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齐映红被六名卫士擒拿,转动着眼珠,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想着,我死得好冤哪,死的太不值了。这砍头的滋味……
这时,只觉得人影一闪,尚云香已在六位侍卫的前面,挡住了去路。李娇渃一愣,想,好快的身法啊。尚王妃,你是救这个恶奴来了。看你怎么说。便上前打躬鞠礼说:
“李娇渃给王妃请安。”
尚云香立刻上前拉住了李娇渃的手,笑容满面地说:
“这个奴才,一离开我的眼睛,就像缺了心眼,到处闯祸。李姑娘,你犯不上同她生气。也是我平日里把她们给宠坏了。娇渃,我向你赔礼道歉了。”
尚云香说着就要给李娇渃下跪赔情。
李娇渃急忙拉住了尚云香的手,说:“王妃,这如何使得,您岂不折杀了李娇渃。”
尚云香又说:“你做的对,你帮我管管他们,教训教训他们,免得以后这些奴才,一离开我的眼珠儿就变了。”
李娇渃没有说话,此刻也无话可说。她脸色不怒也不乐,眼神平和地瞅着尚云香。心想:尚王妃,齐映红是你的奴才,看你如何给这个奴才安排下场。齐映红,今天算你命大,不过,今后你也得小心点,收敛些了。
“齐映红。”尚云香嗔怒地说。
“奴才在。”
齐映红能说话了,身子也能动了。侍卫们一愣,知道,这是尚王妃给她解了穴道。
李娇渃又是一愣,想不到,尚云香手法这么快。好吧,我要看看你尚云香如何处理这个丫头。
“跪下。”尚云香又喊了一声。
齐映红也是一个聪明人,她没向尚王妃跪去,而是朝李娇渃面前跨上两步,跪在李娇渃的脚前,低垂着头,流下滚滚的泪水,像受了委屈一样。
“你知罪吗?”尚云香严厉地问。
“奴才……”
齐映红刚说出奴才两个字,尚云香又打断了她的话说:
“好好的一个李嬷嬷,叫你一怒之下给砍了。小公主吓得直哭,你不但不哄她,还说连小公主也给砍了。你一脚把她踢飞起来。往石栏杆上撞去,若不是李姑娘手快,小公主脑袋撞在栏杆上,头碎身死。
我说过,叫朱薇拜你做师傅,跟你学武功,并没叫你欺主害人啊。你这是犯了杀头之罪。
你是我身边的人,是我最信赖的丫头,可是,你不该依仗着我是王爷的夫人,就为所欲为,横行霸道,败坏王府的规矩。
娇渃姑娘对你执行法纪,是应该做的,你还大喊大叫的,叫我来救你。是的,你在我身边尽心尽力,能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不畏劳苦,尽忠尽孝。这,我感谢你。是啊,你是我身边不可缺少的一个丫头,我舍不得处死你,也真舍不得你呀。有王府的规矩在,今天,我救不了你,我也不能救你。你不要恨我,怨就怨你一时糊涂吧。”
尚云香说着,竟掉下一串眼泪来。
尚云香的这番话是说给齐映红的,其实是说给李娇渃的,希望娇渃能网开一面,放了齐映红。齐映红听了这话,觉得没有活着的希望了,涕泪交流地给尚王妃和娇渃叩起头来说:
“奴才知罪了,求李姑娘和夫人饶奴才一死吧,奴才一定会痛改前非,决不会再犯了,再不敢撒野了。”说着捣蒜一般地叩起头来。
尚云香一脸严肃,瞅着一旁不做声的李娇渃,然后长叹了一声,叹了口气说:
“好吧,齐映红,总得看你忠心耿耿地跟我一场,我也不能一点主仆之情不顾。如果,我不饶恕你,砍了你的脑袋,众人也会笑话我,说我没有一点人的情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也不能不惩处你。”
“谢谢夫人开恩,谢谢李姑娘不杀之恩。”齐映红一听说不杀她,又双手扑在地上接连的磕头不止。
尚云香转过脸来,同娇渃以商量的口气说:
“娇渃,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给她留条活命吧,我宁肯亲手侍候她一辈子。这样吧,砍掉她的两手两脚,以代今天之罚。”
齐映红一听,砍掉她的手脚,叫她这般活受罪,真不如一死,吓得张开大嘴,呆住了,泪水如雨般,傻了。
二
李娇渃怎么能不晓得尚王妃的用意呢。说砍掉她的手脚,这只是想说给我娇渃听的,也是在给我李娇诺一个台阶可下,不至于没脸。
