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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任平生,你好

站在玉冰心旁边的安瑾锋闻声看眼她,玉冰心对此不为所动。玉生烟快不上前,众目睽睽下,直接一巴掌呼在胡绛源后脑勺上,听着就挺疼。“抱歉,此怪我管教不严。”,他朝王牧尘与王怜卿拱手,胡绛源老大不乐意地跟在他后面,用手挠着后脑勺,“我们是来找你师尊的,他现在在拿鹤宫没错吧?”

王牧尘与王怜卿面面相觑,安瑾锋颔首,容无暇刚对玉冰心沾露出友善的微笑,却被玉生烟的眼刀截在半路。玉生烟没在原地逗留太久,他向来极少到瑞阳山庄,基本上瑞阳山庄都是有紧要的事情,他带着一干弟子远到拿鹤宫去了。

直至他们远去,王牧尘才扬长的舒出口气,估计看安瑾锋最靠谱的缘故,方对安瑾锋疑问道。“他们?”他话没彻底说完,而安瑾锋基本上理解他的话外之意。

“兴许是因为‘任平生’的缘故。”安瑾锋隐带犹豫地回答。

任平生,是还在丽饶盛世末期便在江湖逐步建立的联盟,基本上盟内成员大多是大家贵族跟江湖上著名的门派。此时任平生已经逐渐进入正规,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对于参加任平生有种莫名其妙的荣幸。这次玉生烟找娄祝就是为了瑞阳山庄跟瑞阳谷其中被邀请其一,谁来代表瑞阳前来询问的。

王家作为大家族,而王牧尘作为王家少爷,自然而然对于这些事知道些。王牧尘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随后转而牵住王怜卿的手,继续随容无暇的步伐游玩瑞阳山庄。

估计那个时候王良仁,也就是我外祖父,便有想要把自家两个孩子交托给瑞阳山庄的想法了。他约莫早已提前感知到什么,对于后面的事情,丽饶的覆灭,大多都有了预感。

而瑞阳山庄……众所周知,大得相当离谱。走过一天都不见得走完,何况他们是来游玩的。他们到达瑞阳山庄山门时,时间差不多就已经接近晌午,当机立断,他们决定先找荣锦轩的公孙大娘要午饭,吃完午饭,他们再去雅安楼里试试能不能打扫出空房间来,来提供给王牧尘与王怜卿暂时住宿。

索性当时瑞阳山庄的弟子还不是特别多,他们很容易就找到处方位甚好的两间空房。王牧尘很满意,他们挽起袖子共同地简单收拾好,再推开窗户查看天色,天色已然偏暗,等再次走到荣锦轩,荣锦轩里公孙大娘刚把食物端上桌面,他们见此赶忙跑过去帮忙,公孙大娘不太好意思地朝他们反复道谢,他们摆摆手,在长桌旁落座。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他们前看,典型的四菜一汤。

到了位子,王牧尘先跟公孙大娘道谢,扬眉浅笑佯装惊诧地说道。“嚯,看来你们伙食真不错哈。”,他把帮王怜卿把筷子跟勺递给她,“姑娘都如此漂亮,还那么心灵手巧。”

他后面的这话是对公孙大娘说的,彼时仍是小女孩公孙大娘无意间听见羞红了脸,容无暇大大咧咧地应声是啊,是啊,我们的妹子是不是都挺好看啊。随后话刚脱口而出,后脑勺再次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来自于安瑾锋的方向。

木质筷子贴近碗沿,王怜卿落筷,颇为无奈地拉住闹得欢快的王牧尘,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她清清浅浅地说完,王牧尘随后果然老实不少,安安分分地坐在位子上,用筷子规矩地夹起菜往嘴里喂,细嚼慢咽,甚至不发出任何咀嚼的声音。他一装模作样起来,别说还真有点架势,故此他这厢板起脸,容无暇也不敢过多造次,安分守己地坐在位子上安静地吃饭。

说到这里,安瑾锋轻叹出声。“那是我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他感慨道,“后来没机会了,辟谷了。”他说得云淡风轻,我从中嗅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自他口中重见天日。

