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死了。
不是因为谢尔盖的子弹,她是自己撞枪口上自杀的。
可能从阿纳托利的角度很难看明白事情的全部经过,但不代表我和伊文婕琳不可以。他们的距离很紧,甚至我们能够听到将近掩盖在枪声之下的窃窃私语。
“你会后悔的。”,卡洛琳笑了,“你肯定会后悔的,这也是我会回来的证据。”
“我喜欢看见你悲痛至极的样子,谢尔盖,这令我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你回来只是为了这个?”,谢尔盖脸色黑了下来,“看来你还真是没长大,卡洛琳,我不想这么做。”
“但你会的。”,卡洛琳粲然一笑,她将枪口怼到心脏处,“你也知道,对吗?”
枪口再次响了一声。
“不!”,阿纳托利悲怆地扑上来想要拥住卡洛琳,“不要!”
却没能扑上去,卡洛琳随风飘散,落在地上的只有一件豹皮大衣。
谢尔盖扶住阿纳托利。“她本就已经死了。”,他说,“你这样什么……哎。”他叹气,阿纳托利闻言看向他。
此时我们特别机敏地把视角调整到谢尔盖身上,当机立断地作废了阿纳托利身上的监视器。
“你不能这么做!”,影像发生剧烈的震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这个笑话可不好玩。”,谢尔盖冷声说,“再者说了,即便我不杀她,勾魂使也不会放过她。”
正如同勾魂使不会错过任何可以赎清他们身上余孽的机会。
“她也没必要……”
“小子,看来是我把你宠的太过天真了。”,谢尔盖唉哼道,“让你不知人间疾苦,也不是个好事。”
“你是指什么?”
“你还记得么?”,他极具灵性地扬眉看向一无所知的阿纳托利,“你有一个妹妹,同胞妹妹。”
“你是在指什么?”
阿纳托利仍然很不解。
“我替你背了那么多年的锅……”,谢尔盖放松般地撒了口气,“总算能有撤下去的时候了。”
“所以你到底指什么?”,阿纳托利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听懂!”
希欧多尔在旁边,我都替他感觉到尴尬。我们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于是希欧多尔瞥了眼我放的监视器,我相信依靠他敏锐的感官肯定感觉到了,他只是没说出来——然后走了,顺带扯掉他衣服上的监视器。
“主神在上!”,伊文婕琳说,“现在他发现我们了!”
“怕什么。”,我反而松了口气,“他没发现我才奇怪呢。”
“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我没理解到位她的话外之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火急火燎地说着,却不忘记压抑着音量,不至于像航空警报那样高昂的作响,“我是说,他不会找我们算账吧?”
“不会。”,我笃定地安慰道,“他肯定不会那么做的,相信我。”
“你怎么知道?”
“我以我的人格为担保。”,我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他肯定不会那么做的……也不会私自溜出去。”
“好吧,我相信你。”,伊文婕琳说,“即便朗先生告诉过我不能相信以人品为担保的人。”
听到这句话,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急促的一声促使我们看向画面。
有声音了。
“你有一个妹妹,双生子,只比你晚了三分钟。”,谢尔盖说,“然后她因为你死了,在十年前,就是这样。”
“什么?”
阿纳托利很不能理解。
我也很不能理解。
“什么鬼。”,我说,“即便要是真话也得让人家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再说呗,现在冷兮兮的刚看完人死全过程就说,有点太对不上时间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的。”,希欧多尔说,“我也是。”
于是我和伊文婕琳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人,希欧多尔自适地耸肩,手里还拿了袋水果味的小熊软糖。
“本人?”我的手下意识背在身后。
“本人。”,希欧多尔瞟眼我,“你可以把灵力球散开了。”
“好。”,我松手,“你怎么过来的?”
车门还是关着的。
“瞬移很困难么?”,他张开手,“我觉得蛮简单的。”
语气可真让人不爽。
“瞬移?”,伊文婕琳问道,“你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灵力就只是要从一千米开外的地方瞬移过来了呢?”
