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村长叔叔,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讲清楚?”陆云枫站到老者身前急道。
村长等人并不答话,不过也并未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对于村长口中所谓的“阵法”颇为忌惮。
而陆云枫不知道的是,巫族一脉,自伏羲大神谢世以来,就此隐退,渐不为人所知,因此坊间多有传言,巫族与女娲不和,终不来往。
自女娲补天以后,再不现世,巫族也首次被推到众矢之的,一度受人唾弃,与天下人对立,至今虽历几世,渐被遗忘之余,仍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
而村长等人身为游侠,对天下之事所知不少,自然对于巫者为何多被称作巫妖一事心知肚明。那个身形如山的游侠当即道:“休要和他们多言,我看这小子能下去,咱们也能下去,怕他个鸟!”
说罢,和另外两个游侠纵身跃下,村长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只能长叹一声,相继跃下,将陆云枫和老者围在垓心。
其实关于阵法之事,他也无法确定,因为巫者之修行与武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谁也不知道巫族为什么这么强,他们的法力又是从何而来,大概这就是世人对他们多有畏惧,并且惯于将各种妖魔鬼怪之事扣到巫族头上的原因,当然,这也是女娲补天消失以后才有的惯例。
他们摆开架势,气沉丹田,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等了片刻,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发生村长提及的那种怪异变化之后,才放下心来,这时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四人同时出手。
陆云枫本想出逃,不过观老者旁若无人的模样,将他护在身侧,心情也自莫名平复下来,感受到了一种似有似无,却又强得难以置信的气场,他恍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老者竟然仍在为他示范!当即更加冷静,浑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去面对四个游侠同时发起的攻势。
而村长见得老者和陆云枫面不改色,不动分毫,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诡异巫术,当下更已毕集周身真气,大胆横刀内切,直朝老者腰间砍去。
谁想就在他以为能将老者拦腰切断之时,忽觉身侧气浪一荡,至刚至猛,竟是身旁另一个游侠的铁锤袭来!他瞬间寒毛直立,足下顺势跃起,舍了老者直跃出数丈远,停在一颗巨石之上。
尚未回身,又听得一声凄厉惨叫,竟是一个游侠伙伴发出,他心下大惊,战意全失,回头看去,不想当年梦靥般的一幕竟又重演!
原来,就在他们同时发起攻击之时,两个游侠毫无征兆发起狂来,就像中邪一样,攻势大变,竟朝自己人杀来,还好村长始终心存戒备,借势逃开,而另外一个游侠则没有这么好运,当即便被自家兄弟砍杀,当真死不瞑目。
而就在村长胆寒之际,身材最为魁梧的游侠正和另一个游侠杀得不可开交,他们眼红胜血,出手如电,招招至刚至猛,毫无保留,俱是杀招。
村长鼓足真气连喊几声,声震山岳,绝望至极之下,更呕出一口血来,只恨自己没能极力拦住他们,以致惨剧重演。
遥想当年,他的几个游侠兄弟相继陷入癫狂,如果不是其中一个最后时刻顶住攻势,死命护他脱逃,他又怎能捡回这条命来?而今再陷绝境,当年那一张张热血亲切的脸浮上心头,村长再也没有理由扔下兄弟苟且偷生,当即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为所有死在这里的兄弟祭奠!
一念及此,村长战意重燃,暴喝一声,一跃飞天,刀光急掠,如一道闪电,直朝老者头顶砍去。
陆云枫始终与老者立在原地,见证了这怪异可怖的一幕,也是心惊胆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变得如此狂躁,自相残杀,而他本性善良,当下已有一人在他眼前血溅当场,更是极为不忍,心乱如麻,用手拉住老者的衣袂,似是求他相助。
此时正好村长强势杀到,一刀砍下,离老者尚有一段距离,竟如砍在无形的弹簧上一般,被一种绵柔无比的力道震飞老远,一时竟站不起来!
老者自是全程岿然不动,眼睑微闭,似笑非笑,说不出是冷漠还是毫不在意。
而另一面,使锤的游侠身体强势,处处占尽上风,有好几次险些锤杀对手,另一个游侠按说只剩躲避之力,此时竟也全然不顾性命,一心只想杀死对方,两人一来二去,骨裂肉绽,仍如不共戴天仇人一般,毫不躲闪,这哪像是人在战斗?
村长心如火烧,怒道:“巫妖,有种和爷爷光明正大打一场,使这般妖法,算什么好汉!”
陆云枫听得妖法二字,尤想到那天老者使出的法术,甚为黑暗,更是用一种惊疑的目光看向老者,毕竟,他长这么大,又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再说,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老者负手而立,此刻看来,一切竟真像是他在操纵一般。陆云枫忽然觉得老者实在冷漠无情,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怀疑,村长他们的担心,可能没错。
村长见他无动于衷,只能转而看向两个游侠,想要出手调停,可战斗何其惨烈,就连他也插不上手,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无可阻挡一般,蔓延全身。
村长突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麻木,不听使唤,惊惧之下,更加无能为力,而此时那个身材魁梧的游侠刚好一锤震断对手手中长刀,他也被对方的断刃刺入体内,强怒之下竟然舍弃重锤,伸手便将另一个游侠的脖颈咔嚓扭断,随即就像扔一堆垃圾一样将其扔出。
一种极端的恨意袭上心头,村长直想发出狂叫,却觉胸闷无比,一口气喘不上来,周身如火在烧,仍自借着最后一丝力量持刀杀向老者。
陆云枫不难从其毫不协调的动作和渐被血红占据的眼中看出异变的端倪,不管怎么说,村长为人正直,性情豪爽,又怎么至于如此惨死?当即噗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求情道:“爷爷,你放过村长吧!他是一个好人!”
话在当时,却是转瞬,电光火石之际,村长已然杀至,嘴里含含糊糊,总算挤出五个字来:“受死吧!巫妖!”
他的面容因为极端的愤恨而扭曲,在月夜深潭的掩映下更显可怖,周身强扭一团,仍然毕集所有残存之力,横刀狂扫。
潭水寂灭,风声凌冽,谁想村长刀还未扫出一半,神色再次急变,带着一丝惊恐和无限的不甘,看到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刀,猛然变向,朝着自己的头急砍而来。
这一刻,刀尖的光,终于同他眼中的光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