!”我抽回手,捏着他脸蛋强调。
“我看出来了,你是不困吧,那哥哥陪你聊天吧。”说着我俩他都坐起来,他披了衣服,我披着被。
“昨晚杜五都和我说了,还不停夸你呢。说你机智,果断。”柳云溪笑眯眯地说。
“我那会儿见你房间黑了灯……怕吵到你,想着你耳朵好使,马上也会出来,就把他扶我房间、塞在床下了。”我嘟嘟囔囔地叙述。我并不想听这些。
“诶,戚苇堂都干些啥?为啥叫戚苇堂?”我俩眼放光,凑近问他,特别期待答案。
“一个问题、亲一下啊!”说着他侧过来指指自己的脸。
我低头笑着,飞速起身、在他脸颊轻吻两下。他竟然懵的愣住了。我掩口笑起来。“你喝醉那天……我偷偷亲过你……”我像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笑的开心极了。
“为一个问题就折腰,你这得有多好奇。”他回过神,拉起我手笑开了。
“戚苇堂吧,黑白都沾;这名字吧,老天爷欺负王伟,知道了么?”他含糊地说,并不打算让我知道太多。
“行,值了,哈哈哈哈哈。”我依旧忍不住笑。
“我听擦地蛇说,你从未出过剑?”我眨眼,继续问眼前的神秘人。
“出过!有一次差点被人砍了,出过一次。那人特意守在巷子口、找我比试。他偷袭我,我发现他并不想拼命,就是点到为止,就和他切磋几招。再就是昨晚……这世上,能让我出手的人不多。这小蛇,没少和你说啊……”
“是没少说,我想我要离开你了,总得多留点念想。”我嘟囔着说。
“嗯,我也欠考虑了。只想着照顾好你,忽略你感受了,毕竟呢,你是个思想进步的好青年,三从四德不适合你。不过,你真伤到我心了……”说着,他拉过我手,放到他心口。
“对不起……”我小声儿说。
“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磨合!夫君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轻柔地对我说。
我们再挨着枕头不久,他呼吸就均匀沉重。
果真,每次都睡得好快。
……
辽国,大雪纷飞。
大红灯笼点缀着皇宫的里里外外。飘落的雪片,也被映成火红色。
辽国虽然在两国交战中更胜一筹,文化上却败给中原,一塌糊涂。不光皇宫内外都学习汉文化,老百姓连货币,也只认大宋的铜钱,这倒让耶律隆绪省事,连造币厂都免了。
萧丛梅饮了些烈酒,小脸儿潮红,耶律隆绪怜爱地看着女儿,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这小孩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萧丛梅见父王看着自己,便知他心中的不舍。
城外,马蹄扬起地上的浮雪,这是一匹训练有素的好马,即使冰天雪地,也不会脚下打滑。
“策--”宝马疾驰而来,直奔皇宫。
夜宴的帘子被挑开,一个高瘦、面红的人从嫔妃后面,疾驰到大王面前。
“回禀大王,楚王亲笔信带到了。”这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杏黄色信封。
耶律隆绪当即拆开看,到后面不禁面露笑容。
萧丛梅看着父亲微笑,不禁好奇起来。
耶律隆绪招手,萧丛梅就离开自己座位,蹦跳着去了。
楚王回信,赵宗礼和萧丛梅年岁已足,年后郡王府便会着人送聘礼前来,定下大婚日期。并说“市井谣传不可信。”
耶律隆绪对女儿说着什么,萧丛梅的小脸儿上更加红彤彤,和一旁的红灯笼般,娇羞地微笑。
……
初一的早晨,必然被送旧迎新的爆竹惊醒。
柳云溪竟然还在熟睡。他的手臂,似乎一夜没动过,我悄悄挪开时,他微蹙着。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睡熟的样子,微微上扬的嘴角,也许正在做个好梦。我一动不动,足足看他有五分钟。
初一的早晨,竟然阴霾着天。