“呃……”
希欧多尔踟蹰。
“好问题。”,我赞赏地看着她,“真是个好问题。”
“为了缓解症状。”,希欧多尔毫不迟疑地说,“我需要补充能量。”
这里特指糖果。
“你……”,我斟酌着说,“小心点,注意日常减脂和塑形。”
相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透彻了。
“我不会胖的。”他说。
“可你的心脏不是那么说的。”,我指了指他的左胸口,“事实上,你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其实娇气的很呢。”
他沉默了一下。
“你吃过鲜花饼么?”,我问道,打破了岑寂,“就是那种里面裹着鲜花制成的酱料的酥饼。”
相信他们在我说这话以前都以为我只爱枣糕。事实上,我对于枣糕的钟爱任何人都可以明眼看见,但不代表我不喜欢吃别的糕点——正如同我喜欢甜食一样,即便我吸收不了太多的糖分。
“我没有。”,这是伊文婕琳的回答,“我喝过鲜花茶和果茶。”
“我有。”,希欧多尔挑眉,“我记得还是你送给我的,那盒抹茶口味的茶点。味道有点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很好,没有想象中那么腥甜。”
“我很喜欢。”
“我也是。”我说。
这个时候他抬眼看我,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我。“你是饿了么?”,他是这么说的,“光吃糖可填不了饱,反而还会适得其反,会促使你的胃酸运动得更活泼些。”这些话可能伊文婕琳不是那么能够理解透,我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瞪着他,摸了摸在和我闹变扭的肚子。
能不能别响了,我听得见。
“所以说。”,伊文婕琳发问道,“你们说的鲜花饼是长什么样子呢?”
“是这样。”,我摊开手,“等会啊,我给你建模看看。”
灵力能干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包括速递,包括攻击,包括建模——就是不能吃,有点可惜,光看着反而更饿了。手指划了一下,从完整的抹茶酥皮玫瑰馅的鲜花饼边缘划了一道口子,正好把内芯什么模样露出得一清二白,伊文婕琳好奇地凑近敲了敲,兴许被吸引到,好奇地伸出手指打算点上去。不出意料,她的手指穿过薄薄的鲜花饼穿到另一面空气里,似乎她有点诧异,但又有些强撑着冷静不去惊讶的意味。
“没什么。”,我说,“我只是觉得要真用灵力去做一个鲜花饼,咬上去照样是一团空气。”
“挺对的。”,希欧多尔说,“只不过是会更饿了。”
“让你说准了。”,我确定地说,“那我们现在能吃点什么充饥呢?”
这是个问题。
难道了我们在场所有人。
之前破阵所消耗的灵力与体力都太大的,精神也被迫集中到只要出现意外就能立刻当场扑街。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了,反倒不自在,此时过度透支精神、身体和灵力的三重反应就逐渐上头,肚子饿到转发闷响,胃在痉挛,胃在呻吟。
“下车。”,希欧多尔看我,“打猎?”
“哦,老天,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嘟囔道,“让我们走吧,只有我们,不能离开这辆车范围太大。”
中间的3D模拟影像还在放着监视器转播的内容。谢尔盖和阿纳托利的交谈,无非不是俗套的剧情。卡洛琳从小和阿纳托利的感情就很好,虽然她总欺负她的双胞胎哥哥,但总归一母同胞,只会允许自己欺负他。然后是滑冰,然后是雪崩。与之前故事唯一的不同点是因为和卡洛琳一起埋住的是阿纳托利,而第一个挖出阿纳托利的是谢尔盖,他并没有在周遭发现卡洛琳,所以耽搁了最好的救治时间。而卡洛琳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于是停止呼吸,自己把自己闷死在冰层以下。
“所以说。”,伊文婕琳说,“感觉好奇怪的呀。”
“是挺奇怪的。”我说。
“所以她到底想干什么呢?”,希欧多尔如是说,“我没有兄弟姐妹,不能切身了解她的感受。”
说起兄弟姐妹,我默然,没有任何防备,翛然想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我知道,我是爱他的。
如果他曾存在,我会给他我能给予他的全部的爱意。
如果是个女孩。
我想,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可惜了,没有这个机会。
没有如果。
“我想……”,我顿了顿,“大概卡洛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吧。”
被最爱的那个人抛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希欧多尔蹙眉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么?”
“没有。”,我说,“好像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雪乍凉乍凉的,幸好此时并未下大雪。兴许连雪也明白,此时顶着个盛夏的名头也不好下场洋洋大雪压下去夏日庆典的兴头。只是从树杈上掉下来小片的雪落在脖颈也不好受,冷得牙齿打颤,后牙龈发酸。“为什么还是这么冷。”,我缩着脖子搓着手,“这不是夏天么,怎的这般冷。”呼出口二氧化碳,一团团白气好似冰雾冻结在空气中了。
这不是我不耐冷。关键是我真的很少来到特别冷的地方,更别提去到像极北之地这种领土有些都在北极圈以内的地方。
那些为了公务出差不算,我还真没机会来着。
“你想过我们这是在哪么?”,希欧多尔扬眉,“我们这可不是在温暖的‘空调屋’里。”
“我想我……”,我抽了抽鼻子,“这是在哪里?”
说真的,至今为止我仍旧搞不清楚极北之地划分领土的界限在哪,只记得听人说过好像大多都在很冷的地方。
废话,我除了首都哪都没去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