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大早,翊峰拉着逸云一同来到了碧桐寺,此时的安儿还在睡着。看着熟睡的安儿,逸云笑道:“这个小懒虫啊!”端着热茶走过来的雨蝶说道:“世子误会了,昨天原以为他睡了,我们就没理会,谁成想,这孩子竟然一个人哭到半夜,才睡下不久。”
“若说新年思亲,也是初一,这孩子怎么初五哭起来了?”逸云有些疑惑的问道。雨蝶一叹说道:“世子有所不知,往年,每年初五,娘娘都会带着安皇子回上官府,去年在宫中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又有婉娘娘,倒还不显,今年……”
听雨蝶说着,大家纷纷叹了一声,人一多,安儿也睡不下去了,醒来坐起身看了看站在屋子里的翊峰和逸云,便起身往翊峰的怀里钻。翊峰走上前,坐在床边,安儿趴在翊峰的腿上说道:“皇叔,你带我去找母妃好不好,我好想她!”翊峰听了,心中顿有郁结之感,轻拍着安儿的后背,想要说些什么, 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安儿,我们去看望外祖父家好不好,外祖母很想你!”对于逸云的话,安儿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翊峰深呼一口气说道:“好了,咱们回家吧!你可是皇子,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啊。”听到翊峰的话,安儿猛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回去!”安儿十分激烈的反应把在场的人都下了一跳。翊峰伸手想去拉住安儿,安儿见了竟然敏捷的躲开了,不知此时翊峰会不会后悔教授了安儿武艺。
看着安儿满是抗拒、抵触,翊峰和逸云两个人也不好强迫安儿和自己离开,逸云弯身坐在床的另一边,轻声问道:“安儿,你不想回家吗?”坐在那里抱成一团的安儿抬头,用他那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逸云,想了想说道:“我的家是凰舞宫,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你的母妃有事情要去办,一时半会不会在宫里,可是你还有父皇啊!”翊峰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听到父皇二字,安儿全身都变得不自然,有些瑟瑟发抖,嘴里念念道:“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我的父皇要杀我,他竟然为了那个女的,要杀我!”听着安儿的话,翊峰和逸云有些吃惊,云竹听了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这孩子,是被吓坏了,你的父皇怎么舍得杀你呀!”
“是啊,皇上最喜欢的就是你了。”逸云柔声劝着眼前这个被吓的不轻的孩子,为了缓解安儿心中的恐惧,少年将军似乎已经拿出了自己十余年间最温柔的一面。见安儿对于逸云的话有些抵触,翊峰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之后说道:“安儿,你躲在这里,确实很安全,可是你要想想你的弟弟妹妹呀,他们可还在宫里面呢?”
小皇子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转念就消失在恐惧的眼波之中。无奈之下,翊峰只得和逸云一同先行离开了碧桐寺,一面嘱咐雨蝶和云竹辛苦照顾着安儿,一面匆匆回宫去了。小皇子满心恐惧的表情在逸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九王爷,安儿应该算是翊国最尊贵的孩子了吧,可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一番折腾之后,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缓过来。”
“宫里的孩子,不过是看着尊贵罢了。从出生到今儿,安儿也不知遭了多少的劫。”翊峰说着,语气里尽是无奈与悲伤。两个人离开碧桐寺,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宫城,来到凌云殿,正月休朝,凌云殿显得十分空寂,走过九龙桥,来到翊宇的面前。
“你们不是去接安儿了吗,人呢?”看着垂头丧气归来的两个人,翊宇不由得问道。翊峰和逸云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沉默之后,逸云终于说道:“真是后悔当初救了安儿,要知道安儿的命途这么艰难,倒不如早些走了算了。”翊宇听了脸色一沉,翊峰连忙拦住逸云。