娇渃想,尚云香毕意是王爷的王妃,我没必要为了一个齐映红过分地激怒她。真砍掉了齐映红的手脚,尚云香必定怀恨在心,会同我斗个没完没了,也会坏王府的大局,给她个面子吧。
李娇渃上前一步,给尚云香跪下求情说:
“齐映红也是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请夫人开恩,饶了她这次吧。我叫侍卫砍她,只是想吓她一吓,如今她已经知罪了。”
尚云香急忙伸手拉起李娇渃,说:
“快起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能这样给我面子,使我在王府里能下来台阶,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真的,今天你若是杀了映红,我怕没脸面在王府里呆下去了。反过来,你又能这样为她向我求情,我尚云香一辈子也忘不了李姑娘的这种恩德。你看,你说说,怎么也得罚她一罚,也不能就这样平白了事。”
尚云香的话,说得得体,又说出来了她的心里话。最后的几句话就更能使人心里得到平衡。
李娇渃非常明白,最后也给了她一个得体的脸面。心里觉得尚云香确实是一个机智而又善于计谋的人,万万不可小看了她。便商量地说:
“这样吧,就罚齐映红为王妃打扫寝宫一个月。”
“好,就依妹妹。映红,赶快磕头谢咱家姑娘不杀之恩。”
齐映红此刻醒过来了,她明白过来了,在王府里她太渺小了,治她一死很容易。急忙爬到李娇渃面前磕头说:
“谢谢姑娘宽恕,谢谢姑娘不杀之恩。”
“起来,去吧,给王妃打扫房间去吧。”娇渃说着,又回身打发身边的六个侍卫走了。
齐映红觉得这是在钢刀下捡回来一条性命。默默地低着头,弓着身子走了。
尚云香脸上铺满了欢喜的笑容,热情地拉着李娇渃诚恳地说:
“妹妹。”
娇渃一听叫她妹妹,心里一惊,心想,我不能在她面前失去礼仪被她挑出毛病来,忙转过身来,面向尚云香跪下说:
“娇渃不敢,娇渃是何等人,敢和王妃平身。”
“唉,起来。”尚云香拉起娇渃又亲切地说,“妹妹,我问你,你今年已是二十有五吧。”
娇渃心里顿时生起一块疑云,产生了戒备,忙回答说:“王妃这样记着娇渃,娇渃今年是二十五岁。”
“娇渃,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来的那年是十九岁,转眼七年了,都二十五岁了,年龄不算小了。你心地善良,模样长得又好,事情干得不错。在外边大家都知道你是王爷的侍卫,知情的人才知道你帮着王爷处理军务,是王爷的一只臂膀。我想叫王爷纳你为夫人。”
“娇渃是何等下贱之人,哪敢有这种妄想。”娇渃戒备地说。
“娇渃,你不必这么小心,你应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好吗?”尚云香拉住了她的手诚恳地说。
“这要吓坏了娇渃,娇渃不敢。”
“我不是说谎,王爷去西北番疆时,就想叫王爷把你带去。我同王爷提过此事,他不反对。因为军情太急,没时间办这事。今天,我就给王爷写信,叫他安排好之后,立刻回来,给你们把喜事办了。有你陪着王爷,有照顾他的人了,我也放心啊。”
李娇渃心里很明白:尚云香觉得她在王府里对她有妨碍,是想把她支出王府。心里觉得好笑,便说:
“娇渃是王爷和王妃身边的奴才,您的话,娇渃承受不起呀。”
“傻妹子,我的傻妹子,就这样了,你先回去,等好消息吧,王爷回来,我就给你们办喜事,你就等着做新娘吧。”
尚云香满面春风地瞅着娇渃笑笑,然后离开娇渃,向怡情阁走去。
三
尚云香回到怡情阁,看齐映红换了套小丫环的装束,短袖短襟的旧衣衫,低着头,默默的,神色呆滞的擦着窗台和窗棂上的灰尘。她擦得很细致,很小心,不免使她又唤起对齐映红一股怜悯和爱惜的心情来,点点头,又长叹了一口气。
齐映红的脸长得白嫩,毛茸茸的大眼睛长得很甜、很诱人、很秀气,惹人喜爱。她腿长、胳膊也长,使苗条修长的身材窈窕多姿。齐映红从七岁开始,就一直跟在尚云香的身边,做了她贴身的丫头。这些年来,她只一个心眼儿,就是忠于主子。尚云香叫她怎么做、就怎么做,从来没走过样儿。尚云香就是叫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不会有一点儿的迟疑和违拗。为了主子,她虽然不怕去死,可是,今天好险做了鬼,也是心有余悸,很不平静。
