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朱薇在铁桶里没死,被倒在地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齐映红走出屋去,跳起来,跑到春玉跟前,瞅着春玉笑起来说:
“春玉姐姐,我都回来了,你咋还坐着不动,你也不问问我,这些天到哪去了?”
春玉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听到了朱薇的呼唤声,急忙唤起神志。见小公主朱薇在眼前笑着叫她,抱住朱薇,眼泪流出,哽咽地说:
“小公主,你好坏,去哪儿了,也不告诉我,想死我了。”
“我在这里,呆了二十一天。”
“在这里?这里也能呆。”
“是呀,齐姐姐把我塞了进去,放在花园里的假山上。这里可好了,修炼《紫薇本功》长进可快了。”
小朱薇说着,往铁通里一跳,身子一卷,非常轻松的躺了进去,在里边可以任意的活动,把春玉都看呆了,好一会儿说:
“哎呀,小公主,你能大能小,能粗能细,能长能短,能多能少,能扁能圆,能屈能伸。你的骨头都软了,没骨头了。你身上的肉能多能少,你能变化啦。”
朱薇说:“开始刚进去的时候,好疼好疼啊。我按着《紫薇本功》中的倒值周天,逆转气脉的心法一做,就不疼了。越做越爱做,渐渐的就能随心所欲了。这里边好大好大,是个大苍穹,摸不到边,看不到沿,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是这样,我也想试试。”春玉好胜地说。
“试啥,得练好它,练成它。”朱薇说。
“哎,小公主,你一定饿了,我也有点饿了,我给你拿饭吃去,吃完了饭再练。”
春玉说着,跳下床就到厨房拿饭去了。有半个时辰,乐颠颠地跑了回来。饭篮里装满了饭菜,饭是燕窝粥,汤是人参鹿茸汤,菜是烧鲤鱼,另外还有香甜可口的蒸糕。看朱薇神采奕奕,脸蛋儿红红的。春玉说:
“小公主,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你一走,夜里我就在院里练拳脚,白天我就坐下来练内功。心想,我要修炼好,练成《紫薇本功》功法,第一个人,就是杀掉齐映红。这个个坏蛋,我是饶不了她的。然后就杀掉生你的娘,为你报仇雪恨。然后我一死,到阴曹地府地去找你。
这回可好了,我也不要死了,我也不要杀人了。今天,菜饭可好了,吃饱肚子,咱俩练功。”
二
尚云香嘴说不看朱薇,看了揪心。齐映红走后,她还是被一种苦苦地惦念促使着,想看孩子一面。
她尾随在齐映红的身后,跑去,藏在假山的一侧,偷偷地看着。
使她惊异,小朱薇没死。听到朱薇挖苦齐映红,和朱薇不恨她的一些话,又勾起她的爱怜来。看朱薇从圆极桶里倒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样子很难活下去了。悄悄地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就掉起眼泪来。寻思着,“小薇儿呀,二十多天,幸亏桶有个缝儿。你没死去,也是活得好勉强啊。看你,虚弱得,怕是没几天的活头了。薇儿,娘心疼你呀”。
尚云香正擦着眼泪想着,见齐映红低着头,涨着脸儿走进来,刚要说话,尚云香温和地说:
“映红,我都看到了。你去厨房,告诉他们一声,给小朱薇做些补养身子的饭菜。我那里有些百年人参和灵芝,拿出些,叫伙房给熬汤喝,将就将就她几天吧。你现在就挑十几个中用的丫头,叫她们好好地伺候着。王爷捎来了信,也许二月底能回来一趟,去吧,安排好了。”
齐映红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照王妃的吩咐办理去了。
三
朱薇没想到,过了年,她从圆极桶里出来,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还派来十二个大小不等的丫头来伺候她。早晨起来,连衣服都是丫头们给她穿好,睡觉前丫头们给她铺好床铺,给她脱去衣服,给她洗澡,给她洗脚,服侍她睡了,才悄悄地离开。另外还有三个嬷嬷专门打扫院子,清扫各处,绛珠宫也热火起来了。