舞台在任平生。

没过多久,王牧尘跟王怜卿还没彻底逛完瑞阳山庄,任平生的邀请时间便近了。娄祝跟玉生烟的协商结果就是他们一同去,顺便征求得主办方的同意,他们都能带上自家弟子去。玉生烟不用质疑,带去的自是胡绛源他们,娄祝经历好番苦恼,多次讨论后,才决定容无暇和安瑾锋与其同去。

至于王牧尘跟王怜卿么……应任平生的要求,王家一向是大家长王良仁亲自出面,他们到任平生就能直接回王家去了。

简单收拾好细软,因为任平生说是全部需求都能解决,完全不需受邀人出钱。他们登上马车,骏马发出声嘶鸣,朝任平生的方向撒蹄子,奔腾而去。

任平生的据点相对于他们较远,故此他们得比提前多时才能勉强赶上任平生的开幕。骏马奔驰,踏平小半个丽饶的土地,马蹄踏在南风青石板表面,苍穹炸出朵朵绚丽到灼目的烟花,灼目望一望就能让人泪水从眼眶留下来。

南风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用安瑾锋的话来说,繁华程度对比起安陵只多不少。“也对。”,安瑾锋顿步,我抬眼望他,他的眸中映有的神色是何等复杂,“我忘了。你即便出生于丽饶,却没能见得着丽饶之国的全貌,连一叶知秋都做不到……丽饶啊,它那个时候混乱固然混乱,但它还是一个国啊。”

他的语气没我想象的那般具有亡国无家之人的愤世嫉俗,相当的平静,仿佛他只是在对我说“听呐,那便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它虽然很差但是在我眼里可好了,你没有机会见到它真是太可惜啦”般。是那种提起它的名字,就会挺起胸膛,骨子里为它感到骄傲。自己可以说它万千坏话,说它建设不好,说它垃圾,说它好事不足、坏事有余;但那些话只能自己说,其他人说半句,就能原地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懂个屁”。

这大概就是爱国情怀。

想起来苏舒曾经对我说。“没有丽饶人不希望丽饶统一的,不是么。”他的语气也是这般。说起丽饶,他即便未曾见过丽饶的盛世,提起那个时代,他依旧会自豪的对我说“记住了,咱们的祖国最强盛的时候,可谓是人才辈出,富可敌国,四海万邦来朝,其盛名”云云。说得跟他亲眼见证过一般,双眼隐隐发光,映着万千星河。

万千人都在跟我说丽饶的盛世是何等的好,何等的繁华。尽管他们形容的都不尽相同,却总是带着怀念跟向往的色彩。都在说那是人才济济,人人富得流油,歌舞升平至天上去,都不见得被比下来。

读过余光中先生所写的《寻李白》么?那里有一句话。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说起丽饶的盛世,耄耋老人的双眸不会再混沌,哭泣的孩童会笑出声。

这是属于他们的自豪,也是我的。

烟花象征着任平生的开幕式已经开始,他们是所有应邀客人中第一个动身的,也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索性瑞阳山庄路途遥远是人尽皆知的,也无人对他们的迟到行为评头论足。他们就直接到会场,会场自有小厮守门。小厮见到他们,自觉接过他们的行李,看来任平生给他们准备好房间了。他们走进会场,会场众人都在,赵钱孙李,周吴魏王,还有大家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沈家大家长沈南松,以及江湖各个有名的门派,皆齐聚一堂。

门轻敲三声,任平生的盟主莫轩抬手凭内力自半空拉开门,正门大敞,其中的所有全展露与他们面前,娄祝与玉生烟领安瑾锋他们入门。王牧尘跟王怜卿入门前本是跟在娄祝身后的,在目及王良仁时,王怜卿本欲直接上去,王牧尘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退下。

等娄祝近前,莫轩摸着下巴颏,忽地他兀自笑道。“可真是让我们好生等待啊,娄祝庄主与玉生烟谷主。”,娄祝跟玉生烟面面相觑,皆拱手,莫轩在他们之前挥手虚扶起他们,“罢了,瑞阳离此地较远,您们远道而来,已属不易。莫殇,领客人落座。”他拂手,有名身着华服,腰间挂有玉饰的少年踱步走来朝他们拱手,看来便是莫殇。

娄祝与玉生烟并无二话,负手缓步随至位上,胡绛源跟玉冰心等人表情依旧。安瑾锋不动声色地微扯了扯容无暇的衣角,容无暇立刻不再与魏家小姐调笑,赶忙轻道声对不住,在魏家小姐莞尔而笑中赶至他们身后。

坐到了位子上,容无暇也不安生。

“嘿,魏暮歌姑娘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人心底也好好——”

安瑾锋哦了一声。

“难道你不这样觉得么?”

