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傲足足一天一夜,睁眼的时候,自己骨头一节节似乎都被敲碎了,他只能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咬牙硬挺着,慢慢的动动手指,接着才感觉脚趾头能微微弯曲。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苏四娘轻声喝道:“醒了,就起来吃饭!”
他只有咬牙直起腰,拼命下了床,一步步挪到门外。
外面的木桌上摆着小米稀饭,凉拌萝卜皮。
乔傲忽然好饿,吃了四大碗,极度疲劳之后,就是极度的饿,饿到吃到肚撑,嘴巴里还想咀嚼点什么。
苏环在一旁看着乔傲用勺子狼吞虎咽,那木勺似乎极重,他用力捏着勺子凹处,指节发白。自己却随便拨弄二口,她吃不下,心里若是装了太多的事,胃口总不会好。
她低头吃,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想说话。
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四妹,在吗?”
苏四娘一听便听出来了,是师兄玄竹的声音,赶紧起身开门。
她低着头,诺诺道:玄竹师兄,你怎么来了?
玄竹深深看了苏四娘一眼,又往里屋看了一眼道:你还好吗?
苏四娘点点头,“多谢师兄牵挂,苏环还好。”
玄竹点点头,道:“那就好。小六子在吗?”
苏四娘微微诧异道:“师兄,你找小六子有事?”
“不是我,是师傅找你二人!”
乔傲听见外面的声音,立刻处于一种极端清醒的状态,微微有些紧张。
苏四娘问道:“玄竹师兄,敢问师傅找六斤何事?”
玄竹轻叹一声道:“无甚大事,你随我去了便知。”
玄竹越这样说,她的心跳如沸水一般,紧张极了。
难道师傅发现了什么,三年已过,实在不行,只有将阳师祖托付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便是。想到这里,苏四娘才微微心安。
但她哪里知道,玄竹不让她知道,是怕师傅等会问起,若她神色自若,便知自己早已告知。
他不想让钟无涯认为他是一个多舌之人。
三人石阶缓步而上,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竹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知学殿“’
上好的大理石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麒麟;龙凤盘旋,殿后山上的小涧渗透林间的山石在殿边悄然滴落,腾起袅袅的雾气将“知学殿“如仙宫一般。
大殿之内,一个真气十足的声音,像雷在大厅里炸响道:‘好大的胆子,跑到白鹤宫,我叫他们干什么去了,杀生吃肉喝酒,活该挂在树上。。。。。。。”
苏四娘一进殿,便拉着乔傲,噗通,双膝便跪在了地上。
乔傲一路走来,大汗淋漓,脸色愈发难看。
钟无涯看在眼里,问道:这孩子,便是六斤。
苏四娘磕头应道:“回禀观主,是。”
钟无涯点点头,问道:“这名字你起的?”
苏四娘应道:“回禀真人,这孩子我捡回那时,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看活不成了,问他,他也没有名字,我便唤他六斤。”
钟无涯几眼扫去,乔傲身上并无任何功法波动,接着问道:“哦,你为何不传他一些本门入门心法?”
苏四娘忙磕首回应道:“真人在上,弟子虽已被逐出师门,但莫得师门许可,怎敢私自传授。”
“难得你还记得本门教规,这次我传你二人前来,是问这孩子一些事情.”
他看着乔傲,乔傲双手撑着地,任由汗滴滚滚,顺着鼻尖滴落。
“那夜,骨仪将你捋到何处?发生何事!”话音刚落,双眼紧盯乔傲。
乔傲没有回答,汗珠如雨。
“贫道再问你一遍,那夜,骨仪将你带到何处?”
苏环顿时被钟无涯的声音吓了一跳,乔傲双手再也支撑不住,干脆直起身子,直愣愣看着脚下。
“啪“苏四娘忽然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她的表情怒不可抑,
乔傲顿时蒙傻了,三年内,四娘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这一次打他,竟然眼中含泪。
苏四娘匍匐地上,低声道:真人,这孩子甚少说话,是个哑巴,但本性纯良,从未做过恶事。不知此孩子闯了何祸事,请观主明示!”
乔傲顿时眼眶红了,他吃惊看了一眼苏四娘,随即恶狠狠的盯着钟无涯,努力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钟无涯看着乔傲,此子眉宇间生出一股厌气,暗叹一口气,暗想,这问话问哑巴,如何问的?冷笑一声:“苏环,你倒收了一个有意思的孩子。”
吓的苏环赶紧道:“师尊垂悯,让我二人在后山修行。六斤不懂事,昨日竟敢私自出山采药,不管闯了何祸事。但究其因,都是我管教不严所致,苏环愿替六斤受观主责罚。”
苏环,现在脸上的表情坚决而不可摇动,瘦削的身体顿时挺的笔直,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起来格外孤单。
玄竹在一旁赶紧打圆场道:“师尊,昨日之事缘由与我,这孩子从小不甚说话,这几年从未做出半点忤逆之事。他本采了草药本要回山,遇上我和玄清玄明。我去西山,让玄清和玄明带着他回来,哪里知道会碰见骨仪师叔?”
钟无涯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脚步踉跄,走路都不稳。苏环眼中的怯懦之意有些让自己不忍,想起每年逢年过节,苏环亲手所制道服道鞋,也叹口气道:“此事,本道已经详细问过玄明,玄清二人。骨仪忽然袭击门人,还杀害了一名道友。掌教已经命令各观查询骨仪师叔的下落。”
玄竹低声道:“他只是个孩子,骨仪师叔没错杀他已是万幸了!”