这天,春玉的性情也特急了,她刚吃个半饱,便脱下衣服,光着身子,也像小公主那样往圆极桶里钻。怎么钻,也躺不进去,急得掉出了眼泪。又钻了一会儿,累得直冒汗,气得直喊:“我真没用,我真没有用。”
天黑了下来,春玉还在试着往里钻,依然毫无结果。小朱薇看她急的不行,说:
“春玉姐姐,我帮你一把吧。”
“也只有这样了。”
“好疼啊!疼得受不了哇!”朱薇说。
“死都不怕,疼点怕什么。来,帮我把屁股塞进桶里,再塞大腿。”春玉已把身子钻进了桶里,喊着朱薇说。
春玉在桶里还没等准备好,朱薇把春玉的屁股往桶里一按,又把两腿往身前塞去,把春玉牢牢实实地塞了进去。春玉疼得啊呀地一声大叫,又憋着一口气,叫不出声来。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瞅着朱薇,叫朱薇帮着,赶快把她弄出来。她说不出话来,朱薇以为叫她快把桶盖盖上。朱薇伸手就把桶盖盖严实了,又上了锁。说:“春玉姐姐,你按着《紫薇本功》的功法与心法,倒立时转动的气脉做吧。我把你放在谁也找不到的过道里,二十一天后,我再开锁,把你放出来,你在里面好好练功吧!别睡觉偷懒。”
朱薇说着,抱着圆极桶,推开了过道的暗门,把圆极桶放在过道里,又嘱咐一句:
“你要练筋脉逆转,二十一天后,我放你出来。”
朱薇走出暗门,便在屋内练单指倒立功。她只用左手的中指支撑着地,倒立起来。她觉得好怪,身轻如同羽毛,中指如钢一样坚硬,就连她的小手指,也能直直地立起全身。
四
齐映红每天悄悄地走来,一次次地吩咐各个丫头们,要伺候好小公主。她不再叫朱薇练功了,这天她到屋里来,她还是没看见春玉,对朱薇非常小心地问:
“春玉去哪了,怎么没看见她?”
小朱薇胆怯地撒了个谎:
“春玉去厨房了。”
齐映红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不再问春玉的事了。而小朱薇反到为春玉捏一把汗。
二十一天了,朱薇叫服侍她的几个丫头们歇晌去,说自己在屋里静会儿。小朱薇关上了门,插好门闩,然后推开那扇暗门,走进夹道里,抱起圆极桶走进屋来。她打开锁,把圆极桶盖掀开。只见春玉象尊洁白如玉的女塑像,弯着身子,熟睡在桶里。睡得好香。小朱薇在桶上拍了三下,叫:
“春玉姐姐,春玉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别睡了”。
只见春玉,猛地睁开了双眼,高兴地说:
“小公主,开始时,可把我疼坏了。我喊你,你却把桶盖盖上了。再也喊不出声来了。我想这回算完了,非憋死在里面不可。只好按着你说的办法,练功吧。哪知道,练到三遍的时候,就不觉得气闷了,练到九遍的时候,圆极桶变大了,以后越来越大,大得像苍穹一样。在这里舒服极了,长功特快,你若不叫我,我就在里边练上十年八年。”
春玉一边说,一边穿衣服,又照起镜子梳起头来。朱薇在旁边瞅着春玉,笑着说:
“齐姐姐这些天来,只问过你一次,去哪了。我说了谎,说你去厨房了。”
“她没凶巴巴地逼问你?”
“那天,我很担心,真怕她追问你,想不到只说了一句,就不再问了。”
“她怎么能突然地变好了呢,真怪?”
她们正说着,齐映红悄悄地走了进来,走到朱薇跟前,瞄了春玉一眼,身子站得直直的、半低着头对朱薇轻声地说:
“小公主,王妃要我问公主,需要什么,我就去办。”
“齐姐姐,我不需要什么了,你看啥事该怎么做,你就安排吧。”
“是。”齐映红恭恭敬敬,弯起腰来回答。
“小公主,要没什么吩咐,我就回去了。”
“齐姐姐,我没啥事了。”
齐映红小心地弯腰后退,刚要转身走,忽地看见圆极桶在床上放着,走到床边,弯腰拿在手里,说:“小公主,我把圆极桶拿走了。”
“齐姐姐,您能开开恩吗。桶留给我玩几天吧,就别拿走了。”
“那就放在你这里吧,不用时,叫春玉给我送去。”齐映红说着又瞅瞅春玉。
“谢谢齐姐姐。”
“小公主,你要没事,我到王妃那边去了。”齐映红半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
“齐姐姐,我没事儿。”
五
齐映红对朱薇弯腰垂头,很讲究礼节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走出屋去。