安瑾锋摇了摇头。

“那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安瑾锋扬眉,南柯剑隐隐出鞘。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那还能说什么?你很棒棒吗?我在心里默默嘀咕,安瑾锋当然没这么说,南柯剑替他表明了他的想法。

在即将刀光剑影之际,韶光剑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中间,以绝对地力量阻止他们日常互殴。他们见是韶光,立即收敛气息,稳坐回原位。娄祝垂眼,放下茶盏。“注意地方。”,他的嘴唇未动半分,“这里不是你们造次的地方。”他摔下这两句话,便不再说了。

顺带一提,那个时候娄祝也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活似根行走的冰棍。那个时候娄祝还是有表情的,即便面部表情并不丰富,但还是会突然之间来句语出惊人的话不自知。

那个时候……师尊应该还年轻吧?我不禁疑惑地问向安瑾锋。

安瑾锋少见地为此问题为难些,他蹙眉细下思索,只过半晌,才给出我模糊的答案。“差不离吧。”,他紧接着训斥我,“怎么净瞎想……师尊有老的时候么!”虽然语气严厉,但说的话,我实在不敢恭维。

烛火在灯盏明明灭灭的,像是瞌睡人的眼。安瑾锋走于灯下,目光望向远处,叹出口气来,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你呀……”,他慨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怎么评价师尊的……师尊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他其实——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他话没说完,吊足了我的好奇心。

我这人,有几个不太好的毛病。其中最重的,要数我不知道并且好奇的问题一定会亲自找到答案这点。

如果要是没有后来……如果要是没有亲眼见证……

可惜了,没有如果。

任平生开展了,这次紧急聚会,为得还不是什么天下大事,为得是彻查小地方发生的事情。那地方名叫碧落,原因是因为那里的天很好看,可能够通往碧落的路,只有一条而已,那条路唤作黄泉。

为什么提到它们,就和后来发生的有关了。

碧落被血染,没有生还。这是莫轩跟大家提供的两点已知条件。单单这两句话,却足以令全场寂静。

并不是说这就代表他们怂了,我来解释一下,碧落原是过万的人口,一夜之间全部惨死,没有生还的事情还是在任平生潜人到地方查看后得出的结果。不得不说,当听到这件事情时,饶是我也不由得愣了愣。万人人口一朝消逝,连青蓝的苍穹都染上了血色,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不出所料,全场听后,全是变了脸色。每个人的神色各异,酣睡中悠悠醒来的钱家大家长钱晴枫,环顾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噗呲笑出声。碍于他是大家族钱家的大家长,众人都不好对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表情,有个江湖侠士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冲他说。“你是在笑什么,你睡着了再醒来就可以笑了?你该看看他人,至少得虚心问别人发生何事吧?”他这话干净利落,说得气息略急促,大抵钱晴枫没见过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又不禁扶首笑了。

江湖侠士气得差点拔剑上去,钱晴枫负手,瞟眼他,江湖侠士便在原地动弹不得。“多谢这位少侠的提醒,的确是我错了。”,钱晴枫扬眉吐气,“不过巧的是,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在震惊的是什么。让我猜猜……碧落被人血洗了,没错吧?”他眯起双眼,有意无意地视线往主座的莫轩身上瞟,莫轩当即拍手,轻笑出声。

单调的拍掌声响过,莫轩收敛起笑容,半阖眸看向钱晴枫。“钱家主着实厉害。”,他先是赞叹出声,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在话未能彻底落地前,他转而又说,“就是不知道钱家主对于此事——有何见解啊?”他抿唇,双手合十轻顶住鼻尖,目光落在钱晴枫身上。