因舍不得叫醒他,轻轻下地穿好衣服,找出他要换的新衣--依旧是一件白色紧袖长衫,白色夹棉宽袖褙子。正好细细研究这巴掌宽的腰带,究竟如何贴合在他腰身上。
“你看你,还得回房换衣服,多麻烦。”柳云溪忽然从后面抱住我,睡眼惺忪,说完又闭眼,把头搭在我肩上。
“你也会赖床啊?”我转过身,他揉着眼睛,伸个懒腰,精神焕发。
“抱着你睡的就是香!”他恢复平时的俊逸--除了一头散乱的头发,双眼也迷人起来。
早上的饺子,和昨晚的一样小。
柳云溪吃着饺子,笑着说:“其实,多大的手,都能包出小饺子,我得谢谢三儿。”柔荑依旧穿着华丽,却满眼憔悴。
我却有些不敢看柔荑。
初一,街上热闹非凡。
擦地蛇一早便去何记赌坊,他是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大开赌界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是,柳云溪竟然认真地看着我说,“带你上街。”
因为门口的猴子,自打有关赵宗礼的流言四起时,就再没来过。
柔荑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柳云溪向她招手:“还不换衣服去?!”柔荑立刻像朵花绽放般,绽开笑脸。
今天,柳云溪竟然没带剑。
我问他原因,“歌舞升平,不带也罢。”
街上果然热闹,杂耍,舞狮,说书,各色艺人在街上展示才艺。柳云溪却只拽着我快步走,一刻也容不得我多停留。
薛捕头约柳云溪在一家不大的酒馆。酒馆所在的巷子,就在一处瓦子的尽头,这里鱼蛇混杂。酒馆的门楣较低,一块破败不堪的木招牌,上面的字已经褪色,只留凹痕:久九酒。
酒馆的窗子很开阔,崭新的窗纸和内里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
屋里光线较暗,有九张桌子,横三竖三;靠近后门的柜台上,摆了九个托盘,每个托盘一个酒壶,九盏盅。
薛捕头和薛婉姝已经到了,在靠墙中间位置的方桌坐好。见我们进来,薛捕头忙起身,薛婉姝也不情愿般懒懒地站起来,却不看我们方向。
柳云溪倒是热情,寒暄介绍后落座。
薛婉姝属于英气的女子,刚好二十岁。在柳云溪介绍到我的时候,她只说“见过了”便坐下。
这个气氛不要太尴尬--虽然柳云溪说我是他表妹,可外面的传言,难免让薛婉姝难过,让我也有些尴尬。
我和柔荑坐靠墙一侧,在柳云溪右手边,柳云溪和薛捕头对坐,薛婉姝在我们对面。
李柔荑和薛婉姝早就认识,也只认识而已,而且是互相吃醋那种认识。
酒馆里人不多,只有三桌有人。
这家酒馆只卖自酿的九年竹叶青,每日只卖八十一壶,而且,每个客人只给一壶。客人进来后,都是自己去柜台拿托盘。拿走一只,立刻就摆上一只。我们到时,薛捕头已经摆好一个酒壶和九盏酒盅。
在薛捕头的示意下,薛婉姝倒了一盅酒,站起来对我说:“听说我那天的石头砸到你了,薛婉姝给姐姐道歉。”说完一口干了,再也不看我就坐下。这女孩子都好生猛。我忙摆手说不要紧。
柳云溪在一旁笑着:“不愧是婉姝调教的小厮,比旁人掷的都准,不偏不倚打在淼淼额头上。”
柔荑好奇,问过来龙去脉后笑着说:“只怕姝姐姐这一下,是砸在云溪心头的……”
柳云溪一本正经的说:“我真是赞婉姝暗器用的好呢!”
薛婉姝本来脸色就不好看,这会更撅起嘴来。
薛捕头忙打岔:“来来,快吃菜喝酒吧。”
柳云溪拿起酒杯,在鼻子下晃了晃,陶醉般说到:“唯有美酒和佳人不可辜负……”就在酒杯刚要贴到唇边时,被薛婉姝两指夹住手腕。
“柳大哥既说美酒不可辜负,怎好自己独饮?不拼一拼,怎知这酒的醇香?”说着,狡黠地看着柳云溪。
这时,小酒馆里的人也多起来。
薛捕头刚要阻止,柳云溪已放下酒盅。
“好,既然婉姝提议,那我岂有不陪之理?”柳云溪从容地着看薛婉姝。
“他们要干嘛啊?”我小声问柔荑。
“拼酒!”柔荑回我,瞪大眼睛,没见过我似的。
好吧,是我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