“你二人起来的吧”钟无涯袖子轻轻一拂,二人身不由己的站起。苏环猛的一拉乔傲,想让他又跪下。
乔傲的双膝被一股柔力托着,怎么也跪不下去。
“今日,真极殿遇见太上真君殿的梅林观主,她弟子元阳子说,你的药圃,中种了不少的还魂草,可有此事。”
苏环只得点头承认道:“弟子确实后山开辟了一个药圃。种了一些药材,以渡时日“
种无涯继续道:“你的山药都卖给山下济世堂是否?”
苏环不知掌教为何过问此事,只得点头道:“是。都卖给济世堂的黄掌柜!”
钟无涯声音忽然缓和起来:“他说你种的还魂草,品质甚好。药谷内的百草园这几年里,也不知怎的,还魂草一直产量甚少,品相难看。他想请你指点,这还魂草的种植诀窍。”
苏环不喜元阳子轻浮,但师尊开口,眉宇之间顿有不快之色,却仍点头道:“弟子愿意。”
钟无涯立刻察觉到苏环的眉宇间变化,又缓缓道:“今年的祈福丹任务颇重,各殿都在帮助收集药材。卖给山脚下的店铺。那店铺转手又卖给了太上真君殿,浪费了不少银子。若能合适,你就直接卖给他们吧。”
苏环缓缓道:“是!”
“当然,我只是帮忙传给话,你现在乃是散人,一切决定,你自己拿定主意。”他起身离去,走过苏环身边的时候道:“此子,厌气甚重,今年童试,若是有缘,送来一试。”
就在苏环跪在知学殿内,同时也有一人跪在了真极殿的门口。
符文道的身子有些佝偻,四十左右的年龄,却全白了头发,眼睛凹了下去,面如蜡色,形色枯槁,眉宇之间的愁苦怨恨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在空荡荡的无极殿内,冬日暖阳,却更加显的符文道说不出的一股阴气逼人。
乔无极也大为吃惊,短短数年,一个壮年意气风发的中年道士,变成了一个垂暮老者,变化实在太大。
“符文道”
“弟子在”符文道,咚咚咚,俯身磕头“还请掌教收回成命”
“为何?”
“先师骨仪练功冲关时,被司徒暗害,至今疯癫。此仇未报,弟子至今愧疚于心,哪有德才能够坐上师尊怪松山阴符观主之位,还恳请掌教收回成命。”
符文道说的不卑不亢,可他在乔无极的眼里,就是茅坑里一块石头,又臭又硬,恩威并施,毫无用处。
“符文道,你是骨仪的大弟子,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如此落魄。全教上下,只有你的阴符兵法尚有小成,本掌教并非顽朽之人,梅琳此刻已经成为太上真君殿的观主,为何你,执迷不悟。”
符文道冷笑两声道:“恭喜小师妹了。可我是我,她是她。掌教不必迫我!”
乔无极冷冷看着符文道:“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骨仪自焚的石洞内,一阵狂风从洞外卷了进来,吹着一些地面的小石子,滚动着噗叮直响,符文道却被眼前所见惊的心脏骤然停止。
墙壁上还残留精神之火灼烧的痕迹和骷髅的掌印。
还有二个字用真气划的二字“二仪”
洞口影道的那具尸体浑身已经焦碳化,眼皮已经烧掉,口张的甚大。胸口一个小小的手掌之印,与墙壁上的手印一模一样。
“昨晚遇到骨仪袭击的共有还有三人,皆是学海山上之人,二人被扔在了树上,另一个已经叫钟无涯去问了。”
“这是。。。。。。。。。。精神之火自焚的痕迹,。。。骷髅术。。。。“说到最后,符文道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怎么可能,师傅已经疯了。。。。,他魂魄已乱,骷髅术对于灵魂的默契最为看重,怎么有可能施展,怎么可能?”
符文道又惊又疑,喃喃自语,在洞中,来回查看。
“你师傅自从修炼了噬血剑法和骷髅术后,性情大变,乖张厌戾,其实当时已经走火入魔。你虽然为你师傅的失心疯一直耿耿于怀,但你知道不知道,邪功侵心,否则怎么会要求你师娘自焚这般荒谬,其实骨仪已经不是原来的师傅了。”
符文道浑身发抖,流着冷汗,颤声道:师傅,不会,师傅不会,他怎么会,他武功举世无双,怎么可能邪功入心,他的声音突然很尖锐“掌教,你骗我,你骗我?”。
乔无极轻声叹息道:“邪道骨仪,啞嗤必报,骷髅一出,天下无敌!唉,噬血剑法,以血练剑,愈练到后面,越控制不住自己。骨仪下山挑战各大门派,对手非死即伤,这样做可妥否?他已经错了,你莫要错的更远。”
符文道俨然不语。
“骨仪此刻是死是活,全然不知,你可愿意查出此地发生了何事?竟有这么大的精神之火灼烧痕迹?而骨仪是死是活?”
符文道张了张嘴,这确实是他无法拒绝之事,只能点点头。
待符文道离开后,洞内有人在暗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此事倒真和他没关系。但要查出真相,却没有人比他再合适了。”司徒尚轩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的疤痕在阴暗处如蚯蚓般扭曲,她寒着脸。
”不错,但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墙壁上骨仪为何留下“二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