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是什么?是什么形态?什么颜色?什么味道?
初时陆云枫将其拟作水,并且获得了一些提升,但仅止于此。自从得到老者传授之后,陆云枫方知自己大错特错,误入歧途。于是,他做了更多实验,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自从感受到猎户射向他的箭,再感受到剑齿豹的行动,一切似乎又在潜移默化发生着某种变化。
当时陆云枫疲于奔命,无暇细想,现在想来,却是越加奇妙,事实是,当他已经开始熟悉真气充盈的世界之后,便不需要特意感受真气,它的存在并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它的形状、颜色、味道同样。
就像喝水一样,当你已经知道了水的味道之后,便不会特意多加品尝,你只需要不断喝水,不断维持水分,仅此而已。一切都是这么自然,水到渠成。
难道真气也是这样?当你已经认识到它的存在之后,便也相当于肯定了真气便是真气,它又需要是什么呢?
一切听上去都是如此简单,但对所有人来说,要想认知一个完全陌生的事物,只有通过不断的想象和象征才能直达事物,这也便意味着,在完全认知这个事物之前,所有的认识途径,都将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道路,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通往同一个方向,亦或,永远停留于此。
这也适用于修行中的任何一道瓶颈,但在老者的变向展示下,陆云枫才算了解到自己的谬误,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去修正它,他不知道的是,越过这第一道瓶颈,他便相当于少走了普通人几年的弯路,虽然只是修行中很小的一步,却也是人生中很大的一步。
陆云枫摒弃杂念,进入无我之境,他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根本就是真气的世界,因此他更不需要特意去融入它,因为他本来就身处于这样一个世界中。
由此,陆云枫不再需要醉心于呼吸之道,更不需要费心对真气进行导引,这世界上的大多事物亦是如此,当你认识它时,它同样也会认识你,此乃自然之道。
而随着徐徐的吐息,陆云枫也再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精神的挣扎,当然还有腹中的饥饿。此时的他,才算是第一次敞开自身,同真气世界达成一种水乳交融的状态。
真气不再是一种存在于想象中的实体,而是本身无色无形,无重无轻。
修炼良久,陆云枫更为理解那晚在老者的帮助下感受到的真气之力,此种力并非由内而发,也非由外至内,而是一种浑然一体之力,没有界限,不分你我,天人合一,俨如地震海啸,山崩土裂,动辄蕴藏万钧之力。
虽然不能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境界,但是陆云枫还是极为欣喜,至少他总算跨过了第一级台阶,当即心潮澎湃,欲罢不能,站起身来发出一声长啸,引得枝丫惧振,树叶飞落,响彻山林,余音袅袅。
他陡然一惊,连忙蹲伏下来,稳住身体,没想到自己的一声长啸能够发出如此威力?虽然还很微弱,但陆云枫终于知道,啸震山林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从他融入真气世界开始,他的身体便在习惯,并且于举手投足之间借助到真气之力。
陆云枫信心大增之下,又借着月光找到一枝大腿粗细的枝丫,毕集周身之力,一掌劈下,树枝怦然断裂,刷刷落下。这次他没有过多运力,更没有特意导引真气,只是气随心动,力随意涌,瞬息之间,便将树枝劈断,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想到这么孱弱的手掌,也能发出如此惊人之力!
当下更添自信,又练了半个时辰,直到睡意萌生,才躺在树上款款睡去,希望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更好。
是夜,林中万籁俱寂,陆云枫很快进入梦乡,他梦到自己屠龙而归,婆婆已经煮好一碗面在门前等他,村里更是人人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即使是村长和老三,也对他无不信服,亲如一家。
而关于他是个野种的传说,也仅仅是个传说,从此再没人提,不攻自破。
美梦不知持续了多久,夜色已深,陆云枫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神秘的声音,沧远而雄浑。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一切由你而起,自将由你终结......”
“觉醒吧,唯有觉醒,方能拯救众生。”
不同以往的是,这个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在耳边诉说,陆云枫几乎能够感觉到耳边的悠悠气息,还带着一丝热气。
“觉醒什么?”陆云枫蓦然惊醒,果然发现一个黑影,蹲在自己身旁。
夜色下,他像幽灵一般,背对着月光,将自己的正面笼罩于阴影之下,陆云枫想要爬起身来,尝试了几次都觉浑身不听使唤,只能躺在地上,又不甘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这人沉沉说道,只能从其声音判断,这是一个十分苍老之人,换句话说,一个老者。
陆云枫从未听过如此苍凉、如此深沉的声音,就好像遍历了沧海桑田,看尽了斗转星移。光用老已不能诠释这样一种声音,因为,听他的声音,陆云枫自然而然也会产生一种看破凡世之感,不过以他现在的阅历来说,只能感受到老,极端的古老,如果一定要用年岁来形容这个老者的声音的话,那他听上去像有数千甚至于上万岁。
“我是陆云枫啊,你到底是谁?”陆云枫对这个声音已经极为厌倦,它折磨了他不知多少年,而在今天,他终于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身影,哪怕只是黑暗中的一瞥,至少也能证明,他是个人,而不只是一个声音,或者幻觉,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想到每个深夜都有一个人在自己耳边低语,世间还有比这更细思极恐之事?
可这时任陆云枫如何发问,此人就是不答,只是定定地看着陆云枫,眼里渐渐发出黑光,奇怪的是,这是一种决然不同的黑,是以陆云枫能够清晰看见,其中盘旋的深渊。
他继而感到一阵晕眩,像是被其卷入似的,迷迷糊糊听见老者道:“觉醒吧,一切都将向你显露自身。”
他话未说完,陆云枫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蓦地从树上摔了下去,他发出一声大叫,瞬间失重的感觉使他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用手空划的同时,双目大睁。
很快,他摔到了地上,不过奇怪的是,这次没有闷响,也没有疼痛,然后,陆云枫醒了,发现自己还在树上。这个梦是那样真实,使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张惶四顾,这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老者。
想明白这仍然还是个梦时,陆云枫终于好受了一些,他略带迟疑地爬起身来,这才恍然发觉,斯夜已逝,天色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