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拼?”柳云溪侧向薛婉姝方向端坐,摆好长衫的前襟朗然道。
“老规矩!”薛婉姝双眼忽闪,嘴角上扬。
说罢,两人已经站起来,将酒盅摆好:中央一盏,其余八盏均匀地围成圆形,每一盏都倒满酒。
我以为大抵是划拳,猜谜之类。哪知他俩对视微笑后,竟各自出一只手,手掌向上,拇指内弯,片刻,就在那些酒盅上开始过招。
只见两只手前后反转,上下争夺,只几秒钟,薛婉姝手里就多一个酒盅,而柳云溪这边的半圆就有个缺口。
“哈哈,还没长进啊!”婉姝手持酒盅,递到柳云溪面前。
柳云溪看着她自嘲的笑下:“就知道又得输给你,咳。”
说着他伸手接那酒盅,哪知,薛婉姝伸直手臂,直直地将酒盅送到他唇边,双眼定定地看着柳云溪,纤手一晃,杯里的酒一滴不落,都进了柳云溪口中。
柳云溪接酒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咽下这突如其来的酒,愣住了。柔荑狠狠白了眼薛婉姝,薛捕头刚还微笑,忽然轻叹口气。
薛婉姝低头将空酒盅放到自己一侧,闷声道,“再来。”
我以为这就是他们拼酒的规则,竟然看的蛮开心的。
在第二回合,依旧是薛婉姝拿到酒盅,又直接给柳云溪灌下去了。
“哈哈哈,这样容易被你灌醉啊!”柳云溪笑着自嘲到。
“再来!”婉姝依然低声说。
在第三回合时间长些,柳云溪很认真,可依旧被灌了一盅。
柔荑坐不住了, “我来和你比!”
“再来!”薛婉姝低头放好酒盅,不理会柔荑,声音萧索低沉。
柔荑已经起身,我正看的开心,没注意到柔荑皱着的眉、怒视的眼。我轻轻拽柔荑坐下,小声问“婉姝的手怎么这么快?”
我说话间,一盅酒又送到柳云溪唇边,已经挨在他的下唇上。
此时柳云溪已没有刚来时的痞笑,眼神里竟有些淡淡忧伤。
他们四目对视,薛婉姝依旧举着酒盅,酒馆里光线虽暗淡些,我却看到婉姝眼角留下一滴泪水。
薛捕头叹口气。李柔荑气的转头看别处;我眨眨眼,也明白了,赶紧低头看自己的筷子。
柳云溪看着婉姝,自己拿过酒盅,一饮而尽。
冷场,冷的不要不要的……
两人坐下后,薛捕头将余下的酒盅分给每个人。
我看到柳云溪无奈地笑下。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柔荑也随之迅速侧身。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和柔荑中间的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钱。
“啊?哪来的铜钱?”我惊讶,伸手想把铜钱取下来,却发现根本拽不动。
薛捕头和柳云溪同时扭头,看堂内正中间的桌子,一名紫衣女子正侧对我们,独自饮酒。
那侧脸极美,眉梢妩媚,眼角动人,鼻梁坚挺微翘,嘴角更是性感。
我不由的“哇!”感叹到。和虫娘比,她更多些打动人的气质--由内而外的自信和逍遥。
薛婉姝顺着目光回身时,只听又是“嗖--”地一声,等我发觉那铜钱直冲我面部飞过来时,吓到连喊都忘了……
等我回过神,柳云溪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多了一枚铜钱。此时他目光凌厉,看着那紫衣女子。
妈呀,都是上春晚的材料,连托儿都省了。
我不自觉地把手搭在柳云溪右手腕上,手心已经沁出冷汗,柳云溪反手握住我手,我轻出口气。
紫衣女子出手太快,以至于其余的酒客都没注意到。
等她豪饮一盅后,慢慢转头过来--精致完美的面容,没有一丝瑕疵,媚而不妖,娇而不嗔,惊为天人。
我偷看柳云溪,他此时却转为欣赏般微笑着。
那女子年纪很轻,二十岁上下,眉眼微弯,嘴角上扬,轻启朱唇,嘲笑地看着薛婉姝:“看到了么?他左手都如此之快,怎么可能输给你?”