这时,看尚云香带着喜孜孜的笑容,走进屋来,鼻子一酸,卷起了一股子委屈和怨气,低下头,便泪水簌簌,哽咽着抽泣起来。
“傻丫头,还有脸哭呢。咋不想一想,错在了什么地方。今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有几条命也没了。”尚云香说着递给她一块手帕说:
“别哭了,把眼泪擦去。”
“是,主子,映红知道错了。”齐映红委屈地说。
“映红,我知道你对我只有一个心眼儿,忠于我。不过,你办事也太鲁莽啦,竟敢在别人面前打朱薇。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你的胆子比天都大,还敢主使人砍了李嬷嬷。就是王爷和我,也不敢这么随意地杀掉一个人呀。
李娇诺说你的三条罪状,有一条。若是告到知府,你就是死罪,皇上都没法子为你开脱。再说了,咱们的头上,还有皇上呢,你怎么就能随随便便的杀一个人。咱们王府里,若是谁把这事儿捅到府衙里,你也是死罪,也是谁也救不了你。李嬷嬷从前是王爷的丫头,一直在王爷身边侍候王爷,你杀了她,王爷能饶恕你吗?他把你交给刑部,你也是一个死罪,谁能救得了你。”
“是,奴才知道错了,今后还得主子给做主。”齐映红听了又急又怕,不知道以后得怎么办。
“另外,你还不了解娇渃,娇渃是大家闺秀,是徐州知府李大人的长女。李大人是江南有名的人物,皇上非常器重他。是皇上亲自到李大人家说给了李大人,才把娇渃选配给咱们的靖王爷。娇渃是来做王妃的,将来要做皇后。王爷总惦记着李玉玲,才一直没接纳她。娇渃是个聪明人,我也畏惧她几分。
”今天,你若是不向她叫号,她不会指使侍卫杀你,她根本就没有杀你之心。也是她不与你计较,所以她给了我面子。他若是真想杀你,我也救不了你。
”你必须明白,她若是给知府写几个字,府衙立刻就会派人把你押走了,我也不敢去府衙给你说情啊,那样你就死定了。当时,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你可不要小看了她。今后,你可不能没事找事再得罪娇诺了。事情过去了,你不要觉得委屈。今后做啥事都要注意场合,注意手段和方法。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就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没有心计,办不成大事啊。”
“是,主子,奴才当时气愤,就鲁莽起来,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今后,奴才一定注意。”
“你能这么想就好。王爷两个月之后能回来趟,主要是安排古安城的军务,今后粮草的供给,同时迎娶娇渃。婚后,带娇渃一块儿去西北。”
“要娇渃做姨娘?”
“是的,我不主持把这件事给办了,皇上也会亲自给王爷办的,皇上不会叫娇渃长到三十岁不出嫁。我阻碍不了娇渃名正言顺地做王爷的小妾。倒不如,皇上还没问到头上时,把事情主动地给他们办了。这样也能显得我们贤惠,心胸宽阔,能容纳别人。我说的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该注意的地方就一定要注意,该忍让的就一定要忍让,不能靠赌气来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更不能凭借一时的冲动去蛮干。人的一生,是要凭借心计来掌握命运。”
“是,奴才明白了,知道今后怎么办了。”齐映红被尚云香的一席话说通了,满心的委屈也消失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映红,听我的话吧。娇渃罚你一个月,这一个月,就是身上掉了几十斤肉,也得做好。你干得愈是尽力愈好。这不是给我看的,是给大家看的,也是给王爷看的,是你需要讨得王爷的欢心,取得王爷的好感。这样,王爷回来,就不会为难你了,说不定还能重用你。所以,必须干出个样子来,懂我的意思吗?”
