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陆云枫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得村长刀刃反转,朝着自己的头颅砍去,大惊之下,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而就在刀刃即将见血之际,老者倏然将手指一弹,刀刃瞬间断飞出去,留下一把空柄之刀和惊魂未定的村长。
陆云枫大喜过望,正想上前查看,忽觉一股强大气浪又从侧后袭来,眨眼之际,便看到仍然活着的那个游侠像犀牛冲刺一般抱住村长,像是抱起一只山羊一般,瞬息将其扑倒在地。
这般冲刺的力量已是极大,再加之此人身如磐石,将村长完全压制,当他爬起来时,村长已经双目阖闭,再无动弹。
陆云枫方才看到一丝希望,转瞬跌入地狱,顿时杀心大起,走出老者气场范围就要和那游侠拼命,谁知那游侠并不回头,只是在一阵张惶四顾之后,若无其事走到潭边,一跃跃入独龙潭,就此消失在水波激荡之中。
陆云枫一怔之后,连忙跑到村长身旁查看,可他不懂医术,从未见过死人,只知道人死就像睡觉一样,一时乱了心神,束手无策。
“他还没有死,只是进入昏迷而已。”老者的话音不疾不徐,毫不动容。“不过当他醒来之后,也免不了一死。”
陆云枫听来更觉愤怒,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当即恶狠狠地回过头来道:“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你好狠!”
老者闻言也不发怒,只是转过头去别有深意地看着独龙潭,用他惯常的语气道:“要他们死的不是我,是这下面的东西。”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实。
陆云枫听罢一愣,怒气稍解,不过今夜发生之事实在触目惊心,以至于他仍然回不过神来,又看了看昏迷的村长,说道:“那要怎么才能救他?”
“众所周知,这下面封印着一条黑龙,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头黑龙醒了,尽管身体无法动弹,但它的心力却能在无形之中影响众生,诱使他们深入潭底,替他解除封印。然而此地荒远偏僻,除了乡野村夫,能遇到几个游侠已属不易,可游侠修为较弱,自然无法胜任这一任务,久而久之,这条独龙变得日益狂躁,自然不会放过靠近这里的任何一个生灵。”
“可之前你不是说它还在沉睡吗?”陆云枫疑惑道,心中半信半疑,既然这条龙这么厉害,为什么老者却能毫不受其影响?而自己呢?连村长等人都毫无抵抗之力,这又是怎么回事?
“它当然是在沉睡,可龙乃万物之灵,它的醒和人的醒是两回事,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半梦半醒,也就是说,它或许只是眼皮动了一动,又或许只是做了一个又臭又长的梦,而它要想真正醒来,唯有等到封印解除,那时,自然少不了天崩地裂,山呼海啸。”
老者的话语透着惯有的冰冷,就像看惯了桑田,看腻了沧海,看破了凡尘,看透了世界。
陆云枫自然体会不了这样一种源于自然取之自然的淡然,他只觉周身突然好冷,好像随着老者的描述坠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世界,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幻想着屠龙,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会引得那群游侠发笑,因为它是真的好笑,简直是可笑之极!
如此可怖的生灵,光是想想都让人恐惧,直到见识到黑龙的强大,陆云枫方觉后怕,可怕过之后,他又意识到老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他是有意要让自己望而却步吗?
如若换作平时,陆云枫自会知难而退,可当下村长命在旦夕,他也顾不上多想,重又问道:“这和救村长有什么关系?”
老者终于笑了,笑中似乎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当然有关系,试想,如果村长现在即将死于自己的梦靥之中,你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马上叫醒他。”陆云枫不假思索道。
老者点了点头,继续引导道:“那么如果要想从这条黑龙的梦中拯救村长,又应该怎么做呢?”
“叫醒黑龙!”陆云枫说完便一下跌坐在地,头脑一阵眩晕,周身像害了病似得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吗?可他还远没准备好,又或许,永远也准备不好......
难以想象,这件让陆云枫心心念念迫不及待的事会在一夜之中变成无尽梦靥,此时想来,他才发觉初见老者那天,他脸上那不可捉摸的神情,似乎就差笑掉大牙了。
恨只恨老者当时循循善诱,现在才来泼这一盆冷水,生生浇熄了陆云枫初生牛犊般的无知勇气。他甩了甩头,又退了一步问道:“如果我现在带他逃出去呢?”
“他已入魔太深,就算逃出这里,也活不了多久,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黑龙醒来,才能自动解除他身上的魔咒。”
老者的话基本就是要让陆云枫绝了其他念头,陆云枫心急如焚,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村长,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水潭,有些难以为情道:“可我并不会水,应该怎么下去?如果刚才跳下去那个游侠都取不出镇物,我又怎能取出?”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如果黑龙真的醒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老者又笑了,似乎是在陆云枫身上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一面,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打算替陆云枫一一解惑,只是淡淡道:“只要你抱定了替独龙解开封印的决心,水流自会为你让路,至于其他,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陆云枫听罢心里更加没底,可他也明白时间不等人,再若迟疑只怕会悔恨无穷,转念又想既然老者这么胸有成竹,他一定有降龙之法,正是抱住这样一种虚幻的念头,陆云枫才站起身来,十分忐忑地走到潭边,看着冰冷如镜的水面,心里一个念头蓦然升起:逃离这里!
然而,他终于还是缓缓闭上眼睛,纵身一跃,跃入独龙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