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日落余晖。
晚霞出来了。
林枫蹲在土坑上，他的身旁是三班的队伍，他的前方是崔晓光教官。
“走啊，放烟雾弹去。”郝仁走过去，冲着崔晓光扬了扬下巴。
“我不去，你去吧。”崔晓光摇了摇头。
郝仁便独自一人朝着公共厕所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崔晓光转头看着自己的兵，问道：“羡慕吗？”
“不羡慕————”
“恩。”满意的点了点头，崔晓光说道。“不羡慕就好。”
三班众人尴尬点头。
部队里除了小超市不对他们开放以外还有一个规定，就是军训期间不许抽烟。
这些大一的学生里有不少犯烟瘾的，之前打听过军训不让买烟就提前买好了偷偷带过来，结果没几天就被教官全部搜了出来。
至于藏烟的方式五花八门————有藏在军帽里的，有藏在鞋子里的，有藏在书包里的，还有把笔芯抽出来藏在笔里的。
这几天崔晓光没收了不少好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把军训的心思都花在偷懒跟藏烟上面了’。
有的没来得及藏，亦或是没地方藏就只能先解决掉。
至于那些偷偷抽烟的，有些是在自己寝室的洗手间里抽，不过容易被发现。
寝室厕所空间本来就不大，如果刚抽完烟碰上教官查寝，进去一闻就能闻出来。
还有的趁大家洗澡的时候跑到公共厕所去抽，可惜有次崔晓光提前回来了，看见少了几个人直接跑到厕所把人揪了出来，揪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脑袋还是湿的。
至于是怎么弄湿的，被什么水弄湿的，崔晓光没有说，不过亲自体验过的人对蹲坑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心理阴影。
郝仁教官独自发明了一种独特的‘烟茶’，专门用来‘奖励’那些偷偷藏烟的人。
所谓烟茶，就是把没有点的香烟捣碎，把渣子都弄出来再拿开水一冲。
烟灰跟烟末烟渣子搅和在一起，整杯水都是屎黄色的。
自从四班有两个人体会过这种‘奖励’后，三班以身作则，班长带头把所有藏的烟全部都交了出来。
他们可不想尝试烟茶啊。
烟瘾发作的时候是很难受的，所以，他们这些藏着掖着都不能抽的，自然羡慕教官这种光明正大还能拉人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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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训的时候由于一天表现出色，崔晓光并没有给三班太多的压力，随便走了走方阵就放他们坐在马札上休息。
男生三班休息的时候正好碰上女生五班训练完毕准备回寝室楼，路过三班所在的练兵场。
林枫一眼就认出了卓轻灵————亦或者说，卓轻灵的站位就让人很容易看见她。
她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左边，独立出来个人为一排，赫然是整个队伍的领袖与核心。
或者说，是班长。
这是林枫进入东大以来第二次看见卓轻灵，自从报道那天两人分道扬镳之后便再没有见到过。
卓轻灵也认出了林枫，她微微瞥了他一眼，扬了扬嘴角。
两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足矣。
再次见面，短暂而富有诗篇，一瞬而过。
两人的交流虽然没能引起旁人注意，但眼尖的崔晓光还是发现了。
他看见了林枫与卓轻灵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干嘛呢。”崔晓光走过来蹲在林枫旁边，笑着问道。“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没有。”林枫摇头。
“大男人，看上就看上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崔晓光撇了撇嘴，说道。“等着。”
话落，他起身就朝着女生队伍跑了过去。
“老宋。”崔晓光在队伍最前方的男人面前停下。
“嚯，老崔。”宋河限眉头挑了挑。“这么闲？新兵不用训练？”
“练完了。”崔晓光说道。“我教他们唱军歌呢，把你的队伍带过来。”
“你个憋驴子，你教他们唱歌，关我队伍啥事。”宋河限笑骂道。
“别废话，带过来就是了。”崔晓光催促道。
宋河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下达命令：“五班全体都友，向后转！”
“起步走——”
队伍走到林枫所在的三班面前停下。
“看看，看看人家。”崔晓光训斥着说道。“女生的步伐都比你们走的整齐。”
巡视了一圈，他发问道：“军歌学过吗？”
有回答‘学过’的，也有回答‘没学过’的。
