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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套中之套

韩小铮顺利地抓住了那根绳子!而且绳子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被他一把扯下来。

韩小铮一阵狂喜,他试着把重心向左手移了一些,没事,然后左手所承受的分量越来越大,直到全身的分量都集中于左手的绳子上时,绳子仍安然无恙!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韩小铮暗暗奇怪为何自己一开始没有看到那根绳子。

当他撤开右手所抓的椽子,而改为紧抓绳子时,突然感觉到绳子在向上提升!

这让他又大吃一惊!莫非这真是从天上垂下来的绳子?是神仙要来拯救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随着绳子越高,韩小铮的心越发忐忑不安,不过无论上去之后会遇见什么,总比这样吊在屋檐底下好些。

升到一定高度,绳子突然停了,但这时韩小铮的手已可攀到檐沟顶边,当他挣扎着爬上屋顶后,觉得全身如同虚脱了一般,趴在屋顶一个劲地喘气。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忙向绳子的另一端望着,才知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根烟囱上,可以推测一定是有人先用手将韩小铮提上来一截,然后再把绳子系于烟囱上,那人如此做,显然是不想让韩小铮看到他的真面目。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呢?他又为何要到这屋顶上来?

韩小铮百思不得其解。

等气慢慢地喘匀了,韩小铮才挣扎着直起身来,他怕站得太直了会被下边的人发现,加上也怕踩碎了屋顶的瓦片从而惊动了下面的人,所以他是双手双脚同时着地,然后慢慢地向前爬。

爬行了好一阵子,他才在东侧找到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枝叶极为茂盛,有几根横枝已伸到房顶上了,韩小铮暗叫侥幸,若是没这棵树,他还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可以下去。

在树枝上等了好长时间,确定四周没有一个人时,才“嗖溜溜”地从上边滑了下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落定!

看看日头,大概已是晌午之后了,韩小铮想了想,决定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再换一套衣衫,他身上那套衣衫已是又脏又乱又破了。

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他一口气喝了三杯酒,那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方才消失,他的头脑又可以正常运转了。

他的眼前闪过经历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段如烟死得蹊跷,一定是有人谋杀了段如烟!

可为何她的身子没有任何伤痕?韩小铮不由又想起了他抱起段如烟时所听到的那种极为诡异的“咕咕”之声。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应该有这种声音出现。

以韩小铮的江湖阅历自然是无法将他所看到的事弄明白的,他的生活圈子是那么狭小!

自杀?他杀?他杀?自杀?

韩小铮将他所见到的点点滴滴串了起来,慢慢地琢磨着,渐渐地真给他琢磨出一些东西来!

首先,他没有看到段如烟脚底有垫脚之物,其次,那位声音嘶哑的汉子颇为可疑!当他听说段如烟(事实上是韩小铮假装而成的)应了小菊时,为何立即冲进屋来?而且他一口咬定是自杀的,却在众人走后,将头伸出窗外,还说了一句:“好快的身手!”

这一句话,他说的是谁?不可能是段如烟,却可能是指杀了段如烟的凶手,也可能是指假扮段如烟声音的人。

还有一个可疑之处便是那个将韩小铮救起的神秘人物,无论如何,大白天的出现在屋顶上的人都会隐藏着某种秘密!

韩小铮完全可以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段如烟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与他毫无干系,但他见过段如烟之后,便已被段如烟的美丽,更被她对爱的执著所深深打动了。

尽管韩小铮才十五岁,并不懂得爱的真谛,却仍为一个青楼女子能那般忠于爱情而震撼了。

虽然这种爱情的存在本来就是隐晦的,带有一种悲剧色彩,但它终究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对韩小铮这样从未遇见过男女之间的恩恩怨怨的人来说,这种经历更是会在他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暗下决定一定要将此事查明,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对他的一生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这个决定带给他的,既有喜又有悲,既有爱亦有恨……

不知不觉中,韩小铮在思索中已将两瓶花雕喝了个底朝天。他看了看日头,猜测大概左家的喜宴差不多快要开始了,便结了账,又去挑了件衣衫换了。

自然,这一切所用的钱,都是从曲小月那儿顺手牵羊带来了。

韩小铮这才慢慢地往左家走去,他的怀中还揣着段如烟的那只粉红色的心形之物。

当他到了左家时,发现左家的客人更多了,反正他都不认识,便不声不响地在不起眼之处坐着,等待喜宴的开始。

这一带的民俗是等新娘接进门之后喜宴开始,然后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最后才是大闹洞房。

等到日头偏西时,韩小铮终于听到远处响起爆竹之响声,这是在城外头接新娘的一帮人放的。

左家立即沸腾起来,一部分人开始向院外赶去,观看迎亲的队伍。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忙开了,在一位精干的中年妇女的指挥下,人们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准备。

韩小铮既不出去,也未帮忙张罗。他觉得有点心神不定,暗暗思索:“这么多人在关注着这场婚礼,我一闹,会不会顶得住这么多人的压力呢?”

他觉得有点底气不足,于是心便有点慌慌的,而爆竹之声却越响越近。

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左家大院外,唢呐声震天地响,左家院中立刻平添了无数喜庆气氛。

韩小铮默默地看着朱红色的婚妆和大红的轿子,以及轿子边上欢天喜地的人们,他的心中感觉怪怪的,他在想:“若是阿芸知道她所嫁的人却是在爱着另一个女人,她会不会伤心?无论如何,这一切对阿芸来说,是最不公平的。”

可左之涯、段如烟似乎也没有错。左之涯尽管过于软弱了,以至于屈服于父命,可毕竟段如烟是青楼中人,他父亲有理由压制他。而段如烟呢?一个已因爱而死的人又有什么错?

