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折断的一瞬,陆云枫没了重心,倏然坠落。
出于本能,他双目圆睁,不难从其放大的瞳孔中看到彻彻底底的绝望,而借此陆云枫同样看到,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剑齿豹现在只剩下在半空中极端惊惧的挣扎,无济于事。
原来,压断最后一颗稻草的不是陆云枫,而是得意忘形的剑齿豹。当然,它或许只是想在塞牙缝之前和自己的小小猎物玩玩而已。
不管怎样,陆云枫很快听到一阵树枝连番折断的声响,势如破竹过后,又是一声极端沉重的闷响,听来让人心惊胆颤,因为这正从侧面印证了陆云枫的猜想,下面很高很高,高到只剩下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陆云枫为死做好准备之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到了一层又一层的网上一样,虽然撞断了不少树枝,背后疼痛难耐,但是下坠的势头总算很快止住,并没有落到地上。
陆云枫几乎不敢相信,现在的他正位于层叠交错的枝叶之上,体形的优势再次彰显,他竟得以捡回一条命来!事实证明,上树的决定并没有错。
不过不等陆云枫发出一声狂呼,他的身体又开始了滑落,原来他下落的位置距剑齿豹不远,剑齿豹已在其上砸出一个窟窿,陆云枫自然便是顺着这个窟窿继续往下滑落。
他心下大凛,瞬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强力,抓住枝叶,又往上爬,终于在第二层树枝之上稳住身形,喘出一口粗气的同时,才探出头去看了看树下,发现那头剑齿豹正从地上晃晃悠悠爬起身来,发出一声怒嚎。
陆云枫瞬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占据全身,没想到这样一摔之后,它竟还能这么快爬起来,顿觉生无可恋之下,不愿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浑身脱力地趴在树上,用眼角的余光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归来。
他等了很久,等到眼角的余光也渐渐消失,树上仍然毫无动静,他这才又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剑齿豹只是围着树干转了几圈,随即又在不远处略带不甘地趴了下来,似乎经此一摔之后,没有勇气再爬上树。
而仔细再看它这时走路的步态,一瘸一拐,略带吃力,不难得知它的双足均已不同程度受伤。
陆云枫这才放下心来,顾不上欣喜,径自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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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醒来的时候,方觉周身奇痛,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摔落,骨头都已散架。
他第一眼便是朝树下看去,发现剑齿豹依然趴在树下,眼睛半睁半闭,仍在守候着他。
陆云枫暗骂一声,不知上辈子和这东西结了什么仇,当下缓缓坐起身来,有些吃力地倚在树干上,苦思脱身之策。而就在他挪动身体之时,树枝轻轻摇动,带动树叶刷刷作响,剑齿豹当即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仰着头颅贪婪地看着陆云枫。
虽然它的眼神已不复初时那么凌厉,陆云枫还是浑身一凛,只怕等它休息够了又要上来捕食,现在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彻底松弛下来,根本经不住第二次波折。当即将心一横,不等剑齿豹做出反应,他便径自向上爬去。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得周身酸疼,陆云枫爬得很慢,当他爬到第三层时已是汗流浃背,不得不停下来歇息。幸运的是,剑齿豹似乎暂时没有追上来的打算,所以陆云枫才能爬得更为从容,等他歇息够了,才又继续向上,爬到第四层。
树枝末端尖利的断面横亘眼前,陆云枫看了看其下的一片狼藉,尤自感到一阵胆寒,遂绝了杂念,不作休息,继续上爬,此时他的腹内已经开始收紧,饿得隐隐作痛,急需补充能量。
可这树虽然繁盛,却无果实,陆云枫只能用手按住小腹,心想此次如能平安回家,定要狠狠吃下一整只烧鸡、烧鹅、烧花鸭......
种种美食浮上心头,陆云枫不觉嘴里流涎,倒也不怎么觉得饿了,只是转念一想,心下更为黯然,自己又哪里有家?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凭空生出?总归也得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有爹有娘,那么,他的爹娘到底是谁?
陆云枫心有所愿,求生的欲望渐渐燃起,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还有很多疑问在等着他。如此想着,他竟一口气爬上了第五层,直到再也爬不动为止。
第五层位于树干上层,坐在这里,已能遥遥看到天边晚霞如炽,云霓胜火,染红了山峦,点燃了山林,照亮了陆云枫的眼眸,更燃起了他的生命之光。
没想到,在这样一株古老苍然的树上,还能看到这样的奇景,囊括了远方的半壁江山,更没想到,此时竟已夕阳西下,日近黄昏。
陆云枫顿生沧凉之感,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尤其是当他处于第四层之下时,林中阴森惨惨,一派死寂,而现在,一切都被大自然的奇妙之手抚平,化为一种异常神圣的宁静,让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陆云枫只觉一切都那么美,那么平静,不知道是在怎样一种感动之下,竟然缓缓流出泪水,而这泪水,也被天边流动的云霞染得绯红,炽热。
就这样静静的坐了很久,天色渐暗,陆云枫才慢慢回过神来,心想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不知道婆婆会担心成什么样?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害怕回到那里去,从婆婆口中知道真相......
想来想去,陆云枫知道,只要剑齿豹还守在树下,他就永远也谈不上回去,可这里根本看不到下面,更别提到了晚上,人与动物相比就像瞎了一样。
最好的情况是他在树上好好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发现剑齿豹已经自行离开,最坏的情况则是剑齿豹仍然对他不离不弃,不能更糟。
尽管暗自希望一切自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但陆云枫小小年纪,孤立无援,当即只能下定决心,为了生存,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可是,他能做些什么呢?
尽管剑齿豹看上去似乎受了点伤,但陆云枫手无寸铁,更没有任何战斗经验,面对极端凶残的剑齿豹,没尿裤子已属奇迹,又谈何战胜它?
要是老爷爷在就好了,陆云枫心想,看来他今夜不能按时赴约了。但他明白,要想获胜,力量是他惟一的希望。
一念及此,陆云枫闭目凝神,盘腿而坐,继续今天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