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发生修改一个人的记忆这种事？”
莫笙语气中带了些嘲讽：“那么，如果那些事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会发抖呢？”
莫笙的质问直戳唐潜的心，他一时腿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刚刚既然感受到了，那你也该知道那些回忆有多痛苦。你爹娘到荷莲镇之后，我也到了那里，待我道明身份和来意后，我问你爹娘愿不愿意修改你的记忆，你爹娘帮你选择了。比起活在真实的痛苦里，活在虚假的幸福里难道不是好很多吗？如果我没有修改你的记忆，你觉得你会有这五年快乐的时光和回忆吗？”
唐潜想起这些天来他经历的一切，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想起他离开荷莲镇时，马车外母亲留下的泪水和父亲决绝的眼神……
莫笙所说的一切都强烈地触动着唐潜的内心，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在他的心中，他知道自己有理由相信莫笙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这样，如果莫笙没有修改他的记忆，如果不是建立在虚假却幸福的那段记忆上，他根本不可能有五年的平凡而幸福的真实记忆，如果不是因为莫笙修改了他的记忆，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在真实的痛苦里，他根本就不会活得有意义……
唐潜像是有些认命一般，虚弱道：“所以，你现在是要我回报你。”
“我不是说了吗，你家祖上对我家祖上有恩，我让人把你带来是想要完成我们家代代流传的遗志，我给你修改记忆是我与你之间的事，并非我家与你家的事，你爹的愿望我代表我家帮你家完成，而我让你帮我的这一个忙，是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你，完全由你来决定你想不想帮我这个忙……”
唐潜觉得自己无法拒绝莫笙的请求，莫笙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而且莫笙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
唐潜一边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一边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愿意帮你。”
莫笙笑而不语。
唐潜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一些：“可是我爹跟你提的愿望……”
莫笙似乎没什么耐心：“我与你之间的事，已经达成了承诺，我与你爹的愿望我也尽了我所能，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帮你爹实现他的愿望了。”
“我现在想知道，你到底如何能完成我爹的愿望？”
“你爹的这个愿望也实在是有点超出我的能力，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把一切都安排地差不多，该铺垫的我都帮你铺垫好了，现在只需要你去到你该去的位置就好了。”莫笙说话间手好似闲不下来，一会儿搓搓衣的边，一会儿手指轻轻地敲一敲大腿。
唐潜见莫笙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心中既生气又委屈，语气有些激动：“可是你们做这些之前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出生后一直跟着爹娘到处游走，几个月就要搬一次家，现在终于能够定居下来了，为什么又要让我卷入你们的事？”
“别激动啊，我不也是要帮我的先祖处理他们留下的烂摊子，我也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被告知我要承受我所谓的命运吗？”莫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向了别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们正在讨论的毫不相关的事，“在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好歹还有我的帮助。而且，没有我，你也不会在你现在住得的地方安安稳稳待上五年。”
听到这里，唐潜心中有一丝震惊，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一来让他们家无法安稳地生活的可是朝廷，难道莫笙真的有能够对抗朝廷的能力。
莫笙知道唐潜的心已经动摇了，便出一个彻底的保证：“相信我，你只要付出一点点努力就可以获得别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完成你爹的愿望，你的家族会再次显赫，你的爹娘会以你为傲，你再也不用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唐潜确实动摇了，但他还是保持着警惕：“可是，这样的好事，你肯定不会白白送给我们家吧？正如你刚刚答应你的，我愿意帮你一个忙，可我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普通人能帮你做什么？”
这时，莫笙不知怎么的，突然眉头微皱，胸中好像在翻涌着什么，他赶紧把一只手放在胸口压了压，好像在平复什么，接着拿起自己的烟枪，语气有些急切：“你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抱歉，我身体不舒服，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我以后会告诉你。”
唐潜见莫笙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薄汗，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就先出去了。
唐潜走后，莫笙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痛苦，整张脸都要皱在一起了，他艰难地点燃了烟枪，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向后仰倒，缓缓地吐了出来，浓郁的花香再次充斥着这个房间。
他闭上眼，放松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平复下去，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毫无刚刚的痛苦，他吸完了最后一口，将烟枪放好，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笑了，可是这样的笑容在一张成年人的脸上有说不出的诡异。
他喃喃道：“真好骗啊。”
唐潜离开莫笙的房间后一个人在这所宫殿中“游荡”，一边走一边想刚刚莫笙对自己说的话，脸上尽是失落和迷茫。
虽说他在荷莲镇的一切是建立在一个虚假的记忆上，但唐潜的确体会到了真实的安定和快乐。
他过上了平凡但是幸福的生活，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开始上学，还有人愿意教他武功，不再像以前一样因为时常搬家而不敢交朋友，他的爹娘开了酒楼，生活得也算富足，不必体会受饥寒交迫的日子，虽然自己有时候会犯错遭到父亲小小的惩罚，但是大多数时间，他们一家人过得十分温馨。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以他们当时的情况，他的爹娘哪里有钱开酒楼，他们家的幸福生活大概也是莫笙在背后支持的吧，如果自己不答应莫笙，那样安定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他和爹娘是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样再次到处搬家，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