似乎谁都没有错,连左老爷子也有他的理由,没有哪一个为人父者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与一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的,更何况是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韩小铮看着那顶大红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大堂之前停下,然后有一位丫鬟模样的人上前掀起了轿帘,同时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上前,从里边扶出一位蒙着红头巾的新娘,新娘在两位伴娘的搀扶下,向大堂走去!

人们都相继跟在后面,唯有韩小铮只是远远地看着。

大堂内响起了司仪抑扬顿挫的声音:“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当“入洞房”的声音响起时,韩小铮也已挤入了人群之中,他不能在角落站得太久,以免引人注目。

当他挤进大堂中央时,新娘已被迎入洞房,洞房内点着一对大红烛光,照得里边一片红色。

一切都那么正常,与别的婚嫁没有什么不同,几个年轻的女子将糖水、莲子汤、花生米、荷包汤等吉祥的吃食一样接一样地端进洞房内。想到阿芸羞答答地坐在那儿,将这些一一品尝过的模样,韩小铮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那个与自己一起摸滚跌爬的童年伙伴真的就要成为他人的新娘了吗?

韩小铮的年龄决定他并不可能对阿芸有什么异样的情感,他只是有一种失落感。

喜宴已开始了,韩小铮在西墙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同桌的人他都不认识,随便寒暄几句之后,他便开始只顾埋头夹菜吃饭了。

新娘、新郎开始敬酒了,有人替他们端着酒杯,又有人替他们捧着一对烛火。他们两人便那么按着顺序一桌桌地敬过来。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慢慢加快了。在没有见到段如烟之前,他已设好一个周密的计划,要将这场婚宴搅乱,可现在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按先前的打算去做。

很快,敬酒的新娘新郎已到了邻桌,韩小铮已可看清阿芸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似乎一穿上了嫁衣,阿芸便已变成了另外的一个。

韩小铮看到了阿芸的笑容,那是一种幸福的笑容,羞怯、甜蜜、温柔,似乎笑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塌落。嫁给左之涯,阿芸竟是很快乐很满足的!

韩小铮不由开始打量左之涯,他发现左之涯是个极为俊朗的年轻人,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倜傥,他的那双眼神似乎总有一种雾一样的东西在飘,里边可能有蛊惑人的力量——

这是一个可以让许多女人之为倾倒的男人!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显赫的家世!阿芸有什么理由不去爱他?

初为人妻的喜悦让阿芸焕发出一种惊人的美丽,因为羞涩,她总是略略低垂着头,却又不时瞟一眼她的新郎。

在那一瞬间,韩小铮终于做了决定,他夹起一大块鸭肉,放入嘴中大嚼起来。

阿芸与左之涯终于到了韩小铮这一桌来了,因为低垂着头,阿芸一时竟未认出韩小铮。

当轮到向韩小铮敬酒时,左之涯愣了一愣,他认不出韩小铮是谁,他身边的人也认不出,所以他便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韩小铮何等机灵,他立即先站起来,笑道:“表兄,恭喜恭喜!”

听了他的声音,阿芸立即抬起头来,当她看到韩小铮时,几乎惊呼失声!

韩小铮立即道:“表嫂,愿你与表兄百年好合。”

阿芸自幼便与韩小铮在一起,对他的一言一行是再了解不过了,她不知道韩小铮出现在这种场合,是不是又有什么闹剧。她很担心,因为她对现在的一切真的很满足,对于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找一个可靠的,并且是她所心仪的男人几乎就是她一生的全部追求了,而她对左之涯很满意。

她担心韩小铮的出现会搅乱这一切,可她又不能点破韩小铮,一则他们的童年友情使她不能这么做,二则她也担心这样一来可能使韩小铮一气之下,使出什么手段来。对韩小铮的刁钻古怪,她是极为清楚的。

所有的念头,都是极快地一闪而过的。惊讶之余,她立即面露笑容,用一只杯子为韩小铮倒上一杯酒,然后恭敬地递了上来,轻轻地道:“多谢美意,今奉薄酒,略表寸心。”

韩小铮也一笑,接过酒一饮而尽。

左之涯道:“兄弟慢用。”

韩小铮道:“表兄请便。”

左之涯便领着阿芸到邻桌去了,一切都那么自然,谁也不会看出什么。

韩小铮却从左之涯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种忧郁与烦躁之气,而这种眼神,他在段如烟的眼中也曾看到。

韩小铮心道:“若是他知道段如烟已死会作如何想?”

蓦地,大堂之外响起一声古怪的笑声,笑声不大,却能将里边数百人的喧哗之声压下去,显得那么清晰!众人神色一变!

笑声一停,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左长笑,你以为杀了段如烟,就可以掩盖住你不可告诉人的阴谋了吗?”

此言一出,里边立即如同一锅煮沸了的粥,一下子大乱!

左之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而阿芸的脸上则现出惊疑不安之色!显然,身为人媳的她尚不知自己公公的名讳,更不知段如烟是谁。

但这满室宾客却是知道的,而韩小铮虽然不知左长笑便是左老爷子,但他也能猜测得到!

