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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命悬一线

第二天路渺便从乔泽家里搬了出去,乔泽给她在安城实业旗下的酒店式公寓租了个单身公寓,本质上还是属于沈遇名下的产业。把她安置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他总会放心些,路宝也被从沈遇家接了回来,留在路渺这儿。

在沈遇家时,乔泽和沈遇提了下商奇和吴曼曼安排的渭马河交易的事,让沈遇帮忙留意,如果警方有收到类似线报,别轻易出警。以商奇和吴曼曼的谨慎,工厂和交易刚刚出事,人还没择干净就开始顶风作案,这太不符合两人的行事作风,乔泽担心是个圈套。

沈遇答应了下来。

两天后的晚上,商奇和吴曼曼安排的毒品交易果然如期在渭马河会所暗中进行。

开内部会议那天路渺虽然被支了出去,但事后乔泽还是和她提了这件事,让她心里有个底,但别惦记,也别想着行动,因此当天上班时,路渺还是该忙工作就忙工作,该和同事闲聊就闲聊,和平时一样,晚上的加班也像往常一般。

乔泽晚上被商奇约去谈生意,在他山上的度假别墅,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苏明也在,一边打着牌,一边聊毒品生意。

谈的还是晚上交易的事,以及索飞以后的供货情况。

山上信号不太好,时断时续,这让乔泽感觉不太好。别墅里明显安装了信号屏蔽器,说是谈生意,其实不过是为了将他与外界短暂地隔离开来,这更加深了乔泽的猜测,但他只能照原定计划按兵不动,留在那儿陪商奇谈生意。

沈遇惦记着乔泽的提醒,但因着他和路渺的卧底行动属于保密阶段,不好明着来,只是特地吩咐了下去,这几天有任何举报信息和报警信息必须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之后再行动,生怕底下有人着急逮捕嫌犯,贸然出警。但为避免错放,沈遇还是让沈桥去了渭马河会所,暗地里观察。

一切风平浪静,没有线报,也没有任何相关报警,沈遇正欲松口气,没想到接近零点时,沈桥却急急地来了电话。

“五哥,不是说好不出警的吗?怎么警察全来了?现在现场一片混乱。”

沈遇当下捂了话筒,转身看屋里其他人:“谁出警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沈遇心口一沉,乔泽设想到了种种可能,却唯独算漏了一块,有人出假警。

背后的人就是铁了心要置乔泽或者路渺于死地。

“那可能不是警察。”沈遇很快冷静了下来,叮嘱沈桥,“想办法把现场情况拍下来,尤其是穿制服的那几个,一定要拍正脸。”

沈遇挂了沈桥的电话,转而给乔泽拨了过去,没想到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没打通。

沈遇试着拨路渺的电话,也不在服务区,两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他给沈桥回拨了个电话,趁着等待接通的空当,沈遇回头吩咐其他人调查商奇的住所,以及所有他可能出入的场所。

乔泽和路渺的电话联系不上,他只能通过分析商奇的行踪来调查他们可能在的地方。

沈桥的电话很快接通。

“切视频。”沈遇冷静地吩咐,“我需要了解现场情况。”

沈桥依言切了视频,现场一片混乱,逃的逃、尖叫的尖叫,几个穿警服的人混在其中,看着像在抓捕。

沈桥边拍边汇报:“警察一来目标嫌疑人全乱了,持枪反击,趁乱逃了。”

沈遇:“你先稳住那几个假警察。”

他回头看向其他人,当机立断:“出警!渭马河会所。”

临走时留了一人下来,让他确认是否是片区警察出的警,或者是隔壁C市的缉毒队跨辖区缉毒。尽管是假警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也需要百分百确认。

路渺还在办公室加班,忙完正收拾着桌子准备下班时,吴曼曼突然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来我办公室一趟。”

路渺看她面色不同以往,人也不觉谨慎起来,问她:“怎么了?”

“又出事了。”吴曼曼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阿周他们交易时有警察闯入。”

“……”路渺震惊地起身,“他们是今晚交易的?”