“映红明白了,映红不会辜负主子的苦心栽培。”
尚云香看齐映红有个笑模样了,便离开了怡情阁,往别处布置事情去了。
四
三个月后,靖王爷与李娇渃完婚,带着李娇渃去了西北,齐映红又恢复了往日凌驾在众人头上的气势。她把小朱薇带进怡素园后院上房的厅堂里,住在这个七间长的大筒子屋。屋子里所有的什物都被收拾走了,只留一个光光的木板睡榻。对朱薇说:
“朱薇,你的李嬷嬷叫我给砍了,保护你的李娇渃去了西北大漠,现在没人保护你了。你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脱光。”
朱薇看齐映红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又从鼻子里“哼”出短短的一声,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又瞥了一眼,铿镪得意地说着。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战抖着,小心地站在光板床边。又听齐映红恶狠狠地说:
“小朱薇,是你娘叫我把你带到这儿来。从今天开始,我一天打你两次,叫你苦不堪言。我不仅要折磨你的皮肉,还要折磨你的灵魂,一直折磨到你离开王府为止。
”你别恨我,你也怨恨不到我的头上。你娘是我的主子,主子叫我死,我也得高高兴兴地去死。叫我怎么干或干什么,我得丝毫不走样的干好、干到底。
”我的这条命,就是主子的。所以呢,我就得一丝不苟地孝忠主子,孝忠着你的娘。从今天起,我只得尽力了。”
“齐姐姐,我娘为什么叫你来折磨我。”小朱薇想了想,壮大了胆子说。
“你朱薇不该托生到靖王府来,你托生错了。你娘几次做梦,你爹也几次做梦,都说你是王妃李玉玲那个贱人托生的。当初我们都不相信,这才去找肖大神仙算命。肖大神仙说,你的前生是个贵不可言的人。你是横死的,托生到靖王府是为了清债。你娘怀着你的那个时候,李玉玲为人不知检点,偷情卖身,被你爹休了,赶出了王府。她在古洛河河湾谷地遇到了洪水,死后托生了你。还有个同我一般大小的女仆,叫秋莉儿。”
“我不信,我不信。”小朱薇小声地说着,她怕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就是这样,你就成了你娘的仇人。你毕竟是王妃生养的,她无法亲手折磨你,她又不能眼睛瞅着你向她索债,她就叫我替她来折磨你。我也成了你的仇人。”
小朱薇浑身战抖起来。
“小朱薇,你要怨,就怨你不该想报仇托生到靖王府来。你托生错了,你报不了仇,你也清不了债。”
朱薇虽然只有七岁,她也能听明白了。朱薇浑身颤抖着给齐映红跪下,流着泪,哀求地向齐映红求饶说:
“齐姐姐,求求您,您可怜可怜我吧,替我向我娘亲求求情。我没有仇恨,我只会孝敬娘亲,我不会讨债。”
“朱薇,你求我也没用,你娘叫我怎么做,我就得不走样的,把她交给我做的事情,做好,做圆满了。所以,我不能替你向你娘求情。小朱薇,我明白地告诉你吧,你就别幻想了,
”你和你娘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两个人同时存在。你要是活着,你娘就不能存在了。
”你这辈子,除了受尽折磨之外,没有第二条道可走。你就挺着吧,挺不住也得挺。
”小朱薇,你要记住了,我打你时,不准你叫出声来,不能把哭声传扬出去,疼也得咬牙挺着。你若是叫出声来,罪就更大了,我就得把你的皮肉打烂,一直到打死你。”
五
小朱薇更害怕了,浑身不住地哆嗦着,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希望能得到齐映红的一点怜悯。
就在小朱薇磕头求饶之际,一根藤条狠狠地抽打在小朱薇的后腰上,疼得小朱薇啊的一声惨叫。小朱薇怕再打,拼命忍着,紧紧地咬住牙,不敢叫出声来,眼泪如泉水一样。
可是,齐映红冷笑一声,讥讽地说:
“小朱薇,疼不疼啊,你就忍着吧。”
忍字刚吐出口,那根藤条一下比一下重,接连的抽打下来。小朱薇再也咬不住牙了,她无法忍受这种钻心的疼痛。爹一声、娘一声,哎呀呀凄惨地叫着,声音嘶哑地哀求着说:
“席……姐姐,你别打了,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吧。齐姐姐,你……砍,砍我的头吧,我忍受不住啊。”
“哼,你想得美,挺着吧。”
齐映红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样说着,藤条又狠狠地抽下来。她看朱薇无处躲藏,满地滚动,浑身抽动,哆嗦,没命般地喊叫着,不忍心再打下去了。看朱薇嫩得如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高高隆起的血印紫痕。
想到:“对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我也太狠毒了,太没有人味儿了。”
瞅瞅朱薇,一咬牙,一跺脚,把手中的藤条摔在地上,转身向门口跑去。
齐映红跑到门口,手把着门闩,刚要开门走出去,忽地站住了。
她狠狠地咬着嘴唇,眼里涌出一串泪水,回头瞅着躺在地上哀叫的朱薇。
又想:”朱薇是李玉玲托生的,尚王妃决不能允许她活在这个世上,直到把她折磨死为止。我若是违背了她的旨意,同情了朱薇,她会把这种怨恨转嫁到我身上,我的后果会比朱薇更糟糕。
”再说了,我与朱薇已经种下了这个仇恨,朱薇长大,她也不会对我好啊。今天,我软的哪份子的心,慈的哪份子的爱,善的是哪份子的情怀。齐映红转身走过来,拿起藤条,晃晃脑袋,咬咬嘴唇,对朱薇又抽打起来。
朱薇不哭了,长脱脱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猛然间使齐映红警觉到:“小朱薇死了?”
