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犹如石破天惊,太后脸色一阵变幻,钱嬷嬷僵硬地站着,完全没想到。
太后难以想象。“你,你谎报了年纪?”她如何受得了儿子娶一个年纪大许多的女人做了皇后!
她冷冷一笑。“这个,就需要劳烦太后娶问问您疼爱的皇帝了。”只一句话,瞬间让太后白了脸。“若以我现在的年纪,九年前我才多大,何谈救他?太后难道没有细想吗?”
这话问得太后一愣。她当初是没有多加细问,只知那次祁景彦遭遇刺杀,失踪一月有余,是个女子及她的仆人救了他。
姜平然神色淡淡:“作为一个江湖人,我只求明哲保身,不受朝堂束缚。怀璧其罪的道理,太后应该懂吧。”或许是她清冷的目光让人镇静,太后是个通透的人,闻言,怒意果然慢慢褪去,再看向她时,目光没了刚才的厌恶。
因为她美得太极致,又那样高高在上,是男人都想征服。她没有去招惹任何人,不然不会让祁景彦苦寻九年未果,她躲着祁景霖,早在一开始她就拒绝了他的好意,最后是天家皇权把她逼到了这般境地。
姜平然抬头:“太后,我无意于做皇家儿媳,还是让我走吧。”
太后怔了。其实她可以用她的势力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再走,她说这番话,是表明她的意愿和诚心。“不是哀家不让你走。”想到儿子那股倔的劲,她涩涩地开口。“你也知道皇帝……”是他执意如此啊。
一想到她说她的年纪足以做祁景彦的长辈,那可不是大两三岁的事,就算娶进来,能否生育还是回事,太后就黯淡了脸色。
姜平然行了个礼。“还请太后好生劝劝皇上,我先告退了。”说完还未等太后发话,她已出了内室。
今天被她说的话吓到了,直到姜平然出去好一会儿了,太后才怔怔回神。“阿丽,她说的是真的吗?”阿丽是钱嬷嬷的闺名。
钱嬷嬷想了想。“不像作假啊。”
太后想起前段日子在素和斋她们主仆放蛇吓唬荣恩伯世子的事,想想都不寒而栗。普通的闺中女子怎么会养蛇呢,她近日忙于两兄弟的事,差点忘了去调查她的身份。她泄气地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于楠扶着姜平然走出大殿。“小姐,你说太后会改变主意吗?”
姜平然摇摇头。“不会。”
于楠讶异。“这样都还不会?”
姜平然轻轻一笑,若是这样就能轻易打消皇帝的念头,他也不会寻她九年了。“走吧。”
她们一出福寿宫便有人匆匆跑去长信殿报信了。把她和太后似乎吵了一架,和她们出宫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祁景彦心中一慌,立即扔下奏折,风风火火地朝朝福寿宫去。
他就猜到她不会就此甘心,也低估了太后,不知她们谈了什么,但经此一事,她只会对皇家的印象更差。
周大海追着祁景彦跑了出去,心中一咯噔,他当初就看出这县主不是省油的灯,瞧,准了吧!
太后见刚一刻钟的功夫皇帝就赶来了,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布满细汗,显然是跑来的,可见那女子对他多么重要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苍老几分。
祁景彦挥退众人,只剩他们俩人。太后严肃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她比你年长这事?”
祁景彦一愣,脸上没有惊讶,显然是知道的。太后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造孽啊!”
面对母亲的伤心,祁景彦微微低头像是悔过,但清楚他的人知道,他越是这样越不会更改主意。
“今日不是哀家不成全你,只是皇帝啊,你糊涂啊!你为了她拖到至今未娶,未留子嗣,不就是想第一孩子由你心上人所出吗?这些哀家都知道,才没有反对这件事。”太后顿了顿。“可是今日,你实在太让哀家失望了!那姜平然虽十八九岁的面容,可实际上,有三十出头了吧?”说完这句,太后冷哼一声。
祁景彦无力反驳,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太后看着他默认,双目通红。“皇帝啊,你何必强人所难呢,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祁景彦抬起头,眼里是浓浓的倔强。“母后,终归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
太后怒道:“终有一天?要等到何时?她的年纪如何给你生儿育女?难不成你想这大胤江山后继无人毁于你手吗!”
