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和风掀起破叶，喧嚣的声音在四周蔓延开，有马蹄似河入海滚浪抑扬，在无尽的林场内轰隆震耳又渐渐汇合成溪流般稀疏落下。
“吁！”马随勒缰绳的动作停了，粗大的马鼻喘出几口粗气，总算是得以休息。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充斥着无数人持弓追逐的激荡，呼号声不断。野兽呼啸震野山林，撩拨草意，不知是风还是箭，一切迅疾的动作不断。
追逐声不歇，激烈的跑动不断，只见无数人兽相撞。却是有秩序般每个人顺着道路沿途而去，每个皇子都带着自己的亲信，射箭成雨，身后跟着的小厮拾捡着自己主子的猎物。
不一会儿，每个人的手里都拎上了可议的收获。
又是箭矢出鞘，整个猎场沉浸在狩猎的欢愉和竞争中。
“鹿！那边！”有惊呼传来，诺大的树林里，此起彼伏地尽是匆促的氛围。
叶随风旋起而落，山林那头猎赛的气氛达到极致，人马众多，占据了山头。
深林某处，勒马的人轻笑，将队伍停在了中间不再走动。
“场面可真大。”出现一句不合时宜地娇滴女声，经过驾马出行还略带些喘息。
顾长笙费劲地从束衣中掏出手绢，松了口气给自己额角拭去汗珠。
纵使是深秋，一番奔波后，配合着这不合时宜的高阳，也让人有些因为运动而局促。
“受不了便回去，离正式开赛早着呢。”
前方坐在壮马上的，是着玄色劲衣的楚贤。他拽紧缰绳，只是轻微朝后看了一眼，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风范。
“不，我还受得住。只是许久未曾如此强度的出巡，有些不适应罢了。”
顾长笙闻言慌乱将手绢塞进了原来的位置，其实她早已有些因为燥热而不安。楚贤一路上未曾言语，没想到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自己回去。
圣上近日心血来潮，让每个皇子带一个女眷。美名其曰给这些长处深闺的女子一个机会领略猎赛的风姿，顺便锻炼各位皇子在带人的情况下有什么别样的成绩。
顾长笙明白这都是圣上的枕边人——贵妃娘娘，楚贤的生母私下里提的主意。
她这才得以跟随楚贤，楚贤的的队伍里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个个精壮的汉子驾起马来不费吹灰之力，也像不知道累似的一路不停地奔到了这里。
顾长笙相比之下就有些吃力，何况这里还跟了个不该出现的萧淮。一路上的沉默不语，以及楚贤丝毫没有怜花惜玉之意，自己的身子骨早已酸涩难忍。
“那就好好跟着，这里不比营地，危险可是随时随地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整个队伍说的。萧淮以及手下的人面无表情答了是，顾长笙却从这话语的冰冷里惊到，忍不住在马背上打了个寒颤。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啊。”顾长笙轻声提醒，他们一路走来，只看到别的皇子紧张的捕猎，可是楚贤却没有一点动作。
甚至连身后的萧淮也只是默默跟着，自己成了最期盼楚贤出手的一个人。
这里的地界算是隐蔽，把整个长队藏匿在林间。形状与周遭相连成一个斗状，树荫挡住旁边，刚好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视野。
即使在密林里，丛林成群，他们这里的角度也能清晰地看见外边。一队一队的接踵而至，各种兽类长奔，猎赛如火如荼。
可是楚贤，甚至连身后的弓弩也没摸过一次。
他不说话，像是从鼻腔里发出闷哼声。顾长笙俯在马上，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马儿一脚踏在土上，铁蹄“铿”地磕出声音，把顾长笙吓了一跳。
楚贤捏着的缰绳把马儿抚慰回来，他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自傲，斜眼冷冷盯着顾长笙。
“顾家表妹，这僻静的地方不要随意大呼小叫。惊了马儿，前方离悬崖可不远。”
一句表妹让顾长笙大惊失色，她瞪着楚贤，整个瞳孔涣散。
楚贤知道了，是贵妃的意思，才让她跟在他左右。
“您……知道……”她的声音有些不稳，颤悠悠地努力挤出喉咙。
“母妃心中想些什么，我都清楚。让你跟着便是我能给的答案，可是表妹……”楚贤牵马头，随之整个转过身来。
“有些事情，自己斟酌不出来结果，也得会看风头吧。有人得圣心俘获众人，有人暗地里无光。”
他提了两次表妹，是真的把贵妃放在第一。顾长笙脸色暗淡，楚贤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自己紧贴着上来，那位得圣心的，除了顾长歌还有谁。
她攥着自己的拳头，因为力气压的猛，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楚贤有这样的本事，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人感到极致的冰凉，像是在这日头下猛烈泼下的水。
更因为他口里有意无意的顾长歌，那个在所有地方占尽风头的顾长歌。
口中泛着淡薄的血腥味儿，极力不让自己因为嫉妒而失措。
“太子殿下，到这里来也是因为宁王吧。”
顾长笙想起自己跟来的真正目的，有意无意地同楚贤搭起话来。
听得一声闷笑，楚贤将头抬起来看着她：“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他的眼神如刃，仿佛在和人宣示着什么。
顾长笙咽下一口唾沫，口唇发干。身旁的萧淮依旧没有变化，只是身下的马匹因为久站开始发出低吟。
“贵妃娘娘让长笙来协同太子殿下。”
“你？”楚贤嗤笑，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
被楚贤小瞧的顾长笙没有恼怒，反而抬高了眼，看着楚贤的方向正色言道：“顾长歌的身份摆在那里，纵使太子殿下再钟情，恐怕这美人归也抱不得。”
没来由的话语算是惹得了楚贤的注意，似是前言不搭后语，又像是在为楚贤的嘲讽做一个解释。
“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的眼光您知道。顾长歌若真能登的了您想给的位置，贵妃娘娘这一关也过不去。”
楚贤的眼光随之漂浮，顾长笙轻笑，嘴角勾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幅度。
“且要看她今日，有没有本事离开猎场。”
阳光下，尘埃在光束中流转，起伏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