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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鼠

卫青颜心绪翻涌,几次三番想离京而去,却最终喟叹一声,终是作罢。自己或可轻松一去,可卫氏一族恐怕便要承受君王冲天一怒。

浑浑噩噩间便已到了大相国寺,大相国寺乃千年佛寺,历经朝代更迭,如今愈加繁荣。

楚国人信佛,又是七国最富,故这大相国寺历经千年洗涤,仍然历久弥新。

因多年修建,年复年,如今已经占地百亩。

四周水榭回廊,琉瓦飞甍,斗拱华丽,气势宏阔。又有山石嶙峋,削壁千仞,崖下泉水淙淙,林木苍翠。甚是清幽静谧,清新别致。

而卫青颜最欢喜的则要数寺中那颗五百年的银杏树。

遍地金黄,满树黄叶,佛音袅袅,禅韵幽幽。

若是黄昏时候,风一来,树叶翩跹而下,仿若黄鹂纷飞,似怀揣着无限高远寥廓,也更如诗如画。

若捧上一杯香茗,静坐其间,比之画中仙还飘飘欲仙。

而如今,心里存了事,哪里还有半分闲情逸趣。

阵阵佛音似乎也无法消弭内心的忧虑。

望着殿中诸天佛祖,她一次次的在内心中祈求祷告,希冀佛能听见她的希冀祈求,让那人平安归来。

卫清颜与卫家祖母见佛就拜,卫清颜心系卫如锦和楚清平安。此时也万分虔诚。

她求了四个平安福,一个给卫如贤,一个给卫如锦,一个给楚清,另外一个留给自己。

卫家祖母给她求了一签,签上写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卫家祖母、卫母等都去找无为和尚听经。

卫清颜闲来无事,便漫无目的领着一行侍女、婆子在大相国寺游览起来。

寺里的芙蓉、月季、茶花、海棠开的漫山遍野很是鲜艳。

卫清颜一路走来只觉思绪漫漫,佛寺之中青烟袅袅,佛音缭绕。听着那暮鼓晨钟她顿觉心静如水。

大相国寺东侧便有一放生池,假山嶙峋,池水清幽,红色鲤鱼游来游去。若是夏季来时,还可见灼灼睡莲,接天避日。此时却已枯黄,到平添了几分残败之意。

卫清颜身边一共八个侍女,玳瑁、纨素、明月、朱丹等四人为大丫鬟,另外玉衡、白露、孟冬、皎月因为年纪小便在外间候着。此时八人簇拥在卫清颜身边。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美人却被人捷足先登,真是可惜可惜太可惜……”墙上的人心里默默的想:怪不得就连那冰山都能融化,一颦一笑都风情万千,要是他他也乐不思蜀。

卫青颜正想着事情,冷不丁墙上就传来一个声音,吓她一个激灵。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小姐”一众侍女连忙将卫青颜护在中间,惶惶不安警惕的看着墙上的人,瑟瑟着道:“你是何人?”

卫清颜也抬眼看了过去,那人也目光灼灼迎了上来。

这人一身锦袍,头戴金冠,芝兰玉树,端的是谦谦君子如玉。他长了一双双凤眼,看人的时候星目含威,别有一股巍巍如山的气势扑面而来。菲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卫清颜。

“你是何人?”众人大惊失色,纨素、玳瑁连忙挡到卫清颜面前,防备的看着那人。

特别是见这人目光轻佻,双眼如潭,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卫清颜。纨素更是小脸紧绷,彷如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你这登徒子,离我家小姐远点。”

这人跳下来一步步朝卫清颜走去。

几人挡在卫清颜前头,这人进一步便退一步。

玳瑁、白露则瑟瑟发抖的在那。倒是年纪最小的玉衡颇为泼辣,一下子跳将过去,指着那人便破口大骂: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诗经-国风-相鼠》

另一边卫如锦找了来,“颜儿,颜儿”

这人听到有人寻来,眼光猛的一凝,朝卫清颜幽幽一笑,道“很快便可再见,后会有期!”

话毕,纵身一跃,消失在山林中。

卫青颜一眼望去,只见四周山林莽莽,哪里还有那人半分踪迹。

暗中有影卫追了上去,但卫青颜猜测恐怕也是空跑一趟。凭她的功力,都未察觉半分,那么那人绝不是花拳绣腿,肯定是真材实料,且武功极高。

卫如锦来时,眼中有急色,担忧的望向卫清颜,“颜儿你可安好”他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显然是急乎乎而来。

玉衡刚想回答,却被卫清颜不动声色制止住了。

“无事,二哥。”

她说着脸上,微微一笑,那一笑恬淡如菊,犹如清风徐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惊起无数乌鹊,也打破了佛寺的清幽寂静。

卫青颜和卫如锦不约而同皆回眸望了过去。

“小姐,小姐,太后懿旨到,夫人请你即刻回府。”