谁也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会出这么一个乱子,一时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韩小铮更是吃惊不小!

莫非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知道段如烟是为他人所杀?难道左之涯的父亲会是杀段如烟的凶手?

此时,已有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冲出门外。

片刻,便听得外面“砰砰”连响,然后便响起那些人的惨叫之声,显然已吃了亏!

苍老之声又起:“左长笑,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布迷魂阵?你让这些不谙武功之人出来,不是让他们送死吗?我看你还是亲自出手吧。”这时的声音似乎比原先的那次远了些。

一些胆大的宾客已拥出大堂,但院子里除了几个躺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影。

众人正惊疑间,却听得那声音又已响起:“左长笑,人道虎毒不食子,为何你竟不顾自己儿子的幸福,让他成为你谋求私欲的工具?”

众人顺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站在一棵苍松之上!这个人似乎全无分量,站在苍松的一棵横枝上,树枝竟不见沉下!而他的身形则随着风的吹拂,在树枝上起伏摇晃,却并不坠下!

众人不由目瞪口呆,以为自己遇上了狐仙!

韩小铮夹在人群中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中同样是极为惊诧!只不过,他的心情比别人要复杂些,他希望这个神秘来客真的能将真相揭开!

左长笑终于出来了,这是一个俊朗儒雅的中年人,他的神情中竟没有一线恼羞成怒的样子!众人不由暗暗称奇。

左长笑朗声道:“哪位朋友对左某有不满之事,请君现身指教,大可不必如此躲躲闪闪。”

松枝上的人怪笑连连:“左长笑,莫非你要说连我也不认识?”

左长笑正色道:“恕左某眼拙,在下的确未曾结识过你这样的高人,阁下武技超绝,想必是一位大侠,不知为何要为难左某?”

那人怪声道:“大侠?我算什么大侠?”

左长笑语气一沉:“无论阁下是何方高人,总不能恃强凌人吧?在下与你并无过节,所谓能饶人处且饶人,此值左某不肖之子成亲之时,阁下却从中作梗,恐怕不是明人所为之事吧?”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都暗自点头,心中都气恼这莫名的来客,将好端端的一桩喜事搅混了。但因为忌惮那人武功太高,所以众人也只是站得远远地喝骂对方。

神秘来客只是嘿嘿冷笑,并未冲过来,几个下人便骂得更痛快了。

左长笑道:“阁下对我有何不满之事,可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来,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们左家也会尽力满足,所谓路不平万人铲,哪怕阁下武功再高,也是抵不过一个理字的!”

话中意思便是说大概你是一个想借此机会捞上一笔之人,那么你便开个价吧。为图个平安,左家愿意花钱消灾。

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冲出,口中叫道:“哪里来的狂徒,分明是在装神弄鬼!”

众人一看,那汉子是花石城“龙虎镖局”的总镖头龙在天,这人使的是一杆长枪,据说一杆枪舞得颇为不俗。

这下于是有人高声叫好,其中一人道:“龙大镖头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免得让他坏了众人兴致!”

龙在天从左家的仆役手中接过一杆长枪,掂了掂,用力一抖,便听得“嗡”的一声响,枪尖点扎如满天繁星,立即搏得了众人的喝彩!

龙在天毕竟是走镖之人,江湖阅历丰富,他知道自己这点功夫对付道上的毛贼还可以,若是对付武功卓绝的高手,可就相去甚远了。

可在这样的场合中,他是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做缩头乌龟了,他见那人竟能在松枝上如此轻松站立,轻功已远在自己之上,所以自己这次弄得不好就可能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龙在天慢慢地向那边走去,众人都静了下来,注视着他的背影。一段并不很长的路,众人却觉得龙在天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龙在天终于在松树前一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了,似乎与树上之人说了些什么,但因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谁也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

少顷,忽见树枝上的人如一只黑色的鹰隼般疾扑而下,遥遥攻向龙在天。

却见龙在天疾撤一步,手中长枪盘旋如风,声势颇为骇人,众人心中不由暗道:“这人如此凌空而下,身体全无借力之处,受龙在天这般霸道一击,又如何闪得了?”

正当此时,只见那人的身子竟凭空陡转,然后以惊人之速,飘掠至另一侧,右手从一个极为刁钻古怪的角度挥出,右腿同时一勾一送。

然后,便见龙在天的身躯突然飞了起来,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二丈之外,方直落而下!而对方竟未落地,一个旋,又回到了松枝上!

众人神色大变,心道:“这下龙镖头要吃大亏了。”

孰料龙在天落地之时竟安然无恙!众人暗暗称奇。

左长笑高声道:“龙大侠……”

龙在天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朝众人这边走来,道:“对方武功太高,我不是他的对手。”言语中没有一丝羞恼之气,倒也不失气度。

左长笑忙迎上去:“多谢龙大侠出手。”

龙在天自嘲地摇了摇头:“他若要取我之命,易如反掌。不知左老爷子是如何结下这个梁子的?”

左长笑正色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若是我与他之间有什么怨仇,以他的身手,还有必要把怨恨忍到今日吗?”

龙在天沉思道:“这就奇怪了。”

正在此时,忽然从东南方向传来一阵长啸之声,众人一听,均觉心神不定,不由都有些失色!

长啸之声响起时似乎是在二三里之外,但很快已不及一里之距!