“母后,恕儿子不孝……”祁景彦攥紧了拳头,眼里还是不屈,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道出了内心的想法。“母后,就算没有我,还有霖弟……”
听言,太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难以置信。他能如此说出口,说明他早已如此想过,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狠心断子绝孙,将江山托于他人!太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他,声音里透着绝望。“你,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要舍弃这江山,舍弃你母后吗!”
祁景彦低下头,紧攥的拳头里开始渗出血,浑身上下透露着不甘和倔强。他低头良久,就在太后以为他会道歉时,他开口了。“母后可知,她是谁吗?”
这话问得太后一愣。
祁景彦苦笑。“若没有她,您以为儿子能登上这个帝位?若没有她,您以为如今皇宫还有我们母子的身影吗?”
太后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祁景彦忍着心里的伤痛,把从九年前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多年来她派人暗中相助,赠与他荷包,让安平伯府隐晦地支持银钱,不露痕迹地,让他顺理成章地荣登大宝。不然以他的实力,何时才能做到,即便做到,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太后美目中震惊无比,显然难以相信。“这,这么多年,不一定是她暗中帮你也说不定,也许是巧合……不可能是她……”
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庞大的力量呢?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可偏偏,姜平然就不是常人。
祁景彦苦笑。“那母后解释一下,她为何有号令江湖的令牌,现在又为何住在安平伯府中?”
太后哑口无言。是啊,为什么那么巧呢,现在她都无法说服自己。
祁景彦表情痛苦道:“母后,这是我欠她的。”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太后静静地望着皇帝离开的大殿,目光失神,等钱嬷嬷进来时,她早已哭成泪人。
哪怕先帝驾崩,太后也从没哭得如此汹涌,钱嬷嬷赶紧安慰。“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就算和皇上置气,你也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太后是哭自己,也是哭自己儿子,谁料想,怎么知道女人,是当今江湖第一人呢。她偏偏是这么个身份,偏偏又是那样的傲气……
“阿丽,我啊,做错一件事了……”
祁景彦一出宫就吩咐萧鹤:“传朕命令,严格把关京城各个出口,这几日所有马车出城都需严加盘查,不能让安平县主出城。”
萧鹤愣了一下,抱拳道:“是。”这个命令跟全城戒严差不多了,可想而知安平县主对皇上的影响。
祁景彦换了身便装,午膳来不及用,骑马快速到达安平伯府。等他到达时,安平伯府门庭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
当徐文彬得知姜平然昨日进宫谢恩,竟然被太后遣出京城,他隐隐有些高兴,一得到消息他就赶过来,谁知一打听,一早姜平然进宫去了未归,他只好回去等,刚得知她回府的消息赶来,安平伯府又大门紧闭。对姜平然连面未见就被狠心拒绝的徐文彬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心想这次她受难,他再挺身而出,好言软语哄上一番,这俘获她的芳心还不是手到擒来。终归是安平伯府的家世和姜平然的样貌让他不死心,尤其是姜平然越渐不好,更想着乘虚而入。
昨日祁景彦疾马到安平伯府的消息因为刻意隐瞒,京城中少有人得知此事,不然得知皇上还驾临过安平伯府,他就不会那么放肆了。可上次颜面尽扫的他挣扎许久要不要去敲门,就看见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骑着马停在门前。他见过诚郡王两次,这个男人,明显不是。
祁景彦利落迅速地翻身下马,作势要敲门,就被徐文彬叫住。“这位兄台,也是有事找安平伯爷吗?”
祁景彦闻声,回头。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立在风雪中,看着有两分风骨,但他不经意间抖动的手暴露他在风雪中待了许久了。他心中焦急,皱眉。“你是何人?”
徐文彬心虚不敢说明自己来意,低声道:“在下永宁侯长子徐文彬,敢问兄台姓名?”
作为一个帝王,徐文彬的意图不明,恰好出现在他来之后,他怎么不知他的小算盘。当下板着脸。“关你何事。”转身过去敲门。
第一次被下了脸面的徐文彬脸色发青,可看他满身贵气,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敢随意出声呵斥,只得跟在他身后,打算借他的脸面跟进去。“永宁侯府与安平伯府故有往来,小生今日是特地来探望姜伯爷的。”他语气熟稔,像是常来安平伯府做客的模样。
可若是常人,加上他恭谦的书生模样肯定信了,但细一想,这话里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