折扇一敲手心,钱晴枫面色冷了一瞬,即刻笑意爬上嘴角。“莫盟主实在高估我了。”,他甩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扇,“我只不过是懂些小聪明罢了,那些啊,上不了雅台。”他扇着折扇挑达,莫轩也不会难为他什么,就手请他落座,厥后开始商讨碧落的解决方案了。

碧落被血染,怎么说也会在民间互相传起耸人听闻的传言了,若被有心之人多加利用,岂不是正中巴不得丽饶尽早灭亡的人的下怀。首先,任平生作为在江湖跟朝廷两方面有名有号的联盟,自当率先做出表率,彻查此案,还碧落父老一个交代,换天下人民一个清静。

这时,我好奇起另一件事情了。

不知道为何,不论我隐藏的多深,安瑾锋总能轻易看出我的情绪。“钱晴枫钱家主是个厉害的人物。他嘛……江湖据说他能通晓古今,虽不知晓是不是真的事情,不过他很有远见是真的。”,他顿了顿,“不然钱家也不会成为历经丽饶浩劫后依旧全族昌盛的几大家族之首了。”他这般说,我心下多少对此明了。虽未能明说,然则我心里模糊地对未曾谋面的钱晴枫有了大概印象。

是个狠角色啊……据说钱家原与各个家族尽数交好,基本上是能帮衬的便帮衬,不能帮衬的便出上份微薄之力,在江湖上挣下义气干云的名气,还是在钱晴枫任职前期扛出来的。随后丽饶乱世当头,他人不敢多动钱家半分,生怕染上忘恩负义的罪名。而他倒没靠着名气游说各大家族撑起钱家,他靠着老早以前开采的矿脉跟一手栽培出横跨九囿的情报聚集地点心知楼,硬生生于乱世扛起整个钱家屹然不动。

钱晴枫这人,说他大智若愚,差了点;说他蠢笨至极,瞧他前期赶出来的事儿后期结出来的果,没人再敢数落他半句蠢笨。但在安瑾锋叙述的时候他还既不显山也不露水,还是在装疯卖傻,外界都在传“要不是钱家没别人了至于把一家之主的位子让给他?”的模样,还不是后来令人折服的钱家大家长,还是个少爷心性的新人家长钱晴枫。

至于碧落……他们曾多次推测,众说纷纭,检验碧落群众的尸体的活落在以医学见长的魏家魏式微身上了,奇怪得是,胡绛源好像认识魏式微家长来着,看眼神应该是的,只是他没有特别点出来而已。玉生烟并未想要强功什么的,用后来玉冰心的话就是。“出力不讨好的谁要干谁就干,我不干。反正有人乐意当这个冤大头,我们碘着脸还热脸去贴冷屁股?”她说是这么说的,可她眼神飘忽,手脚略微不自然,我也不好明摆着戳穿,只能由她去了。

讲道理,除了检查尸体的,跟朝廷通报的,驻扎的,剩下的大多都得去勘察现场。故此,除了魏家跟沈家,以及各个家族门派的些许人,都会派些精英弟子前去的。然而由于碧落这件事情要尽量减少影响,他们只能派些在现场或知道此事的人前去,瑞阳山庄与瑞阳谷距离较远,门派弟子基本不知道此事,此责任直接担给安瑾锋他们了。

“那任平生呢?任平生总不能没有动作的吧?”我偏头问安瑾锋,安瑾锋神秘莫测地对我笑笑。

“这是自然。”

任平生肯定要出人,还是不会是小人物。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任平生派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任平生下任盟主莫殇。

出手可真大方。

“呦,还真是少见啊。”容无暇抱胸如此说道。

魏暮歌比他好点,人家姑娘拱手作揖,把马车位子让出来。“莫少主,好久不见。”她不咸不淡地说,莫殇礼让几分,没有直接登上马车,反而自马厩中挑出匹良驹,跨坐马背,骏马长鸣,在他们马车旁边转悠。

“不用,多谢姑娘好意。”他朝魏暮歌颔首。

看来魏暮歌还想说些什么,徒然有辆马车横在他们之间,里面是王牧尘王怜卿兄妹跟另外一个不请自来的小子。按理说,大家族派出的基本上都应该是些虽然精英但不甚讨喜,举足只轻不重的人,谁料此次他们慷慨的很,尽是些最佳继承人,除去沈风辞这个不知为何挤去他弟的名额硬要跑过来的小子。