她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商奇、吴曼曼安排的这个交易就是为了试探乔泽,那天开会的人只有五个,除了商奇、吴曼曼、乔泽、苏明,另一个是严高,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广州出差过。五人里只有乔泽是外人,又是高保密的一次行动,如今却还是有警察闻讯赶来,他们不可能不怀疑乔泽。

路渺记得乔泽和警方打过招呼,不能出警,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警察去了。

她被困在这里,无法了解外面的情况。

吴曼曼的脸色也越发凝重,点头默认了今晚交易的事实,而后低头看了眼表:“你先来我办公室一趟。”

路渺不能不去,这种时候她有任何逃跑或者迟疑担心的行为,都可能加重吴曼曼的猜忌。

她也不能电话联系警队,询问详细的情况,只能凝着脸随吴曼曼去了她的办公室,借着将手机塞入包包的瞬间,按了乔泽的电话。

这次去的办公室不是吴曼曼平时的办公区。

她和商奇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除了外面的办公区,穿过一小段玄关,里面还有个隔音效果极佳的客厅和卧房。

路渺推门进去时,吴曼曼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面色冷肃,身后站着两个保镖样子的高个男人。

侧沙发上也坐了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方脸男人左胳膊受了伤,伤口正不断地流着血,面色看着有些苍白,眼神却极其狠辣,正动也不动地盯着她。

路渺稳了稳心神,面上极力不露出任何紧张心虚的神色,只是担心地看向吴曼曼:“曼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也朝她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吴曼曼瞥了眼受伤的男人,给她介绍:“这是阿周,晚上交易时遇到警察突击,差点没把命搭上。”

“……”路渺担心地看向他,“周哥,你没事吧?”

阿周扯着嘴角冷笑了几声:“命大,死不了。要不是奇哥和曼姐提前提醒,让我们提防着点,可能会有警察,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

路渺诧异地看向吴曼曼。

吴曼曼正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看向路渺:“渺渺啊,有人说,你和乔总是警察,自从你们加入后,咱们这儿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路渺抿唇看她:“曼姐,你也看到了,无论是工厂的事,还是每次的交易,我们都是出事后,被媒体曝光才知道的啊。”

“你呢,我是信得过的,就是乔总……”吴曼曼沉吟着看她,“连着两次交易他都是知情人,也都刚好出事,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是……”路渺皱了皱眉,“曼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你是警察,我们这一屋子人开会,在明知只有你一个外人的情况下,你会每次都把开会信息暴露给警方,让他们去抓人吗?那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你是警察了吗?”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吴曼曼偏头看她,“但一次两次的,也太巧合了些。苏明、严高都是跟了我们好几年的人,工作上从来没出过任何岔子。偏偏乔总一来,就接二连三地出事。”

她瞥了眼一边的阿周:“大家干的毕竟是掉脑袋的活儿,我可以不考虑自己,但不能不考虑兄弟的安全不是?”

她弯身拿起电视机遥控器,开了电视,乔泽、商奇、苏明几人出现在屏幕中。

他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乔泽坐在靠门口的侧沙发上,背后是敞着的窗户,窗外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枪口正悄无声息地对着乔泽的后脑勺。

路渺猛地看向吴曼曼,沉了脸:“曼姐!”

吴曼曼搁下遥控器:“渺渺,我们不想误伤,毕竟和乔总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但从我们获得的密报,以及最近接二连三出事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不多留个心眼。你是乔总的人,他是不是警察,你是不是警察,你心里是最清楚的。”

她冲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一小包白色粉末被扔在了路渺面前。

“现在狙击手随时待命中,乔总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能不能证明你们确实不是警察了。”

她拿起遥控,关了电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路渺:“走咱们这条路的,没有不碰这东西的。”

路渺瞥了眼桌上那包毒品,纯度看着不低。

她看向吴曼曼,吴曼曼的眼睛暗示性地瞥向桌上的那包白色粉末。

路渺抿了抿唇,弯身拿起那包东西:“锡纸。”

沈遇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排查后,终于确定商奇和乔泽可能在的地方,他没敢耽搁片刻,很快带人赶去了商奇的别墅,持枪破门而入。

屋里商奇、乔泽、苏明几人都在,看到警察进来,纷纷诧异地看向来人。

沈遇冷着脸走向商奇:“商先生,警方接到报警,渭马河会所零点有人涉嫌假冒警察闯入包厢,并引发混乱,造成多人受伤。犯罪嫌疑人指控你参与策划安排,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乔泽心里陡地一沉,倏地站起身。