又过了十几天,春玉见齐映红对她们恭恭敬敬,做事谨慎,说话时也唯唯诺诺,每句话都很讲究分寸。心想,这只凶恶的母老虎突然间变成了一只听话的哈巴母狗,而朱薇这个没人爱没人疼绵羊公主,转眼之间却变成了威猛的雄狮。好奇怪地说:
“哎,小公主,一定是王爷,你老爹要回来了。怕你告她们的状,要么,她这只狗,不对她心思的人,见面不咬上几口,公鸡都能下蛋。”
“或许是娘亲说她了。”朱薇瞅着春玉,停了一会儿说。
“你娘说你是李玉玲大娘托生的,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你弄巴死。要不是你老爹,王爷要回来了,她们怎么也不会对你慈悲起来。”
春玉疑惑地说着,又瞅瞅朱薇,突然上前抱住了朱薇,又高兴地说起来:
“一定是王爷要回来了,小公主,这回可好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了,也没有人敢碰你了。”
小朱薇听春玉这么说,心里很高兴,这一高兴,反到抽泣起来,眼泪也就一对一双地掉下来。春玉看朱薇抽泣地哭个没完,反倒没了主意。好一会儿才说了句:
“小公主,就是有眼泪,现在也不能掉,‘生当作人杰,死了也要做一个谁也不怕的大凶鬼’咱们还得狠命地练功。等练好了功夫,成了大能人,没人敢欺负咱们的时候,咱们才能算是个人。那个时候,想哭,咱就猛劲儿地哭。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出去这口恶气。我第一个要杀掉的人,就是齐映红这个恶婆娘。我一块一块的扒她的皮,一刀一刀的剐她身上的肉。我恨死她了。”
春玉愤愤地说着,松开了小公主,转身向门口走去,对站在门边的几个丫头说:
“我同小公主在屋子里,你们守着门,谁也不准进来,窗子也不准打开,厨房里的饭,我去拿,你们谁不听,我就告诉给齐姐姐,叫齐姐姐扒了你们的皮,听见没有。”
“是。”几个丫头们急忙回答着。
春玉说完,把屋门一关,回到里间卧室,对朱薇说:
“小公主,我都想好几天了,这回咱们俩在圆极桶里练功,若是能练上一个月的,一定会更有长进。”
“齐姐姐,她们要是找咱们呢?”
“叫她们找去,干什么也没有咱们练功重要。“春玉把圆极桶拿起来,走到床头,靠着床头,挨着北墙放好,对小公主说:
”来!小公主,你先进圆极桶。”
朱薇说:“春玉姐姐,你先躺进去吧,我身子小,好往里挤。”
春玉瞅着朱薇笑笑,跳进桶里,一卷身,躺了进去。
小朱薇一看,春玉在桶里躺得登登的满,连一道缝都没有,她如何能挤进去啊。她看了好一会儿,为难地说:
“春玉姐姐,我没法往里挤,你还是出来吧!”
春玉跳了出来,朱薇躺了进去,春玉也难为地说:“你躺得满满登登的,一滴水都滴不进去,我怎么往里钻呀。看起来,两个人在一起是练不成了。”
朱薇也只好跳了出来,呆呆地瞅着那个圆极桶,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春玉说:
“小公主,咱们俩一起往里挤。”
“咱俩试试。”
说着,两个人,一起站了进去,慢慢地往下蹲,把屁股坐了进去,两个人的上身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忙活了一阵子,都出汗了,只好跳了出来。春玉泄气地说:
“这就是一个人练的,唉!别费劲了。”
朱薇两眼,直盯盯地瞅着铁桶,也不理会春玉。春玉把晚饭拎来了,春玉叫她吃饭,催促地说:
“那个桶你都瞅半天了,吃完晚饭再瞅吧。”
春玉把饭盛在碗里,递到朱薇的手里,朱薇双手捧着饭碗,眼睛仍然离不开那桶。又瞅了一会儿,突然把碗放在床上,抱住春玉高兴地说:
“姐姐,咱俩能进去了。”
“一个人进去,连个缝儿都没有,两个人怎么进啊!”
“这个桶是可大可小的。”
“你把它给变大了,我咋没看它大呀!”
“你看,这桶里画着一个阴阳鱼儿,是说,它们有阴面和阳面。女孩儿是属阴的,一阴一阳为之道,只差阳了。我娘说,她的几位祖师爷都死在这里。他们是大人,那么肥胖,都能进去。咱们俩也必然能进去,只是咱俩进的方式不对。”
“我明白了,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你站在阳极一面。我站在阴极一面。就可以进去了。可我是个女孩子啊!”