话说当初他们三个是从马车里挤出来的,其中就属王怜卿最可怜,夹在他俩中间,想要离开吧,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波及到。其他妹子看的心软却又无可奈何,王牧尘见她妹妹被欺负更生气了,撸起袖子捏拳想跟沈风辞好好理论,沈风辞这人刚得很,说要理论他也提袖打算互相抡出一拳以示尊敬。怎么说王怜卿是王牧尘他妹妹,亲妹,肯定会站王牧尘那一边。沈风辞这人尽管再如此刚,他还是个君子,怎么说都得收敛点不伤到王怜卿。沈风辞这一收敛,王牧尘不太好意思出全力,别说他俩自己感觉,就看客感官而言,都觉得他俩打的极其憋屈。

幸亏,容无暇一剑挑一人,把他俩给挑开了。安瑾锋在他身后,南柯剑随时待命,再望安瑾锋身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王怜卿在他身后朝王牧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是说全场就只有容无暇厉害,敢一剑挑一人,其他人武力值就弱到不能看。

首先明确其他人并不弱,他们没出手原因之一,在于王牧尘跟沈风辞地位高,即便他俩地位不高,他们背后的两大家族同样令人叹为观止。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万一伤着了赖谁的?给自家添麻烦赖谁的?这是求生欲,不赖他们。这其二,他们跟王牧尘或沈风辞其中任何一人都不熟,贸然出手——如果这是他们俩个交友的方式,打断了人家深交该如何?这也解释不了。

再其次,他们也都是孩子心性,看俩人打架,也算是在枯燥无味的旅行中多添点趣味。无论分出输赢,反正他们家长问到怎么伤的,他们俩的面子肯定不会让他们说出真相。这样想的话,出手与否都成不需要思考的选择题了。

这当然只是我的想法……怎么说,后来才知道是我阴谋论了。其实只是因为容无暇出手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帮上忙,容无暇就搞定了。

要论事实与否么……还要看其他人怎么品了。

话说回来,容无暇挑开他俩后,直接一手一耳朵,把他俩扽得直呼痛,又没心思再战。“你俩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见面还吵吵,吵吵有意思么?”,容无暇松手,无声地说,“再者说了,让别家看你们笑话有意思么?”

挣脱开容无暇魔掌的两人揉着发热色的耳朵,闻言相视而望,皆哼出声背对着,不愿再看对方一眼。只不过沈风辞站得方向对莫轩那边,王牧尘就有点惨了,正冲安瑾锋,安瑾锋微怔,他紧接着又转回笑似非笑的容无暇那边了。

至于王牧尘为什么会跟安瑾锋不对头。不仅其他人说不上来,连当事人双方也说不明白个因为所以来,只得模模糊糊的说,大概就是对上眼神,你就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这种感觉。但众所周知,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除去那毫无缘由的反感外,其他都挺赞赏的,这也是个极其奇怪的地方。

我觉得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属于那种:

我拽可以,但若是遇上了比我更拽的人,这就不可以了。

奇奇怪怪。

幸亏王怜卿看得出也读得懂气氛,连忙跑到王牧尘旁边进行简单慰问,顺带数落顿他鲁莽,王牧尘拍了拍她的天灵盖说哥这不是鲁莽,哥这是胜利的勋章,结果被沈风辞在身边拆台道去你的吧,你的胳膊还没我一半粗。再说沈风辞那边,王牧尘那边自成团体,沈风辞也是如此。沈风辞是沈家实锤过的沈家下任大家长,套近乎的人肯定要不王牧尘的人多,自然更比身旁王牧尘的左右虚假。女孩子纷纷朝他嘘寒问暖,男孩子们大多同样争先抢后夸奖他,这些话沈风辞都听得耳朵生茧子,再不经意听到王怜卿发自内心的关切询问,他还是个孩子,心里肯定难受得很。