韩小铮暗暗称奇,心道:“即使骑着一匹快马,也是没有这么快的,不知这是人还是神。”今天接连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让他应接不暇!

转瞬间,长啸之声已在左家大院院外响起!

众人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奔左家而来的,先前这左家人已应付不了,再来一个高手,左家岂非只有束手待毙的分呢?心中都为左长笑捏了一把汗,同时又在心中嘀咕:“不知他们会不会殃及池鱼?”

却见松树上的神秘人物突然如一支利箭般直射而出,向长啸声响起的反面方向掠去!速度快得让人疑为天人!

就在此时,长啸声已响在左家大院内,一个白色的人影掠空而过,快如淡烟!

在那一瞬间,众人已看到这个白色人影竟是蒙着脸,他所掠向之处,正是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转眼间,两个人全没了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无法从这样戏剧性的变化中醒悟过来,为何黑衣人听了白衣人的长啸之声后要立刻逃脱?黑衣人是谁?白衣人又是谁?

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但无论如何,一场祸事总算避免了,大家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唯有韩小铮却还深深地陷于沉思之中。

婚礼可以继续进行了。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新郎呢?新郎去了什么地方?”

声音不大,却惊动了所有人!当人们分头寻找了一阵之后,终于断定新郎失踪了!

今天真是怪事迭出!

几个左家年长的人在耐心地问新娘,新娘先是一味地哭泣,好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个大概。原来神秘的黑衣人出现之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黑衣人吸引过去了,而左之涯却变得极为烦躁不安,当龙在天出手时,左之涯对阿芸说他去后院有点事,阿芸见他神色有异,本想劝止,可又羞于开口,没想到他去了后院后,竟久久未归……

说到这儿,阿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半是吓的,一半却是为左之涯担忧,毕竟,她也算是左之涯的人了,何况左之涯在她心中的分量已是那么重!

好端端的一桩喜事被搅成这个局面,众人都极为惋惜,不由暗恨黑衣人居心叵测。巴不得白衣人赶上黑衣人,然后再好好教训他一番。

左家的几个年轻的本家子弟各自领了一批人,开始四处寻找左之涯。而一些远亲见此情形,知道再待下去也没多少意思了,便向左长笑说了些慰藉的话,纷纷告辞了。

人很快少了六七成,左家一下子显得冷清下来。

阿芸已被几个老妈妈劝回洞房中,红烛依旧,可新郎却已不在,阿芸止不住又落下了泪。

按理,像韩小铮这样的远亲,早该离去了,可他却还是待在那儿。左长笑很快便注意到这个陌生的半大年轻人,他显然有些惊讶地道:“这位小兄弟是……”

未等韩小铮回答,边上已有一个人道:“这位是枯水镇赵半成的公子。”正是迎宾之人所言。

左长笑看了看他,颔首道:“原来是赵公子,几年不见,已是长成小伙子了,不错,不错,令尊为何不来?”

“我爹身体欠安。”韩小铮站了起来,缓缓地道:“我能找到表兄。”

左长笑神色一变,然后惊喜交加地道:“真的?”

韩小铮平静地道:“表兄的失踪,显然与黑衣人的出现有关,而黑衣人所言的核心内容,无非是说出了一件事,那便是段如烟的死!至于段如烟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不过,我可以断定表兄一定是为这个名叫段如烟的人而失踪——或者说出走的。”

左长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而他身边的人则更加尴尬,都拿不满的眼神来看韩小铮,韩小铮却故作不知。

左长笑苦笑了一下,道:“不瞒赵公子,黑衣人所说的段如烟,乃一风尘女子……”

韩小铮一脸的歉意:“原来那黑衣人是在信口雌黄,胡编乱造,想要诬陷好人……”

左长笑摇了摇头,道:“这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我那不肖之子与这段姓女子之间,的确有一段孽缘……唉,都怪我教子不严……可我又如何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何况,至今还没听说有什么女子被杀。”

韩小铮心中一动,暗道:“不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段如烟的死讯传开?按理像这种事,一向是传播得极快的,无论她是自杀也好,他杀也好。”

这其中,是不是又藏有什么古怪?

只听得左长笑接着道:“没想到赵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明过人,赵老哥有福气呀……赵公子的意思是说应该去段如烟所在的地方找一找我那不肖之子?”

韩小铮缓缓地点了点头。

左长笑叹了一口气道:“按理他应该要浪子回头了,不过赵公子所推测的也有些道理。赵公子,我的几位侄子已分头出去了,剩下的全是些老弱之人,如若赵公子愿意的话,便带上几个人去‘春风得意楼’看一看,若是见到了我那不肖之子真的在那儿,你就叫人将他的腿打断!”

左长笑说得极为恳切,丝毫无做作之态。

韩小铮一愣,心道:“怎么会盼上这份差事?”但他知道这个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便不好拒绝了。

当下,他便很爽快地道:“既然左叔叔这么信得过小侄,那么我就鞍前马后跑上一回了。”

左长笑道:“有劳赵公子了。”

韩小铮忙道:“左叔叔怎么如此客气?我是少不更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错怪了表兄,还请左叔叔高抬贵手,莫打断我的腿才好。”

言罢,他便带了左长笑给他选的几个人,向“春风得意楼”走去。

走着走着,他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左家还有那么多人在却偏偏选中我?他说其他人都是老弱之人,可现在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却个个精壮,一双眼睛都贼亮贼亮的。再说这次只是去找人,又不是打架,要分什么年轻与老弱?

