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控集团几个人私下交流中，陈曦听出来他们公司入围的希望是最大的。果然，周一上班，罗丁丁电话就过来，让他们抓紧准备竞标书，估计春节过后要有一场规格较高的演讲提问答辩会。
尽管多次负责接待过尽调团队，也参与过许多大型项目，但有一点，几乎都是作为甲方的身份出现。唯独这一次，将要作为乙方参与竞争，而且将要作为整个项目的负责人参与答辩，陈曦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感到内心压力非常大。
她看到钱文浩在办公室，这么一段时间，看到他办公室里的人进进出出，自打上次发邮件碰了个软钉子，就不好意思再去敲他的门。但是这次不一样，马上要面临项目的大考，无论如何，按照常识，也是应该向总经理报告工作的。
他的门关着，里面静悄悄。陈曦轻轻推开，发现钱文浩将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头依靠在椅子靠背上，正闭目养神。
看见陈曦进来，他揉揉眼睛，把桌上的眼镜重新架在脸上，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盒中华，点燃，抽了一口，对着窗户吐出一股烟。
陈曦把项目竞标方案放在他面前，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钱文浩从一开始就不太接受林子恒让陈曦来做这个项目的安排。面对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尽管看起来有着比其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的面孔，但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与国企的人打交道，所以在公司里，销售业务都交由常务副总裁分管，自己主要做的就是战略和市值管理，尽量减少与国企打交道的机会。他从小在西北军工大院里长大，父亲是财务处长，耳濡目染，用他的话讲，国企呆过的人，脑子都被固化了。当然，不可否认，这个女人身上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她的举重若轻，不卑不亢，从容的气场足以压倒她所面对的任何对手，也难怪董事长能把她请到公司来。但是有一点令他很不开心，董事长总爱在他面前夸赞这个女人，什么她的情商高，带团队的能力强之类，仿佛自己除了拥有点智商外几乎一无是处。所以他非常不耐烦直接面对面与这个女人交流，更别提听她讲述关于这个项目的进展。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项目是我们今年乃至明年公司集全力而为的最大工程，你一定要成为这个项目不可替代的专家，不要动不动就要找我汇报，反过来，我要找你汇报听你的决策。比方说，一旦公司设立好，双方的收入分成怎么考虑？收费价格怎么设定？一系列的问题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拍脑袋就搞定的啦。再有，别把精力发散到别处，无论如何，资金来源我们是要资本化进去的。”
面对一个口若悬河的上司，身边的人压根是插不进一句话的。本来他的眼睛就小，眯起来藏在镜片后面，看不清楚到底是睁着眼睛说话还是闭着眼睛说话。倒是一片厚厚的嘴唇不断地上下开合，在嘴角泛起了两撮白沫。陈曦心里暗笑道：“这家伙实在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但碍于自己是个下级，过去工作养成的习惯，处于下级还是要耐下性子的：“增资也是资本化的方式，而不一定必须要搞完定增，再用定增的钱去操作。当然，定增的时间比较长，另外也有一定的风险，而我们这个项目又是比较急，一旦需要资金下去，筹不到怎么办？”
钱文浩似乎明白了陈曦要表达的内容，他不想多说什么，只好敷衍着说道：“那你就把你刚才所提到的方案写出来，国控那些人，不是我看不起他们，都是上面领导说句话，不管对不对都屁颠颠的按照领导的思路走下去的。但是这样就很有可能意味着失败！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项目能否成功的。我们要做的事情他们不一定理解得到的。”
他的语速很快，思维又极度跳跃，仿佛生怕别人再插进话来。陈曦意识到，在这个公司除了董事长，是没有人能对他的讲话提出反对意见的，一个强势的领导有利于公司的思想统一和执行，但另一方面，万一他错了呢？
从钱文浩房间里出来，陈曦觉着还是把下一步的安排向董事长汇报一下。刚好看到林子恒和林家楼在办公室谈话，也直接走进去。
“来的正好，我也正想问你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林子恒坐在一个长沙发中间位子上，熟练地从茶桶里揪出一把茶叶放到茶壶里，右手娴熟地将水注入到烧水壶中，摁了开水键，等这一列动作停当了，抬头微笑着看着她问道。
林家楼起身，说：“你们谈，我有事先出去吧。”
“不要走，一起听听。”林子恒示意他们俩都坐下。
水开了，林子恒把水浇到壶里，又分别沏到两只小杯子里。不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清淡又朴素的芬芳。
林子恒让陈曦来担纲这个项目，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业务上到没有什么，更多的是担心她对市场上比较活跃的基金公司不熟悉。这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在观察她，包括公司层面的几个核心成员的反应，除了钱文浩只字不提陈曦半个字外，其他的或多或少地都对陈曦表示了好感。特别是前一段从周波嘴里听到的关于陈曦的看法，有点令林子恒意外。
周波跟随他二十年，从财务主管到负责人，直至做到财务总监还兼着董秘，是公司元老之一。尽管有八卦传闻，说是暗恋董事长才不结婚，但是林子恒知道，周波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子，更何况，她和自己太太的关系还相当的好。上次尽调，周波算是与陈曦有一次较为深入接触，按理说女人相轻，但没想到周波反过来夸陈曦的敬业和专业。言外之意就是，公司早就需要一个能凝聚大家力量的领导。林子恒不傻，听出了她在肯定陈曦的同时，也暗示了对钱文浩的不满。唉，钱文浩这小子，满脑袋的智慧和精明，但就是不会带兵，他那种俾睨天下的臭脾气快把下属给得罪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