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到晚,凌云殿中的吃食分毫未动,在殿中踱步良久,坐立不安的翊宇,终于在晚间将近子时的时候,靠在床框稍稍浅眠,也不过片刻便醒了来。终于,等到了来自玉门的传书。苏全双手举着一个小小的竹筒走了进来,快步走到翊宇的面前,轻声说道:“皇上,皇上,消息到了!”靠着床框的翊宇听闻猛然惊醒,直直做起,迅速从苏全的手中接过竹筒,打开,取出里面天翼的手书。那一张从千里之外送来的书信上只写着一个字:“胜!”
“好样的,哈哈!”一个胜字,堪比万千之言。“太好了,苏全,摆驾,鸾凤殿!”
说着径直朝着鸾凤殿走来,也不顾跟着身后的苏全提醒已然过了午夜的时辰。来到鸾凤殿前,宫门自然已经关了,苏全上前敲了几声,守夜的宫人隐隐听到,起身打开宫门,看到站在面前的翊宇,原本迷迷糊糊的宫人骤然清醒了过来,忙引着翊宇朝着寝殿而来。
“贵妃,睡了吗?”快走到近前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娘娘应该……已经歇下了!”宫人回着的时候,守夜的小海已经听到了声音,匆匆迎了出来,见到翊宇急忙行礼,随后说道:“皇上,娘娘已经醒了!”
“看来是被朕吵醒的了?”说完,也未等小海回应,便径直朝寝殿走来,原本已经睡下的我已经被云竹唤醒,起身,下床,云竹已经将貂绒的斗篷拿来披在了我的身上。说话间翊宇已经走了进来,我急忙行礼,他走上前,拉住我的手,眼角中藏不住那一份兴奋,示意众人退了下去之后方才说道:“你知道吗?逸云战胜北疆王了,这个小子,进步可真快!”
“是吗,云弟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来,他师父说的不错,他生来就是为了习武的。”翊宇听了一笑一把抱起我连转了两圈,他这突然的动作,让我感觉有些眩晕,停下来,站在地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静了静神之后方说道:“看样子,翊郎今日是不打算睡觉了。”
见我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翊宇才反应过来,此时早已经过了子时,随后一把抱起我,慌忙之中,貂绒斗篷系的并不牢靠,三番两次的折腾,早已经顺势滑落到了地上。一阵风袭来,不觉得打了个冷颤,翊宇见了,连忙快走了几步,钻到被子里,又躲在翊宇怀中,方觉温暖。门外守着的苏全,听到翊宇的吩咐,压低脚步走进来,熄灭了寝殿的灯。
整个屋子瞬间黯淡了下来,残存的只有那一丝透过窗户照入殿中的是月光。我靠在他的怀里,微闭双眼,月光照在脸上,肤色更显白皙,柳叶眉,睫毛细长,翊宇看的清晰,心中涌起阵阵暖意。手指摆弄着乌黑的长发,“你前世一定是月宫仙子,不然为何,月光之下,容颜越发绝美!”春意盎然,寒冬的影子终于消散,屋内的寒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匿迹……
夜幕深沉,感觉整个世间一片寂静,不论是弈城,还是玉门关,都是如此……
长舒一口气,今日,玉门关外的清晨,空气尤其的清新,让人们感觉十分舒畅!城楼之上,天翼痛快的伸了一个懒腰感叹道:“这场混战,终于是结束了,等收了尾,班师回朝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休息段日子才行。”
“你真是想多了,等咱们回去之后,只怕皇上还有大动作,少不了好戏看吧!”
“管他什么好戏,谁有心情看,我都想好了,等回去了,我就辞官,什么侯爷将军的,全都不干了,我在这北疆昆仑,折腾了快十年了,也该换换水土了。回去,我就去南边转转,哎,你觉得怎么样,是东南好,还是西南,要不我还是一路向南奔南疆吧……”
“你行了吧你,那侯爵尊荣是你想辞就辞的,再说了,这回回去,一大堆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放你走。何况天家的门楣你不顾了吗,神队队的兄弟们也不要了啊,人在江湖,怎么可能撇的干净,还是想想如何明哲保身的好……”
“明哲保身,谈何容易。宫里面的那些横行的流言,估计梦儿最近也不好过吧,等过些日子逸云回去了,也不知道要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按逸云的脾性,估计回去得翻天覆地,你信吗?”听着天翼发愁的东西,清河的心中自然明白谣言的杀伤力,很多时候要比长枪利剑更加伤人。想到逸云的性情,不由的担忧。
历史上的斑斑血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多少为君主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那样的悲惨,天翼也好,清河也罢,或者是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的心中对于这件事情都是心知肚明,有的人在寻求着安身立命的办法,也有铤而走险,去挑战皇权的。只是懂得急流勇退的少,挑战皇权成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风里来雨里去的,时间久了,心也就寒了。
如此一来,对于翊宇来说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如何能够在掌控朝堂、百官的同时,又不让这些人心寒就是他要做的事情,服人容易收心难,他想做一个圣主贤君,如何权衡这样的关系,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而他也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两全的办法,对于功臣的猜忌,大概已经是每一位帝王的通病……
“不说了,对了,逸云还没起来啊?”