这就跟沈家与王家之间拥有的的距离一样。

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年龄还小,还是个孩子,沈风辞肯定想不通,于是乎便有了出言讽刺王牧尘这出。王牧尘情绪刚被王怜卿的数落压下去,结果又被沈风辞勾起来了,他特别不服气,便反驳你这跟细抽抽的柳条有什么资格说我。此话一出,谁与争锋,他们差点又杠上了。这回安瑾锋跟容无暇都没反应过来,王怜卿的动作最快,一人赏了一暴栗,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倒真有点实际作用,王牧尘跟沈风辞捂着头顿地彻底安静下来。王怜卿还没来得及数落,莫殇绕了圈原路,骏马踏地,踱步到他们面前。

骏马威风凌凌,鬓毛与马皮的光泽一瞅就了不得,可威风了,然则对见惯了这些的王牧尘跟沈风辞等人没什么强烈的特殊反应。莫殇也不沮丧,昂首挺胸地驾马至他们面前,目光冷冷瞟向他们,没耗费太多口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此时更该干什么。

莫殇的冷跟安瑾锋不同。若说安瑾锋冷起来像是远至极北运来的冰块,莫殇就是寒冬腊月伸向你脖颈的那只罪恶的冰冷的手。

倒非常具有人情味的一点是,莫殇没有一走就走老远,而是缓慢地,像是在等他们能够跟上。容无暇耸肩,安瑾锋收剑归鞘,王牧尘护紧王怜卿入马车内,沈风辞本想大大咧咧直接就进,被王牧尘请下去了。实在没办法,沈风辞拍了拍屁股,跟容无暇与安瑾锋挤一辆马车。

这就奇了怪了。

“不是,大兄弟,不是我说你。”,容无暇挠头对沈风辞说,“你没有马车的吗?再不济可以到孙荣威他那里挤挤的啊?我看他们挺欢迎你的。”

这话倒使沈风辞闷闷不乐了起来。

“你不懂。”,沈风辞郁闷地说,“他们欢迎的不是我,欢迎的是沈家大少爷,未来沈家的大家长。”

此番说完,基本都明了。

这回是安瑾锋,安瑾锋极其不解地问他。“可……你完全可以自己找来辆马车的啊?”他可记得王牧尘那副他有钱就万能的模样,到处找马车,没马车也得要驴车,反正就是不乐意走。王牧尘的恶习给尚且年幼的安瑾锋的价值观带来极大的改变,以至于使他潜意识的认为所有跟王牧尘同等地位的,都是这副德行。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大错,关键错在他碰上沈风辞这么个不乐意跟别人特殊的奇怪的人了。“我是偷溜出来的,也就是说,我占了我们家的名额。”,言外之意沈风辞根本没有带多少钱,啊不是,是指沈风辞成为离家出走的叛逆儿童了,“原本那个名额是打算给我弟弟的。”

他们噢了一声。

“但是我没有让他走,我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顶替他来了,反正我们长得很像。”,沈风辞歪头想了想,“我弟弟他打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他是庶出的孩子,而且此番勘察极其凶险……我怕他会有伤害,故此匆匆赶来。”

有理有据,情理上来说这回答的已经足够具体了,可容无暇此时又有问题了。“不是,你身份贵重,难道你出来你家人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么?”他这方困惑着,沈风辞不禁干笑三声,才解释道。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清咳三声清了清嗓子,方向容无暇与纵然把话没说出口但也相当好奇的安瑾锋开口叙述道他离开沈家的心酸史。“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垂首,目光由此落在地板上,“无疑,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情,所以我来时才挤的王牧尘的马车啊,不然你以为我鼻子愿意受那熏香刺激啊。”

这倒也是。王家跟沈家不对头,能查上对方马车?不现实,当时那情况都没人有心思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过去了。

而且原来王牧尘自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味道奇怪的熏香吗?我仰头看眼安瑾锋,安瑾锋直视前方,双眸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仿佛微微映着细小的光亮。汪禹晨拽了拽我的手,我偏头看他,他揉着眼睛没有说话,我福至心灵地抱起他到怀里。其后发现差点再次找不到安瑾锋,连跑几步,蓦然回首,却发觉他站在灯火阑珊处,等着我的到来。