想到这儿,他便多了个心眼,在路上问了好几次路,打听去“春风得意楼”的路线,其实他去过一次之后,早已把线路记住了。

越走近“春风得意楼”,韩小铮心中不安的感觉就越甚,当他听到女子嬉笑之声时,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潜意识告诉他如果就这么进“春风得意楼”,那一定是一个错误,尽管他说不出理由。

他一皱眉,转身对身边的人道:“不好,有点内急,诸位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却有一个人跟了过来,道:“同去同去!”

韩小铮在心中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见甩不开左家的人,韩小铮暗暗心急,无奈只好继续向“春风得意楼”走去,他在心里嘀咕着:“若是曲小月发现她的银两少了,一把揪住我,那该如何是好?罢罢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由他去吧。”

像韩小铮这般年纪的客人并不多见,所以韩小铮一进“春风得意楼”,几位女子及老鸨就认出他了,都在想这小子早上还扭扭捏捏的,玩了一次之后,没过一天就又上门了。

韩小铮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所以一进门就大声道:“我是来找人的!”

说完这话之后,他心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接下来老鸨势必会问找谁,而自己一旦说出左之涯的名字,不是有损左家的声望吗?虽然以前左之涯也常来这里,但毕竟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若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来风月场所,未免太荒诞了。

左长笑难道没想到这一点吗?

老鸨道:“不知公子要找什么人?”

韩小铮道:“你俯耳过来。”

老鸨上前几步,韩小铮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老鸨一个劲地摇头:“不,他不在这儿,不瞒这位公子说,我们的段姑娘已寻了短见,所以左公子是不会来的,何况,今天不是他的大喜之日吗?”

韩小铮干咳两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告辞了。”他之所以放弃进一步查找,自然是为了顾全左家的面子。

等他这一行人回到左家时,天已擦黑了,其他各路人也相继回来,都未找到左之涯,一种不祥的气氛开始在整个左家弥漫开来。

此时,左家来客已只剩下四五十人,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本城的,用过晚饭,大都告辞回去,唯有几个左长笑的至交留了下来,一同商议寻左之涯的事情。

韩小铮是“远客”,所以被留了下来,韩小铮也未曾作过多推辞。

用过饭,他便被引到一间厢房,仆人为他点了灯,铺了床,又端来洗漱之水,便告退了。

韩小铮掩上门,一个人怔怔地坐在那儿,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他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古怪。

一日奔波使他觉得有些疲惫了,便准备早早熄了灯上床,就在洗漱的时候,他似乎看到窗外有人影闪现,可隔着一层窗纸,又看不真切。

韩小铮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不知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他强自沉住气,继续洗漱,可因为太紧张,一块毛巾在盘子浸湿拧干、拧干浸湿重复了好几遍,就是不知往脸上抹。

倏地,他听到极为轻微的“扑扑”之声,像是有人叩击窗户。

韩小铮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叩击声又响起,这次比上次又略响了一些。

韩小铮颤声道:“谁?”

窗外有一个竭力压低的声音:“是我!”

韩小铮听不清是谁的声音,正要再问,却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已插上插销的窗户竟然开了!

韩小铮几乎叫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一半是因为少年的好奇心性在作怪。

窗户一开,韩小铮便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他的身侧便是几棵树,所以在这样的黑夜中,他的整个人几乎已淹没于树影之中,若不细看,根本就无法发现他。

韩小铮似乎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却见窗外的人忽然举起右手,向他招了招,那意思韩小铮看懂了,是叫韩小铮出去。

韩小铮用力地摇了摇头,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心道:“这人会是谁呢?是白天救过我的人吗?还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外面的人再次挥了挥手,然后竟深深地鞠了一躬。

韩小铮吃了一惊,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这人能够瞒过左家的人进来找到自己,想必本事不小,若是对自己有什么恶意,恐怕自己也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当下,他便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韩小铮想要把灯灭了再出去,却见那人拼命地摇手,似乎叫不要灭灯,他又指了指窗户。

韩小铮一想,明白了:“敢情他是叫我从窗户这儿跳出去吧!”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白天在“春风得意楼”跳窗户的事,暗自好笑,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去了不少。

韩小铮竟真的依了他的意思从窗户爬了出去!幸好这儿不高,他能轻松跃下。

那人向他这边走来,韩小铮颇为紧张,他暗暗思忖:“若是他要杀我,我就这么一滚,然后大叫救命!”

然而想到龙在天与黑衣人之战,他又泄了气,明白若是对方乃武林高手,自己滚得再快,也是毫无用处的。

那人并未杀他,却是走至窗前,双掌一扬,然后疾然一收,却见本是敞着的窗户“吱”的一声响,竟又关上了!

韩小铮头皮一阵发麻,心道:“莫非我遇上了狐仙?”

那人已一把抓住韩小铮的手,轻声道:“跟我来!”韩小铮这才发现那人竟是蒙着脸的!

听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知道这时候只有乖乖跟他走的份了。

那人对左家的布局似乎很熟,左弯右拐的竟没有被人撞见。

当他们转至一片花圃后面时,面前出现了一堵高高的院墙,院墙并没有门。

那人伸手一抄,已抱住韩小铮的腰,双脚一点,人便如鸟一般飞了起来!

听得耳边呼呼风声,韩小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可千万别滑了手!”