“咱们不是上为阳下为阴,头为阳脚为阴吗,春玉姐,你的脚为阴站在阴阳鱼的阳面,我倒立在鱼的阴面,这样你的背对着我的腹部,缩身进去,咱们俩试试。”
“吃完饭再试吧。一会儿饭都凉了。”春玉回头瞅瞅摆在桌上的饭菜说。
“吃饱了,饭占地方,有屎还没地方拉。咱们俩先进去看看。”
“好吧,就依你。”
春玉瞅一眼桌上的饭菜,回过身来,脱去的衣服,摔在地上,又把两只脚上的鞋子,狠劲的甩到一边。把圆极桶又往床头靠靠,便面朝里,两脚踏进了圆极桶底部,阴阳鱼白的一面。小朱薇把两只手向桶底阴阳鱼黑的一面支撑下去,背着春玉倒立起来,渐渐地缩小身躯向桶内偎去。不多一会儿,她们俩个人的身躯全钻进了桶里。.
当两个人钻进桶里,盖子忽地盖了下来,盖子上的锁扣,立刻锁住了桶。
第二天清晨,齐映红来到绛珠宫,看几个丫头和嬷嬷们都在忙碌打扫庭院。走到上房,见两个小丫头守在门的两侧,她刚要开门往里走,左侧的一个丫头说:
“小公主吩咐,她和春玉在屋里,谁也不能进去,不得打扰她们。”
齐映红听了一愣,觉得现在的小公主,同一个月前的小公主不一样了。王爷又快要回来了。她叹口气,没敢进去。转过身来,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地站住了,回过头来问:
“连王妃都不能进去吗”?
“这……小公主没吩咐”。
“是王妃叫我来看小公主的,叫我给她们带来两件东西,我也不能进去吗?”
“齐姐姐,你要进去,我们谁也不敢阻拦啊。只是想把小公主的话,学给齐姐姐听听”。
右侧的丫头看左侧的丫头这样说,急忙补充了一句:
“齐姐姐,你还是进去看看吧。我们是按着齐姐姐您的话做的。”
齐映红想,怪不得她们,这都是我交待的,要听从主子的吩咐。
她想着,便悄悄地走进大厅,轻轻地推开里屋的门,走进里间。看桌上摆着饭菜,饭篮子放在桌子的一边,桌子上和床上,都放着一碗饭,都没吃,小公主和春玉没在屋子里。心里一愣,急忙趴在地上,看床底下也没有。推推窗户,窗户插得严严实实。气愤地跑出来问那两个守门的丫头:
“说实话,小公主和春玉上哪儿去了?”
“小公主和春玉一直在屋里,没出来啊。”
“你们到屋子里看看去吧。”齐映红瞪起眼睛。
那两个丫头走进屋来,寻找了一会儿,急忙跑出来跪下磕头说:
“齐姐姐,我们换班轮流守着,晚上大门又上了锁。没看到小公主和春玉走出来。”
绛珠宫的人,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跪着磕头哀告。
“你们和她们俩串通一气,把她们俩藏了起来,看王妃怎么处理你们。”齐映红瞪了她们一眼,飞似的向怡情阁跑去。
尚云香听了一愣,这两个小家伙,不会独自走的。是谁?把她们给领走了。这个人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想着,匆匆地来到绛珠宫,见丫头们还跪着,语气和霭地说:
“你们起来吧,都想一想,在什么时候,有响动,有什么疑点,我一会儿再问你们。王爷快回来了,你们把小公主给丢了,想想,王爷能饶恕你们的过失吗?”
尚云香走进屋一看,她们两人的衣服是随手扔在了床上和地上。四只鞋子像是在挣扎中,是脚把鞋子甩掉的。春玉的一只鞋子还倒扣在地上。看看床下,床下空空;又查看一下门窗,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看来,是刚要吃饭,两个孩子突然失踪了。
她仔细地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她们的说法都一样。没看到小公主和春玉出来,打更的、值班的、守门的,都说没有一点动静。
尚云香更解不开这个谜了,王府近来并没有进来陌生人,派给薇儿的丫头和嬷嬷,都是从我那里派来的,她们都不能也不敢说谎。这些人同外边的人没有任何往来,这两个孩子,怎么能突然地没了?
她又细细地想了一阵子,对齐映红说:
“映红啊,朱薇今年刚八岁,是给打怕了,所以,同春玉跑了出去。我们派人到各地方细细地访访,查查吧,想办法把她们找回来。或许是她父亲知道了我对薇儿有虐待,派人偷偷地把她们俩偷走了。这些人,她们都不知情,不要为难她们了。我也累了。”
尚云香心情沉重地回到怡情阁,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多月了,她派出的人没查出任何一点痕迹来。齐映红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自己无能。
“映红,找不到,算她们命大,不受罪了。派人把薇儿屋里的东西都撤掉,大门锁好,从今天起,谁也不准走近绛珠宫。”
“是,主子,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