管家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话音一落,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沉。

这不同寻常的懿旨,只怕不简单。越是思虑,越是不同寻常。

“那祖母……”卫如锦迟疑道。

“老夫人已经动身,让老奴来通知公子与小姐,让公子和小姐不必耽搁……”管家说完已经是口干舌燥。

卫如锦则脚步匆匆大步流星朝外而去,卫青颜亦步亦趋连忙抬脚跟上。走到寺外踏上马车,骏马撒开腿的在山道上驰骋。

卫青颜等主仆几人被撞的七晕八素。

回到府中,便见府门口站满了人接旨的人。

卫青颜才下马车,那太监便目光如电望了过来,然后脸上含笑连忙迎了上来,“小姐万安,奴才奉太后凤命特颁圣旨给小姐,让小姐明日奉旨进宫一趟。”

“无缘无故太后为何宣旨让我进宫?公公可知道缘由?”卫青颜目光探寻大胆开口道。

“小姐恕罪,奴婢不知……”这大太监却忽然惶恐不安静默无声跪倒在地。

她是公主之女,也是卫氏嫡女,而且还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在无论是楚王还是楚国太后面前都是极其得脸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这些宫人平日里乐得巴结她,自然是什么都说,如今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若不多想怕是不可能。

公公既然为难清颜不问便是。公公何必如此诚惶诚恐,到让清颜不安。”卫青颜从挽素手中接过一个白玉鼻烟壶,不动声色一笑,将鼻烟壶塞到这太监手中。这太监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人,母亲自来高傲,不愿行这番巴结之事,但卫青颜不同。卫青颜从不敢小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

“知公公喜欢这些个玩意,清颜有幸看见便买了下来,还请公公收下。明日进宫若有什么事情,还请公公担待一二。”

那公公虚虚推拒几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接下。

只是在接下的时候目光一闪,恍然想起太后的交代。

“懿旨既已送到,奴才告退。”说罢便跨上马车回去复命。

等人一走,卫清颜便若无其事的朝自己院子里走去。回到屋中她重新换上了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然后走到妆台前缓缓坐下,一手拿起妆盒细细看了起来。须臾,她选了镂空兰花珠钗、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嵌花垂珠发链、珍珠碧玉步摇、赤金缠珍珠坠子。

然后自己将头发放了下来,“给我梳一个倾髻。”纨素走到妆台前拿起梳子便梳了起来。

卫清颜头发又黑又亮长到膝盖。纨素以镂空兰花珠钗固定,又簪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插以珍珠碧玉步摇,饰以嵌花垂珠发链、赤金缠珍珠坠子,华贵雍容。

接着她便有条不紊的抹上香粉,画好眉毛,擦上口脂。不过顷刻间铜镜里便出现一个一颦一笑皆是倾国倾城的人。

她缓缓站了起来,孤傲冷漠,朱锦罗裙,仿佛自水中慢慢浮升上来的血色芙蓉。

几个侍女站在后面疑惑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人明白卫清颜所为,却乖觉的没有开口。

“我们去主院!”

说着径自站了起来,径直朝主院走去。几名侍女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才走到半路,便迎面与一行七人对了上。打头的是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孩,长的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老远就能听见她环佩叮当的声音伴随着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姐姐?”话音才落便见一粉衣女孩炮弹一般莽莽撞撞冲到卫清颜怀里,白皙的脸庞配着灿若星辉,熠熠流转的眼眸,一股灵动之气扑面而来。

咳咳咳,她后面一麽麽咳了咳。若清歌犹如呲……被烫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弹开,然后似想到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福了福身子,妆模作样古灵精怪的道:“妹妹见过姐姐!”

“姐姐是要进宫?”小女孩蹙着眉,眼露担忧。

“不必忧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卫清颜淡然自若捋了捋卫清歌的头发,眉眼含笑。“清歌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给母亲请安。”说着她眼睛亮如星辰,“难道姐姐也是去给母亲请安?”

“我要去祖母的东华轩。”

“歌儿也想先去拜见了祖母再去母亲那里。”说着走过来拉住卫清颜的手,昂着头,目光莹莹望着卫清颜。

卫清颜点点头,牵着卫清歌的手便朝东华轩走去。

一到东华轩只见屋门紧闭,一股森然凝重之气悚然而起,气氛异常凝重,门口围着十多个侍女仆人,皆屏气敛息大气不敢喘低眉信手的站在那。而卫母身边的朱雀正神色仓皇在门口走来走去。

眼见卫清颜姐妹二人翩翩而来,便走过来施了一礼,“奴婢给三小姐,七小姐问安!”,站定后,她神色焦急瞅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道:“夫人已进去多时了,也不知现下如何。”卫青颜心知祖母此番只怕八九不离十肯定与自己有关,思绪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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