待到落在墙外,韩小铮还迷迷糊糊的,有些未明白过来。

蒙面人又带着韩小铮疾奔一阵,待停下来时,韩小铮睁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发觉自己现在所在之处竟是一片坟地!

韩小铮心中不由直打鼓,暗道:“难道他……他把我的墓……墓坑都选好了!”

如此一想,小腿不由开始打哆嗦了。

远处,一只夜鸟在凄凉地悲鸣着,声音传得很远很远,然后慢慢淡去,风紧一阵缓一阵地刮着,似乎还夹着一种腐尸的味道!

韩小铮磕磕巴巴地道:“你带我来……来这儿……这儿干吗?”

那人道:“带你来看一件东西。”他的声音因为穿过了一层面纱,所以有些变形,韩小铮仍是觉得耳熟,却也还是辩之不出。

“你随我来。”

这一次,他已将韩小铮的手放开了,韩小铮身不由己地跟在他的后面,穿行于墓坟之间,韩小铮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嗖嗖地冒冷气,他很想靠近蒙面人一些,却又怕靠近他。

莫非,他是带我去看已为我选好的墓坑?

韩小铮暗暗后悔不该来此,他现在宁可死在左家。

蒙面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向前一指:“你看。”

韩小铮壮了壮胆,向他所指的地方望去——他看到了一个墓坑!墓坑四周堆了一些土,还栽下了几棵小树,借着淡淡的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墓坑很新,树也是刚栽下的。

韩小铮的目光只敢在墓坑四周扫视,而不敢落到墓坑中去。

蒙面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墓坑……”

“墓坑里有什么?”

“没……没……”他想说“没有看清。”

蒙面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不错,里边什么也没有!可是,按理,这里边应该有一位美丽的女人!”

他的话中透着无限的忧伤。

韩小铮忽然道:“你是左公子?”

蒙面人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伸手摘去了面巾。

韩小铮心中充满了惊讶,他没想到左之涯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谜一样的左家!

韩小铮道:“这儿是段姑娘安息之处?”

左之涯以低沉的声音道:“按理应是如此,可是,当我将墓坑打开之后,我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你为何要将它掘开?”韩小铮觉得左之涯如此做实在没有理由,一个已死之人,活着的人又怎么忍心再去惊动她的灵魂?

左之涯的声音让人的心都会为之一颤,那是一种充满哀伤的声音,在这样的夜空中,更是如此:“因为我不相信阿烟会死,我不相信她会自杀……她说过,即使我与她不能在一起,她还会爱着我,还会好好地活下去,也许,我们会等到某一天,我可以与她长相厮守的。”

韩小铮尖锐地道:“那么你的妻子呢?难道她就该去承担痛苦吗?”

左之涯内疚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她是个好女孩,本不该忍受这种痛苦的,我已决定从此不再见她,免得再伤害了她……”

韩小铮冷笑道:“可这种伤害已成了事实,谁都知道她已是你的妻子,如果你继续失踪下去,她便必须一个人去面对以后的孤独日子。”

“我对不起她,可我爱的是阿烟,这不是外人所可以想象的。”

韩小铮的恐惧早已抛到九霄之外,他大声地道:“如果你是一个负责的人,就不该娶阿芸……”

“阿芸?你怎么知道我妻子的名字?”左之涯惊讶地问道。

“我……我与她同在一个枯水镇,哪能不知?”

“难怪你替她说话,可最苦的还是阿烟,她竟如此年轻便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

韩小铮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现在,你说为什么把我找来吧。”

左之涯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抓住了韩小铮的肩:“你一定要把今天所看到的事全告诉我,我要查出是谁杀死了我的阿烟!”

韩小铮暗暗吃惊,道:“你是如何知道段如烟临死时我也在场?”

他在心中道:“他会不会因为忌恨段如烟临死时我在她那儿而杀了我呢?”因为听左之涯的口气,似乎已断定韩小铮是一位知情者,所以韩小铮不敢撒谎,否则有可能惹恼了左之涯,他把自己杀了也未可知。

左之涯道:“有一个人告诉我的。”

“谁?”

“我也不知道,当我发现我身上多了一团纸时,再去寻找这个人,却已了无踪影。”

韩小铮惊愕不已,他没有想到像左之涯这样高的武功,别人竟还可以瞒过他的双眼!

他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正含义了。

韩小铮道:“纸上写了什么?”

“他说你是知情者,但此事与你无关。”

“你信吗?”

“开始有些不信,但观察一阵后,我信了。”

韩小铮没想到左之涯已在暗中观察过自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害怕,暗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知?若是他要对我不利,我就是死了还蒙在鼓里呢。”

韩小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段姑娘葬于此地?”

左之涯道:“‘春风得意楼’的人告诉我的。当我听了黑衣人之言后,暗觉不妙,便借众人关注黑衣人的机会,从后院溜走,然后赶至‘春风得意楼’,在那儿,阿烟的死讯得到了证实,而且同时她们还将埋葬阿烟之处告诉了我。我……我还想再见阿烟一面,同时也不相信阿烟会自杀,所以……”

“所以你就来此将坟掘开?”

“不错!如果阿烟九泉有知,她也会原谅我这样做的!可是,当我将它打开后,里面竟什么也没有!”

韩小铮忽然道:“你是一听到黑衣人之言后,很快就赶到‘春风得意楼’了吗?”