有了固定的位置,我就有点不急不缓的意思了,慢慢走到他眼前。安瑾锋扫眼我们,他从我怀里接过汪禹晨单手抱着,空出手来拉紧我。我们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至安瑾锋顿步停下,我抬头下意识扫眼周围,忽然察觉我来过,细细思索却忘了是什么时候。此时我眼前掠过片衣角,恍然这里是当初看烟火的地方。即后再看去时,容无暇杵在我们眼前,眉眼带笑,视线却落在安瑾锋身上不动。

“师尊怎么说。”安瑾锋冷漠地开口问道。

听见安瑾锋这句不带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话,容无暇对此只不过是耸肩浅笑安然,因为容无暇似乎已经彻底习惯安瑾锋对他在心里把他划分到陌生人的行为了。“师尊……”,他感受到安瑾锋的视线跟南柯剑身映在灯光下的光泽,忙改口继续说,“娄祝庄主说……也没有说什么,而且我没义务告诉你吧?我现在身份又不再是瑞阳山庄的弟子了对吧,又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事事具细地通报给你吧?”他说得极其嘚瑟,仿佛在他心目中被逐出瑞阳山庄不过和吃茶淡饭般归于小事。自然而然,这番话触怒了安瑾锋,南柯剑当即出鞘,容无暇轻声提醒他此时不是他时,可是在故人归上,安瑾锋只能憋着一口气收剑归鞘。

说真的,我真的是首次看到安瑾锋那般吃瘪了,内心分外震惊。容无暇倒对这事情习以为常般,晃晃悠悠地朝我们走来,步伐飘虚且暗带劲地,怕是日常习武不停歇留下来的条件反射。他走到我们面前去,先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安瑾锋的肩膀,随即揽过安瑾锋的肩膀贴耳说了什么,他故意用了内力,我听不到的,但安瑾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差了。

肯定的是,我更加好奇容无暇说什么了,但容无暇只是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根本没有讲话转告给我的欲望。我只能作罢,等他离开约有三步的距离,朝我们晃了晃手,随即转身,逐步藏于人流中远去了。

而安瑾锋依旧不为所动,他等容无暇真正混入人群中离开了,即刻叹出口气,牵起我的手,便在瑞阳山庄随处走走。他绝对看穿我的想法了,然而他依旧没有打算告诉我的想法。“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指不准那天你即便不想知道也会被迫知道的。”,他颔首,眉毛轻扬,“好吧,现在还想接着听我讲故事么?”来往人群有些夹杂着瑞阳山庄的弟子,瑞阳山庄的弟子瞅见他挑眉,一个个跟见了鬼一般。我抽了抽嘴角,心道他到底在众弟子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啊,轻点头,安瑾锋瞟眼我,时隔多年故事再次徐徐地展开在我眼前。

黄泉路是条蛮长的路,路偏曲折且颠簸,坐在马车里感受格外不舒服。倒也没办法,他们干脆告别马车,结完帐单,跟马车说拜拜,才继续走上通往碧落的道路。

这一下马车,才哗然发现黄泉路其实特别长,路面乍一看平常无奇,实则真正踏上才发觉其中奥妙。尤其有一点对在场诸位极其有针对性,那就是在黄泉路附近,根本用不了轻功。

怪不得碧落基本上很少与外界城镇沟通,落在其他人身上,估计也不会轻易出去。

换个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得老老实实地走过黄泉路,才能抵达如今的死城碧落。他们这一行人大多都是大家户跟大门派出来的,不像其他小门户人家那般怕疼怕麻烦吃不了苦,他们硬是一声痛呼都没吭,走完黄泉路,正式抵达碧落大门。

碧落大门大敞,血腥气味单靠城墙根本抵挡不住,怪不得周遭皆受刺激。而大敞的大门,仿佛在对他们说,我早已聊到,欢迎你们的到来一般,着实渗人,有些小姑娘与小男生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即哭到反胃扶墙嗷嗷大吐。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走进了碧落。血流成河,尸遍满地,有些死尸因腐烂的已有时日,都已经面目全非,发散出种种恶臭。秃鹫徘徊于碧落上空,却因未知的关系,它们没有立即冲下来饱餐一顿。这时候便见的传说中碧落的天空的,干净的令人感动,真倒如其名,美得撑得起碧落两字,但衬托起如今碧落的惨状实在讽刺了些。

此时远方响起些嘶鸣声,不是由风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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