“起来?那怎么也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看上去,昨天他真是累的不轻。不过也是,三个时辰,换成你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他对战的还是称霸一方的北疆王。”
“行了,对于他的钦佩,你可以收起来了。咱们抓紧去安排一下吧,估计用不了多久,北疆王的使臣大概就该到咱们玉门城下了。还是提前准备一些的好。”
“怎么着,你还真打算和他们和谈啊?要我说,北疆也没有按照和约执行过,咱们何必还要这么在乎的去准备,反倒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怕了他们。”
面对清河有些不满的问题,天翼无奈一笑之后说道:“他们北疆以武立国,可是咱们翊国到底是以信立国的,他们北疆可以背信,咱们却不能失去道义。好了,去准备吧!”天翼的话还未及说完,不远处已经飞扬起的灰尘证明着北疆送信的人已经到了城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人已经来到城下,勒马站住,张弓搭箭,一支利箭径直朝着天翼和清河中间的位置飞来,清河一个侧身,一把抓住了那只利箭,不由的骂了一句说道:“这哪里有一点打算求和的样子,这北疆的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以为对于和谈这件事情,北疆的将士们就真的愿意?行了,看看他们什么条件吧!”清河听了叹了一声之后说道:“他们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嘴上虽然说着,但是还是取下那封信看了起来,简单浏览一番之后,便递给了天翼。天翼看了一眼之后说道:“这个北疆王与往昔的不同,他似乎还是有些信义的,咱们也不妨赌这一次。告诉他们,请北疆王明日来玉门关商讨之后再说。”说完转身离开了城楼。
对于这次和谈,很大程度上算是北疆王主动促成的一场和谈,连续数月的交战,翊国国库空虚,北疆其实他未曾讨得半点的好处,如今三月将至,水草正是将要丰茂的好时候,北疆这样依靠水草生存的游牧民族,怎么可能愿意将这样的好时节付诸于一场看不到任何好处的战争之中呢。北疆王有心收兵休战,而翊国也需要停战去恢复元气,这样能够互相成全的事情,天翼和北疆王心中不言而明,于双方都是百利无一害,大家何乐不为呢?故而,这样一场算不上和谈的和谈就这样在所有人有些拿不定结果的状态下拉开了序幕。
外面的北疆将士,听闻天翼要与自己的可汗在玉门城下商谈,便勒马回头,回去汇报去了。看着那人走了之后,清河急忙找来了所有的主将们在玉门关的议事厅中聚集。
“天翼,这次和谈,我看北疆的条件和之前的条件也差不多,就这么答应应该也可以,还要不要告诉皇上一声?”
“当然要报告皇上,让双雕去吧,咱们的条件还是要让皇上来决定的,这两日还是要严阵以待,守好城池,好在也没有几天了,大家就在继续辛苦一下,等回去,我请大家喝酒!”
“行吧,大家有什么样的条件也来说说,咱们先来讨论一番,在报给皇上决定就是。”说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最后定了几条比较重要,通过双雕送到了凌云殿。
等大家已经安排好一切之后,逸云方才醒来,听说两国要开始和谈,心中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独自坐在房顶上,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欣赏玉门关外的落日,一场只属于他自己,没有人打扰的落日……那一日的夕阳是那样的红艳,偶然两只已经春归的大雁掠过,沉寂了数月的玉门关,似乎有了一些鲜活之气,对于此,逸云的心中油然升起的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欣慰的感觉,这样的几个月的经历,他似乎真的成长了许多,只是这份成长的代价,实在有些沉重。我甚至希望他不要如此成长,这样的成长实在太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