她声音虽娇媚,却夹些冷峻。
薛婉姝起身转过去,“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说着她又自饮一杯,看也不看薛婉姝。
“他用的是左手,为何?因为右手离那可人的小脸儿太近了,生怕吓到她啊!”那紫衣女子说着,哈哈哈大笑的又尽一杯。
薛婉姝刚要上前,柳云溪忙换笑脸,扶住婉姝肩膀,将她按回在座位上。
“哈哈哈哈哈,给别人的男人灌酒,逗不爱的女人开心,你俩把这蠢事都做尽了。”这女子说笑着,又倒一盅酒,酒壶里最后一滴酒也在那里面了。
见是最后一盅,她似有些不相信,忽然望着酒盅皱眉。
听到这话,薛婉姝气到摔了筷子,柳云溪则笑吟吟地说:“我自是贪杯,又不好直说,多哄两盅酒喝罢了。”说完,松开我手,端起酒杯向婉姝,一饮而尽。
那女子喝光最后一盅酒,端着酒盅,起身款款地朝我们走过来,慵懒华丽的拖地礼服,也包不住性感完美的身材,把酒馆趁的像个垃圾场。
“这位公子,小女子给你帮这么大的忙,就不请我喝杯酒么?”这女子走路时如若无骨,袅袅地走到柳云溪面前,娇笑着说,直接坐在婉姝傍边。薛婉姝直往另一侧扭头,薛捕头一边示意她要大度些,一边偷偷看看我的表情。
“娘子好手劲,却故意来伤我娘子,怎么说给我帮忙呢?你要是想喝酒,在下请你倒不妨。”柳云溪伸出左手,微笑对紫衣女子说到。
这女子实在太精致了,我看着都不免醋意翻腾。
好在,医生的定力都不错--二十几小时的手术,也必须专注到最后一刻--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哦?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回,恐怕不会那么乱咯……”她瞄了眼柳云溪左手中指的戒指,边说边往婉姝方向看,最后咯咯地笑着,银铃般好听。
“那在下更不该谢你了,姝妹妹最是通情理的。”柳云溪依旧笑着,赞赏地看看婉姝,再对这紫衣女子说。
“哈哈哈哈哈,那是我看错了,只好自罚一杯了!”说着,她伸出白嫩细长的玉手,去拿那酒壶。
柔荑早就看不下去了,先她一步拿到酒壶。
“这位姐姐,酒喝多了伤身。若正好又是一人在外,喝多了失态就不好了。”柔荑丝毫不客气。
“哦?那醋喝多了也伤身么?我即是不喝这酒,恐怕你也酸了……”这紫衣女子不屑地看着柔荑,毫不示弱。
我也感到这女子来着不善。
“这位妹妹,若是酒喝光了,不妨共饮几杯;伤人的话不说也罢,伤人的事不做也罢。”我看着紫衣女子,平静地微笑,从柔荑手里拿过酒壶,缓缓倒在紫衣女子酒盅里。
“呦,那倒是妹妹不是,差点伤到这位姐姐。妹妹自罚一杯。”紫衣女子说着端杯就要喝。
没待她的酒入口,柳云溪笑笑,说到:“这话还是不对,没人可以伤到我娘子。”
说着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女子。
“哈哈哈哈哈,太过自信就是自负。我是伤不了她人,那……公子怎知,我伤不了她心?”说完,掩口而笑,故意看看柳云溪手上的戒指,再看看我手上的戒指。
“只怕伤她心可比伤她人更难。”柳云溪依旧笑着,举杯对那紫衣女子,一饮而尽。
“你怎知她现在不伤心?你与我说话这么久,看都没看她一眼,怎知她不伤心?”紫衣女子继续挑衅,眼珠子上下打量柳云溪,之后娇羞地看看他,又一饮而尽。
“这位妹妹真是多虑了,没听过心有灵犀一点通?若非要互相望着,那回去我画幅画,挂在房中便是,也不用成亲了。”我笑着说,又给她倒一杯。
柳云溪投给我一个会心的笑。
至少,我比她多一千年的智慧精华!
“姐姐虽不会武功,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紫嫣输了。”她这次甜笑着看我说到,眼神却涣散地四处看,停在柳云溪身上。
我大概理解这女子的心里了--以擒获男人的心,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这种人通常都是没有情感寄托的。
我立刻给柳云溪满上酒,说到:“云溪,人家名字都告诉你了,还不快自报家门。”
柔荑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喝下一杯,我也给她满上:“柔荑,说笑罢了,勿往心里去。”
柔荑看我点点头。
“我不过是见这边热闹,自己的酒又喝光了,这店家的规矩又不能坏,过来讨口酒喝。”女子说着,看柔荑,又看看我笑着说。
“即是喝酒,娘子请便。在下和朋友请娘子便是。请--”柳云溪说着又是一杯。
“哈哈哈哈哈,京城首富柳云溪,风流倜傥,不近女色,原是惧内啊,连个姓名都不敢报来!”紫衣女子一阵媚笑,谁也不看,只盯着柳云溪。
她想到这几天听到的传言--柳云溪初五大婚,娶的便是一个叫李柔荑的女子。
“你是来喝酒还是来找骂的?!”李柔荑终究年纪小,沉不住气,拍桌子厉声说道。
“哎呀呀,这小妹妹,就是柳公子的未婚妻吧?瞧这小小年纪,还真护着未来相公啊!咦?那这位戴戒指,伶牙俐齿的姐姐又是谁呀?哦,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紫衣女子探着身子,一会儿朝柔荑,一会儿朝我,一口气说了好多。
一时我也不知该如何回敬她了,我就是传说中的“通房丫鬟”。
“这位娘子,做朋友,柳某欢迎你坐下;做仇人,柳某送你一壶好酒回去喝可好?”柳云溪依旧含笑着说,指了指边上的桌子。
“小妹妹多虑了,我紫嫣是有心上人的!不过来这边和你们热闹热闹,大过年的,我只身一人来京城,孤孤零零,凑热闹而已,嘿嘿。”这紫嫣此时调皮地一笑,跟柳云溪挤了挤眼。
这时,掌柜的过来,“嫣儿,你还回不回你那桌子了?我这眼见客人没地方坐,你那又空着,我解释不清啊……”
“九叔,嫣儿还没喝够呢,再等会儿呗!”这紫嫣撒娇地和掌柜说到,完全看不像刚刚的样子--和柔荑撒娇时很像。
“唉,拿你没办法!”掌柜笑着摇头走开了。
紫嫣还跟他吐了吐舌头,我见柳云溪一边倒酒一边笑着摇头。
“谁要和她一桌啊?!”李柔荑和薛婉姝异口同声地说,同时看柳云溪。紫嫣也看着柳云溪,嘟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柳云溪笑笑,“没关系,不差你一人的酒钱。”
“啊哈,太好了!”她高兴地笑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每个人。白净的小脸忽然潮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