商奇一脸莫名:“谁假冒警察了?我没做过。”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沈遇没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冲身后的人手一挥,“带走。”

吴曼曼很快让人送来了锡纸和打火机,东西全扔在了路渺面前。

路渺握着那包毒品的手紧了又紧,倾身摊开锡纸,动作有片刻的停滞。

她本身学的就是禁毒专业,吸毒的后果有多严重她再清楚不过,她也见过太多吸毒的人是怎样一步步毁了自己的,可是想到那个指着乔泽后脑勺的黑乎乎的枪口……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明明乔泽已经叮嘱过了,不许出警,不许出警,为什么还是有人出警了,完全将他陷入了危险中。

吴曼曼看她握着那包毒品没动,倾身看她,眼对眼鼻对鼻地看着她:“渺渺,你这么抗拒这玩意儿,不会真是警察吧?”

路渺也静静地抬眸与她对望:“曼姐,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纯粹是想挣钱,碰了这东西,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吴曼曼点点头:“对啊。可是如果连命都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渺渺,咱都在一条船上了,只要有一个人有异心,咱就得全翻船。”吴曼曼不紧不慢地拿过她手里的毒品,替她倒了些出来,“今晚这事我们特地做了防范,不只派出去的是我们自己的人,连接头的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被警方盯上的情况,但警察还是踩着点破门而入,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我是不信的。”

“这所有知情的人里,就乔总一个外人,即使我们相信乔总是清白的,霍总那边也说不过去啊。”吴曼曼说着看向她,“狙杀乔总是霍总的意思,如果你不能证明你和乔总不是内鬼,我也救不了乔总。”

她看了眼表:“你拖得越久,就越证明你心虚,乔总那边……”她搁下打火机,“不是我能做主的。”

路渺看了她一眼,拿起打火机,打了两下火,透过火光看向她:“曼姐,既然你们非得让我证明,我会证明。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合作是基于相互信任,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我和乔总的一厢情愿。我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有警察出现,乔总更不可能知道。你们甚至没调查清楚就执意认定我们是内鬼,我无话可说,但如果最后证实我和乔总是清白的,我希望是霍总亲自出面道歉,并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否则,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吴曼曼看着她不语。

她也看着吴曼曼不语,态度强硬。

许久,吴曼曼终于点头:“如果最后证实你和乔总是清白的,我们会道歉。”

路渺:“我要霍总的当面道歉!”

吴曼曼没吭声。

路渺啪的一声搁下打火机,重新坐回座位上。

“索飞的业务几乎都是乔总全权在管,乔总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蔡董不可能不调查。”路渺定定地看向吴曼曼,“蔡董虽然比不上霍总有能耐,但能在你们眼皮底下吃下新毒品市场的半壁江山,肯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只要他不肯让步,你们要抢夺这个市场几乎没可能。如果蔡董发现是你们杀了他的手下爱将,你觉得蔡董会同意继续合作?”

吴曼曼依然看着她没说话。

路渺也没再多言,只是定定地与她对视,手心里全是汗,心里很慌,她不确定她这番话会不会害了乔泽,不知道她争取的条件会不会将乔泽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今晚的事明显有蹊跷,但眼下她没时间也没渠道去了解,她知道她今晚逃不了了,但她不能白吸这个毒,至少得争取到见霍总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个线索。

这就是一场心理拉锯战。

她没有丝毫退让。

吴曼曼在盯着她望了许久后,终是点头同意:“好。”

路渺也没再多言,收了脸色,倾身拿起打火机和吸管,克制着没让自己手抖,或者露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心虚。

从点燃打火机到毒品燃烧升起烟雾的短暂时间里,路渺脑海里浮过许多面孔,有路小成,有周骏,有丁丽,有周珉珉,以及乔泽。

想到乔泽,她的手颤了下,她不知道,如果乔泽知道她吸毒了,他会怎么看她。

她最痛恨的就是吸毒,如今她却在做着她最痛恨的事。

含着毒品的白烟顺着吸管缓缓进入鼻腔,沿着气管一步步进入肺部时,路渺呛得肺都疼了起来,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绝望感排山倒海而来。