“正是如此。”

韩小铮暗道:“好快的动作!从段如烟死亡,到左之涯赶到‘春风得意楼’,其中所间隔的时间并不很长,为何‘春风得意楼’这么快就把段如烟葬了呢?为何当左之涯掘开坟地时,又一无所获呢?”

韩小铮想了想,道:“既然你愿意听,我便把今天在‘春风得意楼’所遇到的事全盘告诉你,信不信,则在于你了。”

顿了一顿,接着道:“我去‘春风得意楼’找的是曲小月,当我从曲小月屋中出来时,我遇见了隔壁的段姑娘,当然,那时我并不认识她,是她叫住我,问我是不是左家的客人,我说是。”

“后来,我想这大概是我与曲小月交谈的话语被段姑娘听到了,方知我是来你家的。段姑娘便说有一样东西要让我转交给你,当时我很奇怪,我与段姑娘并不认识,她为何要让我转交?现在我明白了正是我与她不熟悉,她才托付我,这样才不会让此事弄得沸沸扬扬。不知为何,当时段姑娘显得有些紧张,她将我让进屋,然后进里屋拿东西,过了片刻,我听到了里屋有轻微的叫声……”

听到这儿,左之涯的身子颤了颤。

韩小铮接着道:“我感到有些不对劲,便唤了几声,却未听见段姑娘答应,于是,我便冲了进去,竟发现段姑娘已悬于梁上了!”

左之涯颤声道:“你……你为何不救她?”

韩小铮道:“谁说我未救她?可当我将她从上面弄下来时,她已气绝身亡了,口角还有血流出。当时,我吓坏了,心想这该如何是好,如果这时有人进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左之涯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是说阿烟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吗?”

“不错,可当时我没想到这一点,我以为段姑娘真的是自杀了,当时心情太乱,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细想,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唯一可以走的路便是逃,可我不会武功,又如何逃得脱?”

“那最后你是怎么出来的?”

“那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是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我不敢应声,他们便一脚将门踢开,我心想,这下完了,他们一冲进来,我就百口莫辩了,情急之下,我立即爬上窗户,向外一跳……”

左之涯道:“你不是说不会武功吗?”

“不错,可当时我不知怎么的竟想到了向上跳,结果我抓住了屋椽,这时有人从窗户探出身来,说了一句:好快的身手!又缩了回去。”

“那么你最后又是如何从上面下来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竟是被一根从屋顶上垂下来的绳子救起来的,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信。”左之涯的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平白无故地有一根绳子从屋顶上垂下来很正常吗?”韩小铮失声道。

“是不正常。但这件事在那张纸团中已有叙述了,所以我信。除非你与他是串通好的,可你不会与他是一伙的。”

“为什么?”韩小铮惊讶地道。

“因为你根本不会武功,我抓住你的手时便可以察觉到这一点。”

韩小铮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是幸好我没有武功,否则说不定还是会被你怀疑的。”

左之涯望着天边的那轮淡月,沉默了一阵,方道:“你说阿烟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杀。”

左之涯转过身来,望着他道:“你很坦诚,我已看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你一定早已看出阿烟是他人杀害的,如果现在你要说是自杀,那么你一定是在说谎!”

韩小铮笑道:“你能看出这一点,岂非也是不简单?”

左之涯忽道:“可我不明白你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为何要卷入这件事中?”

韩小铮苦笑道:“由得了我吗?即使我一走了之,你还是会找上我的,对不对?”

左之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望着那个空空的坟坑,缓缓地道:“对方不让我看到阿烟,一定是怕我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所以才将阿烟移走,若是有朝一日让我查出是谁,我会将他千刀万剐!”

从他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中,韩小铮知道他是会做到的。

韩小铮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正是段如烟交给他的粉红色心形之物。

他将这心形之物递给左之涯,道:“这是我从段姑娘……段姑娘的遗躯上找到的,现在交给你吧,当时她是将它抓在手上的,也许就是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左之涯接过心形之物,怔怔地站在那儿,如果不是月光太淡,韩小铮可以看到左之涯的眼中已是一片晶莹的泪光。

韩小铮道:“你与我一同回去吧,虽然你武功高强,可终究人单势薄,回去与家人一起查寻,机会会更大一些。”

“不,我不回去。”

“为什么?”韩小铮惊讶地道,他心中暗暗思忖是否是因为怨恨他父亲逼他娶了阿芸?

左之涯道:“因为……不为什么,该回去时,我自会回去的。”

“那……阿芸她……”

左之涯叹了一口气道:“待事情查明之后,我会对她有个交代的,尽管那样做并不能挽回我对她的伤害。”

韩小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左之涯道:“你也该回去了,我希望今夜之事,你不要向任何人说。”

韩小铮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便向左家返回了,左之涯得把韩小铮送回左家,否则韩小铮根本进不了那么高的院墙。

他们不知道,就他们身后七八丈远,有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在悄悄地跟踪着他们。

而跟踪他们的人也不知道,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隐于黑暗之中,在得意地冷笑。

韩小铮回到自己的屋子时,那盏油灯就快将灭了,灯火如一颗绿豆般摇曳。

韩小铮索性将它吹灭了,然后和衣躺在床上,一时又如何睡得着?他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升起的一个念头,竟为自己惹来这么多事!更糟糕的是这事似乎还远未了结!

左思右想,他开始迷糊起来,正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忽然不由自主地一惊,猛地睁开眼来,只见一个人影赫然立于自己的床前!