他们高中都是经历过军训的，但是高中不同于大学，很多人对于高中的军训就是一种敷衍。
但是在部队里，军歌等同于国歌，是一种信仰。
虽然这些歌的调子土里土气歌词拗口难学，在当兵的眼里这些歌比流行音乐好听百倍。
甚至，有些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哼上几句。
“没学过的，我现在教你们。”崔晓光说道，他转头望了一眼宋教官。“咱要求要学会几首来着？”
“三首。”宋河限咧嘴笑道。
“先教一首。”崔晓光说道。
“教吧，不过你劝你让他们跟着手机学。”宋河限笑着说道。“你五音不全，教的全跑掉。”
“放屁。”崔晓光说道。
“三班。”崔晓光大声喊道。“觉得你们面前这些姑娘美不美————”
“美————”
“好嘞，没算我白拉过来。”崔晓光嘿嘿笑道。“老宋，让他们男女对唱去。”
“唱你个姥姥。”宋河限笑骂道。“你教吧，我让我五班听着。”
“教什么歌？”宋河限问道。
“好姑娘等着我。”
“好，好，好姑娘等着你。”宋河限无奈道。“五班的好姑娘，愿不愿意听他们唱歌？”
“愿意————”
“唱吧。”宋河限找了块地蹲下，嘴里叼着根草。
崔晓光转头，冲着三班说道：“我唱一句，你们跟一句，行不行？”
“行————”郭芳草带头喊道。
林枫笑了。
不知为何，就是想笑。
“虽说这首歌。”崔晓光开口唱到。“还不知给谁唱。”
“虽说这首歌，还不知给谁唱————”
“那就当，唱给天下所有的好姑娘。”
“那就当，唱给天下所有的好姑娘————。”
“歌声告诉你，我是一个兵。”
“歌声告诉你，我是一个兵————”
“有情有义也有爱，还有好思想。”
“有情有义也有爱，还有好思想————”
唱的清楚，唱的响亮。
听的出来，崔晓光不适合唱歌，他一句话起码有三个音是跑的。
但是，男生唱的很开心，女生听的也很开心。
晚霞愈发愈红，渲染半边天空，演兵场则被歌声渲染。
“其实这首歌，就是给你唱。”崔晓光继续唱到。
“其实这首歌，就是给你唱——”
“唱给天南地北所有的好姑娘。”
“唱给天南地北所有的好姑娘————”
“有人说我傻，我不这样想。”崔晓光忘我的唱到。“有我才有和谐幸福，平安吉祥。”
清了清嗓子，他甚至没等三班跟上他的节奏直接进入了副歌。
“好姑娘等着我，为国站好岗。”
“胸戴红花回家乡，捧出军功章。”
“好姑娘等着我，那时我也谈对象。”
“也许就是今天的你，来做我新娘————”
“好姑娘等着我————”崔晓光想扯着嗓子再唱一遍，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无奈下，他招呼来班长领着大家唱歌，自己走到一旁挨着宋河限蹲下。
“老了，嗓子都不行了。”崔晓光手伸进口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烟。
宋河限笑着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你老个屁，你还比我小三岁。”
“老了老了不行了。”崔晓光低下头，重复着这句话。
“不是老了，是想了。”林枫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笑着说道。
崔晓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对林枫有点印象，从这几天的训练来看林枫完成的很出色，并且游刃有余晚上回到寝室也没见他像其他人一样抱怨。
对于他而言，军训好像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并没有压力跟困难。
他不像那些远离了港湾的小船漫游在大海中承受风浪，任凭风浪再大他也纹丝不动。
“教官，这首歌不是想要教我们吧。”林枫笑着蹲了下来，说道。“是您自己想唱。”
“去去去，年轻人懂什么。”宋河限呵斥道。
崔晓光瞥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你怎么知道？”
林枫笑而不语。
他看见崔晓光唱歌的时候脖子高昂，撕扯着嗓子忘我，好像是要发泄一样。
他也看见了崔晓光眼眶里一闪而过的红晕，看见了他微微湿润的眼角。
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
对于军人来说，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哭了————那就不算什么男人了。
“瞎猜的。”林枫说道。
崔晓光瞥了他一眼。
他当然不信。
瞎猜就能猜出来，那他那些掩饰情绪的举动也白做了。
“可惜没有酒跟盐巴花生。”崔晓光悠悠的叹了口气。
林枫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个姑娘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