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林的边界,已能看到无比熟悉的天生村落,炊烟渺渺,热火朝天,可不知道为什么,陆云枫忽然裹足不前,心中升起一丝犹豫,人生中第一次觉得那里好不陌生,好不清冷。
自己是否应该回去?应该怎么回去?又将怎样面对众人?面对婆婆?生活如何继续?
一个个接踵而至的问题攥住了陆云枫的呼吸,让他喘不过气来。山林之外,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温暖而亮丽,山林之内,林荫遮住了日光,阴冷而潮湿。
陆云枫终于没有踏出这一步,奇怪的是,就在生命受到剑齿豹威胁的过程中,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到这里,有多想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回到家里,回到婆婆身边,谁想就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之时,他却失了勇气。
如果说为了生存,勇敢是人的本能,那么,逃避也是同样。
在踏出千呼万唤的一步之后,陆云枫终于又缩了回去,如果说自己真是一个野种的话,那里自然不是他的家,人们同样不会为他悲痛,他又何必心心念念回到那个地方?一个从来就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只能有些不甘地转过身来,来到往日打水途中的一片野林子里,采摘野果果腹。
有时,他也会想,婆婆是否为他担心得彻夜未眠,始终坐在门前等待他的归来,并且时时以泪洗面?这时,他又心下不忍,恨不能马上赶回去,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回归正常生活。
可是,早在多日以前,他便已经没了所谓正常生活,而婆婆,也不知是谁的婆婆,一念及此,陆云枫又将头一甩,狠下心来,不再多想。
接着,他又脱下残破衣物,随意采了一些看上去像药草的东西,敷在周身伤口之上,可不脱不知道,一脱吓一跳,除了剑齿豹留下的深厚伤痕,可谓遍体鳞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受了某种极其残酷的大刑,于是,在敷好几处伤口之后,陆云枫也终于失去耐心,放弃治疗。
此时为时尚早,陆云枫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只能又找了一个角落,乖乖休息,养精蓄锐,当他再次醒来后,该疼的地方依旧疼,但精神确实恢复不少,恨不能又活蹦乱跳起来,当即收敛心神,巩固今日的修行成果。
就这样捱到深夜,陆云枫才满怀期待地站起身来,走出山林,绕过村子,奔独龙潭而去。
此时月黑风高,到处冷冷凄凄,陆云枫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自在,轻车熟路,步入村北山林,一路上行,眼看着就要走到山脊,忽然从一颗树后闪出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人影十分高大,一袭黑衣,本应让陆云枫感到恐惧,可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挡路者。
“村长?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云枫有些奇道,心里微觉不妙,意外之余,只是不知如果村长问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如何回应。
村长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会被陆云枫轻易认出,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用一种万分戒备的语气说道:“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听来竟似有些颤抖,陆云枫心觉不妙,却又不明所以,心想村长总不可能知道自己杀死剑齿豹之事,当即走近一步,有些迟疑道:“我是陆云枫啊?”
谁想,他走近一步,村长便退了一步,绝口不语,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从中看出什么端倪,看得陆云枫颇不自在,甚至感到一丝敌意。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只道村长也和别人一样,对他颇不待见。
就在这时,陆云枫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在当下听来尤为刺耳,他回头看去,同样也是一个高大人影,装束与村长别无二致,看来也是一个游侠,手持兵刃,封住了他的退路。
陆云枫观此人来者不善,心中一沉,如此看来,他们定是有备而来,他只能回过头来,正想辩解什么,竟又发现从村长身后站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人还以一种粗声粗气的嗓音不耐道:“不必同他废话,我早看这小子有问题,不如直接结果了他,再去杀了那个老者,一了百了!”说着就要走上前来,却被村长拦住。
陆云枫心下一凛,认得此人声音,而观他身形魁梧,竟有村长两倍高大,不是那天在众人眼前教训自己的游侠是谁?而听他所说,竟是知道老者之事,原来,他们乃是冲他而来!情急之下,陆云枫脑中急转,刚想说话,又听得村长冷冷道:“你现在说还来得及,我不想杀你!”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独龙潭之事,但他们现在一行四人,都非等闲之辈,陆云枫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们计划得逞,可以他的实力,又如何敌得过四个游侠?当即四下一看,同是山林,或许仍然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个老爷爷是无辜的,你们为何却要杀他?”陆云枫一面脚掌朝外,一面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这里面一定存有什么误会,村长为人正派,或许可以说通。
“瞧,我就说吧,你给他希望,他不但想逃跑,而且还继续谎话连篇!”还是那个游侠不耐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屑的嘲笑,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们同时向前走了三步,彻底将陆云枫围在垓心,使他无路可逃,只有村长仍未移动。
“那你倒是说说,他哪里无辜?”
陆云枫被村长问得一怔,本想见势不妙就跑,谁想一眼便被对方识破,只能沉下心来想了一想,结巴道:“因为,他在帮我屠龙......”
哈哈哈哈!
三个游侠同时放声大笑,就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纪最可笑的笑话,而陆云枫更注意到,村长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了。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屠龙?哈哈哈哈!”身材魁梧的游侠说着便一边掂量着手中的铁锤,一边朝陆云枫逼近,似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将陆云枫锤为肉泥的冲动。
月光将铁锤的形状勾勒得尤为冰冷,这次村长竟也不再阻拦,只是一言不发,静待形势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