她想到了乔泽,想到了他可能嫌弃的眼神。

她害怕他的嫌弃,可她别无选择,他们的枪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指着他的后脑勺。

毒品的侵入给她的身体带来强烈的不适,恶臭、反胃、晕眩接踵而来,路渺本能地扔掉了吸管,抱着桌子吐了起来,整个胃都似是要吐出来,心脏也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四周在剧烈地晃动,每个人的嘴脸都不一样,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踢门而入的乔泽。

乔泽一眼就看到了抱着茶几狂吐的路渺,以及她面前袅袅升着白烟的锡纸和吸管,吴曼曼和其他人就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又吐又哭。

他瞳孔骤缩,心跳几乎停止,人也几乎被这个画面逼得发疯,他掏出枪,啪的一声,子弹直直地从吴曼曼的头顶擦过,击碎了酒柜旁的花瓶,吴曼曼等人惊得抱头躲避。

乔泽的脚步没停,一边走,一边持枪往屋里胡乱扫射,走到茶几前时,他一把将路渺拎了起来,压入怀中。

反应过来的吴曼曼的保镖一个个拿出了枪,上了保险,将枪口对着乔泽。

吴曼曼也坐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乔泽,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乔泽,面色沉冷,眼神凌厉狠辣,像要撕了她一般。

“吴小姐,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和聪明人合作,原来不过是两个被人利用的废物。既然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么合作到此结束。我的人我会带走,如果你执意认定我是警察……”他啪的一声将枪撂在茶几上,“枪我撂在这儿,你自己看着办!”

背后的枪被拿起,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手扶着路渺,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吴曼曼手握着枪,看着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握着枪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终究没敢扣下扳机。

乔泽带着路渺走出了办公室大门,胡乱地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很快上了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频频扭头看她,手臂有些颤,几乎握不稳方向盘。

从沈遇假借缉捕假冒警察的嫌犯通知他开始,他便猜到她可能出事了,几乎是以最高车速从商奇的别墅赶了过来,一路上他不停地拨路渺的电话,一个都没打通。她的电话根本不在信号服务区,就和他在山上一样,不是地区问题,就是被人装了信号屏蔽器。

他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吸食了毒品的她意识陷入混乱,人看着狼狈又痛苦,自上车便一直捂着嘴不停地吐,一边吐一边哭。

他将车停在了最近的酒店,甚至没办法像往常一般将车子停稳便已急急下车,将她从车上拉了下来,开了个房间,把她推入浴室,取下喷头,开了热水,喷头照着她的头顶便淋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挣扎,他抓着她不让她动,死命地给她淋热水。热水将她和他的身体打得全湿,他却全然不顾,手掌急切地从她头顶的湿发滑过,迫使她抬头,“呆渺,呆渺”地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嗓音发颤,手臂也抖得厉害。

路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特别难受,又说不上到底哪里难受,手掌死命地抓着乔泽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吐,想推开乔泽又被他紧紧地拉入怀中。他剥了她的衣服,不断地给她冲热水,冲完又取了几瓶水过来,拧开了瓶盖死命地往她嘴里塞,灌她喝水。

她难受得受不了,哭着想将他的手挥开,手臂刚抬起又被他压了下来,掐着她的脸颊硬逼她喝下去,一瓶接一瓶地给她灌,边灌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

折腾了很久,路渺后半夜才睡了过去,但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的。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对毒品的排异反应都很大,整个人吐得脸都青了。

乔泽紧紧地搂着她,一夜没合眼,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她一个人抱着茶几吐得狼狈不堪,其他人却围着她看戏的画面,青筋好几次在手臂上隐隐浮起,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状态很差,甚至有些逃避他的眼神。

路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泽,她将她所有的不堪和狼狈都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睁眼看到他时,她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

“对不起。”三个字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声带因为昨晚的狂吐和哭泣受了损伤,有些嘶哑。

乔泽喉咙有些哽,将她搂紧了些,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是我对不起。”他说,向来清朗的嗓音异常沙哑,手掌安抚地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除了“对不起”,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整晚他都在想,为什么没早点预测到有人出假警,为什么不早一步,哪怕只是早两分钟,她也不至于……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他却没办法再回到昨天,回到她碰毒品前。

他不知道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历着怎样的拷问。

他甚至开始怀疑,一开始把她拉进这个任务中,到底对不对。

如果不是他,她……

搂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些,他难以自已地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好些了吗?”