那人手中有一把刀,正向自己的颈部砍来!

一刹那间,韩小铮已被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闪不开这一把刀!

他的脖子似乎已感受到了刀身的冰凉!

却听得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卷向那把刀,然后便见那把刀被卷得飞出窗外!

此时,韩小铮才发觉窗户又打开了。

而挥刀之人忽然发出“咕”的一声,似乎喉间含了一口水,然后他的身躯便向韩小铮这边倒来!

韩小铮吃了一惊,正要滚将出去,却见又有一根软索状之物卷将过来,竟将那人庞大的身躯卷了出去!

韩小铮傻傻地坐在那儿,用力一拧自己的大腿,痛!看来不是做梦!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事实上在这之前,这儿有一个人差点被杀,而杀人者大概现在已死了。

这种变化太富有戏剧性!

“是谁要杀我?又是谁救了我?”韩小铮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他将床上的被子、席子抱了下来,往床底下一铺,然后钻了进去,蒙头大睡!

一夜无事。

第二天韩小铮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怕自己这模样被人撞见了太狼狈,赶紧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把被子放到床上铺好,正要去开门,却听得“砰”的一声响,门竟被撞开了,他的人与闯进者险些撞个正着!

进来的人一见韩小铮,似乎极为吃惊,道:“你……你……起床了?”

韩小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性子一向都这么急吗?”

“啊?不……不,只是……”那人似乎有些紧张,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这两天我们这儿出了点事,所以我敲了门未听见公子答应,心里一急,深怕又出了什么乱子,便冒昧闯进来了,实在该死。”

边说,他就边往外退。

韩小铮已感觉到这家伙如此冒失地冲进来,一定有蹊跷之处:“莫非,他见我一时未出声,竟以为我已死?”

韩小铮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然而并非绝无可能!

而这个人显然是左家的人,如此说来,是左家的人要杀自己?

韩小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若是如此,那么他现在已是深处虎穴,处处危机了。

可左家并没有杀他的理由,也许真是自己过虑了。

韩小铮自嘲地笑了笑,忽地,他的笑容僵在那儿,因为他看到了血!

地上有几滴血!是昨夜留下的?

韩小铮急忙用脚将地上的血迹擦去,心中暗暗奇怪并未见人进来,怎么袭击自己的人会有血流出来呢?

他定了定神,便向外面走去。在通道处他遇到了左家的几位下人,他们很有礼貌地向韩小铮打了招呼,然后让过韩小铮。

一切都很正常。

但无论如何,左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若再待下去,即使不被别人所杀,他也会被这么多没完没了的怪事弄疯的。

当他向左长笑告辞时,左长笑也只是略作挽留,然后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便让下人送韩小铮出来。

骑着马走了一程,韩小铮忽然想到了阿芸,他不由有些为阿芸担忧,在那样的环境中,阿芸会不会受委屈?

他本是为阿芸而来的,没想到最后根本不能为阿芸做什么。甚至,以前他只是凭自己的胡乱猜测说阿芸嫁到左家是不会幸福的,而现在,他却已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阿芸在她新婚的第一天开始,自己的丈夫便无影无踪了。

而使韩小铮感到可悲的是自己对这一切全都无能为力,他本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认为这个世界大概是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现在才明白世上没有几件事是他办得到的。

他不由为自己感到悲哀,所以骑在马上,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

当他经过一片枫树林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头顶上有一阵风吹过,然后,便看到马前已多出一个人了。

这一次,韩小铮已懒得惊讶了,因为让他惊讶的事太多,以至于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前面的人肩上扛着一把剑,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斗笠压得很低,所以韩小铮看不清他的脸。

韩小铮有些懒洋洋地道:“你来杀我吗?”

语气平静得让那人吃了一惊。

那人沉声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武功已是不俗,我们倒走眼了。”

韩小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自己也懒得与他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设法逃命,可在这样的野外,呼救也是白搭。

他本打算一调马头,赶紧跑开,但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既然可以像鸟儿一样从自己的头顶飞过,那么自己一转马头,恐怕人头就得落地了。

怎么办?

韩小铮默默地沉思。

奇怪的是对方的攻击竟迟迟不开始。

韩小铮心念一转,淡淡地笑道:“朋友,为什么还不动手?”

那人身子似乎一震,道:“你性子倒是急得很。”

韩小铮道:“既然你我之间注定要死一个,那么这个结果还是早来的好,何苦这么干耗着?”

那人肩上的剑“锵”地一弹,剑鞘已飞了起来,在空中一个疾旋,竟又落入他自己的左手中。

他的剑尖斜斜指于地上,缓缓地道:“好,你出招吧!”

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灼目的光亮,看得韩小铮有些眼花,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寒意。

他强自沉住气道:“我从来没有先出手的习惯!你就不必客气了!”

那人又说了一个“好”字,然后慢慢地向这边走来,他的每一步都踏得那么慎重。

韩小铮心中恐惧感越来越浓,但他知道在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逃,一逃便必死无疑!

幸好那人是压低了斗笠,无法看见韩小铮的脸,否则,他可以看到韩小铮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渗了出来。

蓦地,枫林中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好小子,不简单!”

这边两人都吃了一惊,齐齐向那边望去!

只见枫树林中忽然闪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转瞬间已至眼前!

戴斗笠的人一看,惊呼道:“是你?”

黑衣人道:“不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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