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翊宇再次回到鸾凤殿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看着那本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遍的《诗经》,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在看《诗经》的时候,翊宇都会突然走进来……
翊宇见了说道:“怎么又看起这个来了,这回看的又是那一篇啊?”
“正好看到《采薇》,‘昔我往矣, 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战争对于百姓实在是太残忍了……不过如今四境终于回归安宁,天下的百姓总算是挨到了好日子。”
“《诗经》,这诗三百,传代千年,经久不衰,到底不是全无道理的。征战对于国家、百姓还有戍边的将士们,都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好事,有的人马革裹尸,有的人青山埋骨,还有的侥幸归于故里,可那里或早已物是人非……”
“是啊,对于戍边的将士们来说,确实很残忍,可是翊郎可曾想过,这备受战争折磨的还有那些将士的妻儿,丈夫远赴边疆保家卫国,内妻却在家中苦守寒窑,上孝父母,下教子女,熬到丈夫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之时,又不知有多少的负心儿郎,抛妻弃子,把这漫长的等待变成绝命的毒药……”说着的时候翊宇已然走近,坐在床边,一手将我搂在怀中,一手接过那本《诗经》,看着那页的一首《采薇》,似有锥心之痛。
“但愿这世间能多些情义男儿,少些无情之辈……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我随口道了一句但愿。在这寒冰消融的夜晚,与他相拥而眠,不知长久以往,我与他会不会也有彼此厌烦的一天……再度回宫之后的我,总是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原来,当我们经历很多东西曾经失去,又有失而复得的经历之后,心中除了喜悦之外,更多的可能是惧怕再度失去,人总是在希冀得到,又时刻在担心失去……
玉门关一大早便收到了双雕送来的加盖了天子玺印的议和书,议和书摆在天翼的桌子上,逸云和清河走进来,看到那份议和书,欣慰的神情溢于脸上。“这玉门关的事折腾了大半年,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怎么看你,没那么高兴啊?”
对于清河的问题,天翼连动的心思都没有,眼角瞟向议和书旁边的两份奏折,深长一叹说道:“你自己看看吧,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只怕是这天地都要震动了……这议和书只怕挡不住天子的雷霆之怒……”看着天翼面色沉重,清河的心头一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引发天子之怒,打开奏折,看着上面神风队员们的大胆假设,清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逼天灵盖,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夹在议和书中的那份皇上手谕,显然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让身在玉门关的将士们彻查这件事情……
“这个,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件事的最后的重点,必然还是要落在苏丞相的身上,毕竟一时三刻,皇上未必愿意和北疆撕破脸,不过这个梁子若是结下了,以后这翊国和北疆,你觉得还能有消停日子吗?”
“想必北疆王也是顺势答应,反正过些日子北疆王就会到弈城,两国之君见了面,若是双方能够说开,也不至于会怎么样吧?”
“如今我们没有证据,必然是不能动苏文道。只能等到北疆王去举告苏文道的时候,皇上才能出面处置。但是,你觉得北疆王是那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的人吗?还有,这件事情,也不能大庭广众的张扬出来吧,毕竟那样一来,北疆必将颜面扫地……”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两国到时候还不如真的你死我活的打一场呢!”
接着清河的话,逸云也小小的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一旁把弄着一套,南靖刚刚派人从江南那面送来的白瓷茶具,通透精巧的茶杯底,有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听说那荷花遇热就会开放,逸云正在往里倒这一旁的热水,盯了许久也不见开放,感觉自己被骗了的逸云,随手便打算把茶杯甩到桌子上。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小心着点,我这套茶具很贵的!”不知道从哪里闪进来的南靖急忙从逸云的手中夺过茶杯,丝毫没有时间理会坐在另一边的天翼和清河。
“南兄,你这茶具,根本就不会开花吗?那,你看!”
