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朝皇后,南门毅的生母沐阳婧在南门燕死后,顺应遗诏登上了太后之位。
这一切在皇帝的眼里却颇有不满,但没有办法,沐阳太后乃是南门燕结发之妻,无论从世评还是位次,沐阳婧都理应顺太后之位,更何况皇帝的生母文妃已经故去。
沐阳太后能为南门燕生育一个统领风骚的儿子,自己也必然是风华绝代。在这太后之位上,自己虽不是皇帝生母,但气势上丝毫不输皇帝,甚至皇帝都要惧怕她几分。
也有这样的原因,纵使南门毅直言于朝堂之上,也不曾遭到半点不测。
欧阳淳听说太后移驾欧阳府,煞然肃起敬意,戴好官帽整顿仪表候在门旁躬身迎接着。
南门毅亦是如此。
也不愧是太后万金之躯的马车,除了金玉璀璨的马车装潢,甚至连马背上都铺满了点缀权贵的珍珠。
就在霓虹珠帘被下人揭开的时候,马车里下来那个后宫里名望最大的女人。
“老臣恭迎太后娘娘万岁!”欧阳淳跪地行伏地礼。
一旁的南门毅亦躬下身子行了礼:“儿臣参见母后。”
礼毕,欧阳淳恭请着太后进了府上,在刚刚收拾好的焕然一新的欧阳旧府正堂上坐下,下人伺候好,沐阳太后凝望着这个半年前离开皇都的故人,再回来时已物是人非,瞬起怅然之意,眼神里洋溢出泪水,却不曾让它滚下,只沉沉脱口一句:“欧阳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欧阳淳注意到太后脸上的忧伤,自己也沉下心来。
想当年国色天香的燕殿下太子妃,即便半年前自己离开之际见了沐阳太后与南门燕的最后一面,沐阳太后还不曾有丝毫老态,怎知仅仅半年过去,连面前这个曾倾国倾城的前朝皇后都已老态龙钟。
欧阳淳不由得叹了口气:“先皇吩咐的任务倒都顺利,所购奇木也都会陆续进宫,只是……”欧阳淳还是顿了一下,愁思片刻,还是停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只是轻咳了两声。
“欧阳大人想要说什么?”沐阳太后也不看一旁伸手轻拍欧阳淳沧桑的脊背的南门毅,只递一杯清水过去。
欧阳淳接过杯子,摇了摇手,接而却又深深重咳了两声,还不忘参杂着回答沐阳太后的话:“没……没什么……”
沐阳太后是心细的人,一眼便看穿了欧阳淳的心事,她也不动声色,只用左手将右手袖襟耷拉在桌案上的那一块绸缎扬起来,在自己的右手腕上打两个圈,不让它再耷拉下去,又拨去脸上垂下的黑白参差的一缕头发,笑容浮现在脸上:
“宇文老将军的小女儿宇文晴成人宴定在明日,凑着来看望欧阳大人,本宫也把这请柬一并捎了过来。”
接着转过身,面对着一旁候侍的侍女小月招招手,小月从手上递过来一封大红色请柬,又递给欧阳淳。
欧阳淳接过请柬,被房梁遮挡着的在烛火下昏黄暗淡的脸庞又拂过一丝怀旧的忧伤,他双手捧着请柬,打开锁睛浏览一遍,又叹口气笑了笑:“时光真快,想当年宇文府的千金还是一个满地跑的娃娃,如今也都已长大成人了……”
南门毅在一旁搭不上话来,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有想说话的意思,便抖抖自己的衣衫,正了正冠带,找到欧阳淳身旁的一处空席盘腿坐下去。
沐阳太后想得到自己的孩子会来探望他的欧阳大伯,但没想到竟比自己到的还早,也没有对南门毅过多注意,但她看到南门毅很不自然的举动,便又提起眼睛看着他:“本宫莫不是打搅到毅儿和欧阳大人叙旧了?”
南门毅也不太惊讶沐阳太后的问话,沐阳太后就是这样,就算对自己的儿子也很是相敬,给人生疏的感觉,南门毅也每每不敢说什么调皮的话,也只是正经官味回答道:“方才和伯父正说起母亲,倒是母亲先来了,没有别的意思。”
沐阳太后莞尔一笑:“你重情义,欧阳大人对你有长辈之恩,本宫也只是前来探望,这些时日你不曾进宫请安,今日也倒是巧了。”
南门燕驾崩之前,南门毅虽是才华横溢,但喜好玩乐,算是个花花公子。
沐阳太后曾介绍过宇文云庭的胞妹宇文晴给南门毅,但南门毅却表示自己只是把宇文晴当做妹妹,从未想过成家之事。
也因为此事,南门毅和沐阳太后闹了别扭。
沐阳太后以为南门毅只是像从前一样搞搞小脾气,但没想到他真的犟到几个月不曾进宫请安。
“母亲不给儿子台阶下,倒是喜欢挖苦儿子。”南门毅叠手以礼,也不露微笑,就这样回答她。
欧阳淳倒是先笑起来,他知道宇文晴和南门毅的事情,也曾从中调解,他心中羡慕任何一个有子女可以牵挂的人,倒不是妒忌,只是单纯为他们高兴。
便从一旁缓和道:“不如明日一起到老将军府上赴宴,也好缓和缓和先前的尴尬?”