她急忙丢下藤条,弯下腰来,用手试试朱薇的鼻孔是否还有出入的呼吸。觉着,我的手不重啊。
齐映红冒汗了,汗珠儿从脸上滚落下来,嗓眼儿里立刻像堵住了一块硬东西,一急,眼泪掉了下来,心里喊着:“小朱薇,你怎么这么不禁打,这才打几下呀,你娘还怕没能解恨呢!你不要死。”
这时,朱薇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又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叫出微弱的声来。齐映红长长的出一口气,脸上又绽出了笑容。吊起来的一颗心落地了`。
“该死的小朱薇,叫你吓了一跳,我就觉得你死不了么。”
六
映红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站直身子,又伸手捋捋自己额角上的头发,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来。她瞅着全身血迹淋淋、斑痕连片的朱薇,高兴地想:
”这个时候,王妃看到,一定最解恨了”。
随之,她向门口瞅去,似乎看到了尚王妃出现在门口,满意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朱薇。然后,她跪在王妃脚前,坦诚地向王妃说:“主子,映红一定毫不走样地遵照您的嘱咐,残酷地折磨这个李玉玲托生的小朱薇,决不允许她前来讨债。映红永远是您最忠实的奴才,永远地效忠您。主子,奴婢对您有着无限的忠诚啊!”
齐映红站着,呆呆地瞅着门口,好一会儿了,也没能听见门口有一点儿的声响,这又使她很失望。齐映红便大地喊了一句:
“王妃,您也得叫我干一点面子活呀”。
齐映红喊完,在心里又猛然地想到:
“那次李娇渃要砍我的脑袋时,尚王妃,若是不在跟前,怎么能那么及时地来救我啊。今天,尚王妃也一定能看到,只是不肯露面罢了。主子,映红是你最靠得住的人,您就看好吧,我会叫小朱薇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齐映红盼望地瞅着门口好一会儿,看着卷曲着身子,声声哀叫着,躺在地上的朱薇。又踢了她一脚,走出这间屋子。
她锁上门,大步地向怡情阁走去。
小朱薇在齐映红地抽打下,在声声凄惨地哀叫声中,熬到了第六天。
齐映红每天抽打朱薇一阵子之后,或坐在光板床上,或站在门口,眼睛盯盯地瞅着门,巴望着这个时候,尚云香能走进门来,来到小朱薇的身边。看到她对主子的忠心,看到她对朱薇的铁石心肠。
她希望尚王妃能听到,她在朱薇身上每一藤棍的抽打声,希望尚王妃能听到朱薇这声声凄惨的哀叫和痛苦的呻吟。然而,她却一次次地等待,一次次的失望。
他面对着门又喊道:“主子,你不来看一看,又怎么能知道我齐映红对您的这颗忠贞不二的心哪。”
她只好每天打完朱薇后,跑到尚云香那里呆上一阵子。可是,王妃关于小朱薇的话一句也不问,她刚一提起朱薇,便严厉地对她说:“你不要有怜悯心,按我的话做就行了。病了找太医。你得给我记住了,你不能弄死她。她若是死了,你跟着她一起去死吧,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齐映红看朱薇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回头瞅瞅门口,又走到朱薇的身旁,自言自语地说:“小朱薇,你娘看到你这样,该有多么解恨。”
她说着,用脚踢了一下朱薇。
然而,却不见小朱薇有一点反应,随着脚劲,卷曲着的身子翻转过来,手脚也放开了,就像睡着了。怎么,她没有声音了?像是……
七
齐映红心里猛然一惊,死了,这么不禁打,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啦?不会吧。她想着,蹲下身来,用手试试朱薇的鼻孔,试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耳朵贴胸前听听心音,心音非常遥远。顿时,脸上渗出一层汗珠儿来,嘴里叨咕起来:
“小朱薇,你可别死呀!”