“九王爷,今天这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说着伸手推开了翊峰拦着自己的手臂,继续说道:“当初在虎跳峡见到你听说你为了心爱之人不惜与北疆为敌,举国而战,我真的十分钦佩,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儿,可今天我后悔了。长姐离开皇宫,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这宫里,当真如龙潭虎穴一般,所有人都说,您最爱的是长姐,最喜欢的是安儿。可是你看看他们,长姐因为你浪迹天涯,再无安逸可言;安儿更是病骨缠绵,如今听闻父皇二字,都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瑟瑟发抖。”逸云说的激动,翊宇却听得沉默。
一番长言,逸云拱手一礼之后继续说道:“这个皇宫,这个弈城当真不是我上官逸云该居之地,告辞!”说着转身离去,他走的决绝,翊峰见了心中也是一震不由自言道:“若是十年之前的我有着逸云的洒脱,一定不会是今日这个不伦不类的九王爷。”
“峰弟,你随朕去一趟碧桐寺!”翊宇的口中十分干脆的吐出这几个字,翊峰愣了一下才回应翊宇。兄弟二人屏退众人,一人一马朝着碧桐寺走去。出门倒水的云竹、雨蝶见到迎面而来的翊宇和翊峰连忙行礼。
“起来吧!”只说了三个字,翊宇便直接朝着内室走去,雨蝶和晴芸急忙欲追上去,却被翊峰拦住,“让他们父子两好好聊聊吧,咱们就别添乱了。”两个人一愣,微微点了点头。雨蝶端了一壶茶送了进去之后,便出来了。
内室之中只剩下翊宇和安儿两个人,见到被恐惧包围的安儿,翊宇突然觉得心头一震,他没有走过去,转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长叹了一声说道:“你就这么怕朕吗?”安儿听了一愣,压低声音瑟瑟的说道:“我想母妃……”
“如果你的母妃当初不离开,朕就只能亲手送她到北疆去,你会愿意吗?”
“不要!”
“好了,回宫吧,那才是你的家。”听着安儿的话,翊宇一笑随即劝着眼前这个已然被自己宠了许久的孩子。曾经,安儿所有的任性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样的可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过于严肃,容不得孩子犯下一点点的错误,冷静下来的他,早就将安儿所有的放肆、任性都抛在脑后,心中只剩下断肠的悔意。
他起身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帮这个哭的如泪人一般的孩子擦干眼泪,渐渐地将瘦小的安儿抱在怀里。蜷缩在父亲的怀里,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一时间泪如雨下。
翊宇并没有打算阻拦安儿,任由他哭的泪了,在自己的怀中睡了过去。眼看安儿已经睡熟,翊宇叫雨蝶打来了水,把安儿哭花了的脸擦干净。在翊宇怀中睡着的安儿,就好像一个迷路了的孩子,终于找到的家。
只等着安儿睡醒之后,翊宇才带着安儿离开碧桐寺。一路上,安儿拉着翊宇的手像只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朝栓马的地方走了过去,走到马前,翊宇一把将安儿抱到马背上,父子二人同乘一匹马,回宫去了。
看着二人离开,翊峰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二人进了宫城之后,便调转马头离开, 往清河家去了。翊宇一路将安儿送到了文姬的承乾宫,看到泰儿和莫离,安儿很快就投入到了玩闹之中去了。看着这个前一面还伤心到不能自己的安儿,转眼就便了状态,翊宇大有哭笑不得之感,文姬看了也笑道:“这几个孩子都像极了了他们的母亲,能容人,也能容事。”
“是啊,梦儿的性子就是这样,天大的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少了许多的愁绪。你好好照顾他吧,安儿也太瘦了,叫御医过来看看。”文姬听了急忙答应了,只道了句遵旨便不再多言。
离开承乾宫,翊宇独自回到凌云殿去了,自从过了初一,翊宇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凌云殿里处理政务,时而不理朝政,时而专于朝政,朝中们皆在议论,皇上的心思是越发的难以揣测,渐渐的大臣们之见弥漫出一种敬而远之的状态,这种状态看上去十分和谐,但还是让楼峰等人心中萦绕着一份忧虑。
愤然离开皇宫的逸云,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许久,之后才一路前往驿馆找到羽辉,像羽辉打听起我的事情,他说他要离开弈城去找我。羽辉听了无奈一笑说道:“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罢了,等过完年,你先随我去临安转转再说吧。你的姐姐,如今四处游玩,等你去了,没准她又跑到哪里去了呢!”逸云听了叹了一声道:“还是她最自在,早知道,战事结束,我就应该离开这里回临安去,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了!”说着轻哼了一声,羽辉见了也不反驳,亦不劝说,全由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