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素和长歌并行来到正厅，何慕珊早已一袭粉衫立在那里，分明是细细打扮过的样子。一脸的娇羞样儿，顾长歌便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
楚素却似没看见她娇羞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的，毫无波澜：“小姐的东西既已送到，若无他事，还请回吧。”
何慕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看顾长歌和楚素并肩。急得咬着嫣红的嘴唇，涨着脸不知所然。
顾长歌看楚素这榆木脑袋竟如此这般不懂风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措了辞想帮帮她，于是转向楚素打趣道：“若是嫌我和沈小姐在会叨扰了二位，我们离开便是，宁王有佳人在侧，怎的竟害羞了不成？”
“你说对不对？”她朝着沈沐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尽显出少女的风采。
“嗯。”沈沐音温婉地笑着，特别配合顾长歌。
楚素看着顾长歌这副灵巧的样子，竟一时间愣了神，好半天才回过来，语气里带了几分怕解释不清楚的焦急：“长歌，你可别瞎说，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要一块儿赏画么？”
哪里会有说好的赏画，不过是楚素胡乱编造出来的借口罢了，顾长歌张口欲解释，转眼却瞥见了何慕珊嗔怒地看着自己，满脸都是战场上的战士看敌人怨恨的表情。
何慕珊算是看出来了，楚素对别人冷冰冰，一到了顾长歌那儿就不同了，分明是更在意顾长歌，她刚才那番话是为了羞辱自己不自量力么？！
话都到嘴边了，顾长歌又被何慕珊一个表情吓得生生咽了回去，她知道此时无论再说什么，在他人看来都是欲盖弥彰了。
上前一步拉住了沈沐音，几欲开脱：“沈小姐，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秋景正好，我们不要扰了别人的雅兴才是。”
“好啊。”沈沐音亲昵地回挽住了顾长歌的手臂，她早就巴不得能与顾长歌好好交谈一番了，如今机会来了，她自然是乐不可支。
顾长歌离开之前特意对着楚素挤眉弄眼，别有深意地笑笑：“抓住机会。”
何慕珊一看见顾长歌靠近楚素，表情就扭曲得近乎龇牙咧嘴，顾长歌只觉得一道道凉意从身后冒出，不想再多待便赶紧溜了。
“哎，长歌……”
顾长歌没有回头。
“宁王，实不相瞒，小女子今日前来是因……”
顾长歌溜得快，身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再也听不清，眼前的小路两旁尽是盛放的秋菊，好一道景致，却不知为何，顾长歌心中酸酸的，再好的景色也无心去欣赏了。
“顾小姐这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沈沐音的声音温柔似水却仿佛有穿透力，她的眸子里藏着淡然的笑意，看得顾长歌莫名一阵心虚。
“什么？”顾长歌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何意。
沈沐音善解人意地笑着：“我方才已经叫了顾小姐三次，顾小姐的心思却是不知飞去了哪儿。”
“啊？不好意思，我没听见……”顾长歌摸了摸鼻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沈沐音嫣然一笑：“无碍。只怕是有人要动情了。”
顾长歌微微一愣，点头称是：“何小姐与宁王才子配佳人，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是会生情的。”
沈沐音笑了笑，未再多话。
又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沈沐音指着前方：“顾小姐，前方是个凉亭，我看那儿景致还不错，要不要过去歇会儿？”
“也好。”顾长歌点点头，随她一同走了过去。
亭子是深沉的枣红色，墨绿的亭柱和深灰的石椅、石桌相得益彰，亭子内壁画着雕花的纹路，好看极了，再配上外头花团锦簇的院子，顾长歌终于放松下来。
这般景致，顾长歌忍不住吟咏出声：“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这是屈子的《离骚》。”
一回头，是沈沐音笑意盈盈的脸。
顾长歌心下一喜：“沈姑娘好耳力，想来也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了，长歌佩服。”
现在的女子大多都被束在闺阁之中，富家千金是学些女红或是讲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总是过早操劳家事，到了年龄就寻个夫婿嫁了，很少有女子会沉浸在书海中，与书为友。
沈沐音也不骄躁，抿唇一笑吟出一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顾长歌立刻反应道：“是苏子的《赠刘景文》。”
“顾小姐也不赖。”沈沐音嘴角噙着笑，自顾自地说起：“饶是那花儿败了又如何，树枝也仍旧可与傲寒斗霜，那出淤泥不染的荷又有何出彩？花儿败了也再无其他。”
顾长歌挑眉：“如此见解，看来沈小姐是欣赏这秋菊了？”
沈沐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簇盛放的菊花，赞同道：“不错。淡然又不争妍斗艳，甚好。”
顾长歌的眼中已经满是喜色，沈沐音的性子，竟这般如她所愿，这样的女子若是为敌太可怕，若是为友自然大大有益。
顾长歌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含笑看向沈沐音：“不如沈小姐就直唤我长歌吧，听起来亲切。”
沈沐音听懂了她的话中话，表示道：“这自然是好的。上回在皇上寿诞的筵席上，我钦慕你的才华已久，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你结交，若是长歌你愿意的话，我自引你为知己，从今往后可多探讨诗词歌赋，也不算辜负。”
顾长歌等这句话已久，言笑晏晏欣然同意：“沈小姐与我志趣相投，长歌还眼巴巴的盼着能同小姐交好呢。”
话毕，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感受到了对方诚挚的心意，相视而笑。
女子之间的情谊通常都如此，莫名其妙却又不虚假。
“那也不必再叫沈小姐了，听着只觉得生疏得很。”沈沐音笑了，看得顾长歌十分舒心。
仔细想了想，顾长歌才开口道：“那我唤你阿音吧。”
阿音阿音。
“好。”少女扬起了心满意足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