“我的小世子啊,你们清凌侯府,都是用这个温度的水泡茶的啊?”南靖有些嫌弃的问着,逸云听了愣了一下,“好像不是哦,你等下!”说着跑出房间竟然去烧热水去了。望着一溜烟就没有踪迹的逸云,南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随即才坐下来,看着满脸沉重神色的天翼和清河,左看看有看看随即道:“哎呦,我的天啊,我为什么要来看你们两个,真是的哦,愁眉苦脸的,干嘛呀!”
“好了,我的南兄。我们发现北疆王和苏文道勾结起来……”
“不是吧,你们才发现啊?苏文道原本就打算借着四境不宁,声讨你们的那个不务正业……啊,不对不问政事……好像也不对,反正就是梦儿嫁的那个喽。苏文道既然有这个打算,自然会挑拨四境之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力,不然,他陷害三王,暗杀贵妃费那么大的劲干嘛,吃饱了撑得啊!若真是算起来,这四境狼烟,哪个火起的和苏文道没点子关系,怎么到了北疆这,你们就吓成这样!再者说了,你们套不出来的话,未必我家小妹就套不出来,你们瞎着什么急啊!”听南靖说的轻松,清河连忙问道:“等会儿,你是说,让贵妃去问?”
“不可以吗,北疆王进弈城,依照礼程,总归要拜见贵妃,这自古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可惜美人,这世间也就这一个了,唉……可惜了……”说着摇了摇头作叹惋状。
“水来了,水来了,南兄,我和你说哦,这回在不开花的话,我就把你的茶具……”
“你敢!”南靖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逸云的话。
拿过茶壶,放了茶叶,滚烫的开水倒入茶壶中,片刻,清香之气就遍及了整个房间,桌子上摆上四个杯子,轻轻的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杯中,遇到热茶,杯底的荷花渐渐绽放,连花瓣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逸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悄无声息的就发生在他的眼前,他连忙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伸手去哪茶杯,打算端近细看,无奈杯子实在太热。等到杯子渐渐变得温热,逸云能够端起来的时候,杯底的荷花,已经回归成含苞待放的状态。
少年有些失落,看到眼前的逸云,已经不打算去摔掉自己的杯子,南靖也不再理会他,和天翼、清河一同品起茶来,那是今年的武夷新茶,去掉外面的叶片,只取茶心,手工炒制,一套流程下来,最少也要半月。从取料。烹制皆为上品,故而茶香四溢,风味别致。
望着少年懒懒的,满脸都是失落,南靖亲手为逸云斟了一杯茶后说道:“别再看杯子了,好好品品这茶比什么都强,我这茶叶可是宫里都找不到的上等之物,你别给我浪费了!”
“可是,我就是想看那个荷花是怎么开放的嘛!”
“行了,有些东西,只可远观,不可近赏。或是曾可近观,最终也只能遥望。这样的人与事,以后你会遇到很多的。”见逸云情绪有些低落,天翼轻叹着安慰了两句。南靖听着,微摇了摇头,如饮酒一般将手中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似叹、似憾又似无可奈何。
“天翼,这套茶具,做贺礼,如何呀?”逸云听了,耳朵瞬间如兔子一般立了起来问道“贺礼,南兄要给谁啊?”反倒是清河只顾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她是你的妹妹,你想要送什么,你自己决定就是了。”天翼回应着,搞得逸云越发疑惑。南靖听了站起身说道:“好勒,就这个了。今儿是二十九,现在赶过去,正好,来的及,告辞!”说完从几个人手中收回茶杯,装好之后径直离开了玉门关。
“不是,到底是要给谁啊!”逸云急忙问着,瞪大了眼睛看着留在房中的天翼和清河。天翼站起身说道:“有八年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八年了。她……二十六了,安皇子都八岁了呢。”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在说长姐吧!”
“是,你长姐的生辰,三月初五,南兄就是去贺礼的!”
“哦,原来是送给长姐的,那我以后进宫也可以玩呀!好了,我去外面看看!”逸云说完径直离开了房间,独留天翼和清河谈论起神风队以后的事情,等到天下大定,皇上地位稳固,神风队似乎已然没有了什么存在的必要,只是如何安顿这么多的兄弟,他们还需要好好的想上一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