齐映红害怕了。小朱薇若是死了,尚王妃怎么能放过我呢。再说,王爷问起来,我怎么说。我把王妃给装了进去,王妃会怎么想。我又不能说出真情,我怕死得比小朱薇还苦几百倍呀。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只想着表达自己的忠心。
齐映红出了一身冷汗,衬衣湿淋淋地贴在肉上,嗓眼里被土块卡住了似的。她哽咽着,跑回自己的屋里找出衣服,小心地给朱薇穿好,铺好床铺,把朱薇放在的床上躺下,转身走出了房门,向怡情阁跑去,想把这事儿告诉给王妃。
她刚跑出不远,觉得不妥,王妃若是问我,怎么不去找太医看。想罢,又向外宅太医的住处跑去。
不多时,齐映红领着陈太医,慌慌张张地跑来。陈太医把脉一看,脸上顿时冒出汗来,焦急地说:
“小公主的病,怕是……快告诉王妃,准备后事吧,活不到明天早晨。”
齐映红听了这话,吓得魂飞天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公主,你……”
“你哭也没有用,快去告诉王妃,迟了,你我谁都承担不起。公主死了,皇上能不过问吗。你我都无法向皇上说明原因。”
陈太医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口忽地想起,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包来,拿在手里看。心里觉得奇怪,今天早晨刚起来,突然从屋外闯进一个人来,递给他这包药说:
“今天有个要死的人,你把这三包药给这个人分三次服下,就能转危为安。切记,你可不要忘了。你要守在她的身边,不要离开她。你若是离开了她,你将不得好死,”那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太医想到这里,转过身来,看着在睡榻上躺着的朱薇,心想,怕是应到她的身上了。他看着手里的药,又见齐映红咚的一声跪在他的脚前,哭着哀求说:
“陈大夫,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小公主吧,小公主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了啦,陈大夫,映红给你磕头,求您了。”
齐映红咚咚地磕起头来。
陈太医犹豫不决地想:”怕这药?这药是一个和尚,在今天找早晨给我的,我不认识那个和尚,我从来也没看见过送药的这个和尚,不认识他呀。小公主吃了,若是死了,一定会说是我给药死的,也许就会有奇迹发生,就能救她一命。这……”
这时,齐映红又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襟,满脸是泪,一声紧一声地抽泣着,跪着求他。他一恨心,把药递给了齐映红说:
“这三包药,你分三次给她服下,白开水送服。现在就想法子给她喂进肚子里,也许会有奇迹。她若是到明天早晨,还不见好转,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陈太医说完匆匆地走了。他不抱希望。
齐映红什么也顾不得了,打开药包,见是粉红色的药粉,一股浓浓的苦味,用水和了,一点点地往朱薇的嘴里喂。用了多半个时辰,才把这包药给朱薇吃完。她哪也不敢去了,坐在朱薇的身旁边守护着,盼望着朱薇能醒过来。盼啊,盼啊。
到了晌午,朱薇依然昏迷不醒,呼吸微弱。齐映红又花了半个时辰,把第二包药给朱薇灌下肚去。
到了掌灯时分,仍没见朱薇有一点好转,还昏迷着。齐映红抹着眼泪,又把第三包药给小朱薇喂下。
齐映红坐在小朱薇的身边,在灯光下,两眼盯盯的瞅着朱薇,苦苦地期盼着她能醒过来。可是,
到了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屋里,仍未见朱薇醒来。动动朱薇,身子很软,像面条儿一样,如无骨一般,像是死了;用鸡毛试试鼻孔,又不见有喘气出入,又听不到心音,吓得齐映红拔脚就冲出屋去,恨不得一步就能跑到怡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