“都已是年近三十的人,还要长辈操心你的事情!”沐阳太后对南门毅有些不满,也不正眼看他,只随口训斥一句,又谢过欧阳淳:“毅儿自幼都没让欧阳大人少操过心,如今成人还是这般顽劣。”
欧阳淳没了先前的失意,摆摆手笑道:“毅儿自幼才华横溢,又怎是我们这些跟不上年岁的人所能比过的。”接而转过脸看着南门毅,又满意的笑了笑。
宇文晴成人礼的事情南门毅比宫里任何一个人听说的都要早,当时还没有划定好时日的时候,一向心直口快的宇文云庭早就跑到齐王府说与南门毅听了。
南门毅当时正在香炉上添着宇文云庭从北境捎来的珍香,只听匆匆不停的脚步声,也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宇文云庭带着什么消息来了。
“什么事啊,火急火燎的?”南门毅都不抬头看他,也不停下拈香忙碌的右手,只是低头盯看着香炉里的烟,慢慢小心引燃它,直到闻到一股香薰味道,南门毅轻俯过身子嗅了嗅,才把头扭过来看着宇文云庭。
“你倒还是不慌不忙的,我妹妹这就要成人礼了。”宇文云庭在一旁急得跺脚。
南门毅引好香炉的香薰,正听完宇文云庭的话,也只不过脸庞肌肉微微收紧,嘴角沉沉一笑:“晴儿的成人礼嘛,我精心准备些礼物,待到那日再送过去不可吗,何必如此紧张呢?”
这些年南门毅与宇文晴青梅竹马的感情都被宇文云庭看在眼里,宇文云庭作为宇文帅府上有勇有谋的少将军,在人脉往来上却是尤其天真烂漫,所以这段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和自己的亲妹妹的感情在宇文云庭的脑袋里不及多想。
“成人礼上,自是宇文府首当其冲的大事,待到那日必然要见到父亲母亲,甚至连太后娘娘都要过去的,你只给晴儿一人准备礼物怎么可以?”
南门毅不动声色地轻笑一声,倒也被宇文云庭这番话提起了兴趣:“那你说,我还要准备些别的什么礼物过去?”
“起码,你给晴儿的礼物,一定要是所有人中最特别最用心的,”宇文云庭抱着把儿,托着下巴寻思着:“再加上,我那爱记仇的父帅,你不得精心准备一番,赔个先前的不是?”
前些日子,因为南门毅和宇文晴的提亲之事,沐阳太后和宇文府惹了不愉快,而宇文云庭的父帅宇文轩又是久经沙场、心直口快的直人,免不了生些怨气,这一点,宇文云庭倒和他的父帅很是相像。
“那日的提亲之事,是母后没想周全,怎能全怪在我身上?况且道歉也不该是我来道,我若赔了不是,母后又要重燃她那倔强的心。我和晴儿是绝不能在一起的,”话说到这里,南门毅顿了顿,继而真真正正停掉了手上的事务,严肃看着宇文云庭,低声道:“我要做的事,你又不是不明白,我怎么可以连累了晴儿?!”
“这和那有什么关系?”宇文云庭听不下去了,声音有些急躁,四肢也不知道该如何放置,只随空转弄两番,悻然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不和我妹妹谈婚论嫁,就不会牵连到宇文府吗?”
南门毅看着急躁的宇文云庭,自己却故作镇定,假意气他道:“所有的一切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事情败露,母后身居后宫之首,当不会被责罚,宇文府只要不与我齐王府联姻,当也不会受株连。”
“行了行了,你不要再说了!”宇文云庭不耐烦了,推诿掉南门毅的话,装作生气的样子。
“你若真有闲心,倒不如帮我去挑选些称心礼物,你是晴儿的亲兄长,自然要了解她多一些。”南门毅摊开香案旁堆放的一堆书卷中的随意一卷,也满心随意地浏览起来。
“得了吧,晴儿向来只和你说心里话,我怎么能知道她想要什么。”宇文云庭满脸醋意,双肩不自然地抖出这么一句。
南门毅随意扫扫香案上洒落的香薰,轻轻叹一口气,脸上又诡秘地微微一笑。
所以在宇文晴成人礼的消息刚刚传播开的时候,南门毅早就精心挑选好了相送的礼物——一颗多年前自己于南岭山上求学时求得的稀世珍宝“游云环瑗珠”。
南门毅自然也不怕沐阳太后不悦的这一句问话:晴儿的礼物准备好没有?
游云环瑗珠可是闻名天下的宝物,用心之至足以挡住母后唠叨不停的嘴巴。
所以当南门毅将此事告知沐阳太后,沐阳太后当然极为满意,再向下的话题,也不至于就停滞在宇文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