路渺点点头。

他低头吻她,很轻很柔地吻她,吻着吻着又停了下来,低敛着眉眼,没有说话。

路渺明显感觉到他的自责,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有事的。”她低低说,看着他的眼睛,“我一定会戒掉的。”

乔泽盯着她看了会儿,点头,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中午他带她回家,顺便将她的湿衣服一起打包带走。

昨晚他忙着替她排汗,她的衣服被剥得扔了一地没来得及收拾,回去时才找了个袋子将湿衣服全扔进去带回去。

回到家后乔泽去给她做饭,路渺拿湿衣服去洗。

衣服扔进洗衣机前她习惯性地掏口袋,翻看口袋里是不是有硬物。

翻到昨天的外套时,指尖摸到了个柔软的塑料小袋,她下意识地掏了出来,是昨晚吴曼曼扔给她的那包毒品,她只倒了些出来,袋子里还有一些,昨晚她难受得趴下时,趁乱将东西塞进了口袋。

那时她还是有一丝意识在的,潜意识里还是想拿回来鉴定一下成分和纯度,以及戒断的可能。

这味道不是她熟悉的毒品种类。

早上起来时她没想起,如今看着这东西在掌心里,那细细白白的粉末像长了手一般,勾得她胸口像有蚂蚁啃咬,浑身开始难受起来,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手颤抖着想去打开它,中途又像突然烫着一般,急忙将东西扔了出去,人也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洗衣机,惊呼声惊动了在厨房里忙活的乔泽。

他心一沉,扔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从厨房出来,却见她正背倚着洗衣机,双手死死地抓着洗衣机,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那一小包东西,像见着洪水猛兽般,满脸惊惶,脸色苍白得吓人,细汗一层一层地从额头沁出,嘴角也哆嗦着,浑身打战,眼睛憋着眼泪,不让它们流下来,整个人看着慌乱而恐惧。

“呆渺。”他朝她走了过去,将她抱入怀中。

她浑身颤得厉害,双手从头顶的发丝中划过,紧紧地抱着头。

“呆渺,呆渺……”他急声叫她的名字,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乱动。

她哆嗦着,颤抖着,轻推着他:“我……我没事……”她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人实在难受得厉害,想推开他自己回房,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放,不让她一个人待着,一直温声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随便扯着话题,陪她聊天,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缓温和。

她渐渐安静了些,他搂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却还是不敢放下她,一点都不敢放松,只将她安置在臂弯里,搂着她不让她乱动。

路渺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他的胸膛里,头发披散着,挡住了所有神色。

乔泽想伸手替她拨开头发,她压住了他的手。

“别。”声音隐隐带了丝哭腔。

乔泽没再去拨她的头发,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吻。

“呆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要你。”

路渺没说话,整个人趴在他怀里没动。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问她:“呆渺,你说,以后我们是生个女儿好,还是生个儿子好?有时我想,不如生个儿子,即使我不在,也能好好保护你。可是回头一想,又觉得还是女儿更好一些。”

他低头看她:“要个女儿怎么样?像你一样,呆呆的、乖乖的。”

她终于有了回应,声音闷闷的:“你才呆呆的。”

有些虚弱,却还是他熟悉的路渺。

他拨开她的头发,她没再抗拒。

他低头吻了吻她:“呆渺,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路渺迟疑了下,点点头。

他将她抱紧了些:“结婚后,我们要放一个长长的假期,到时就满世界走走,就我们两个,谁也不要。”

他低头看她:“你想去哪儿?”

路渺有些茫然,她没想过她想去哪儿。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挑。”他拿过手机,翻开旅游APP,陪她一起看。

路渺看着他在手机图片里一张一张地翻着,特别有耐心,每一个地方都和她耐心地讲解,从气候到人文地理,以及他曾在那里接触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大案。

他的嗓音始终低沉醇和,像安抚一般,她在他温和的嗓音里渐渐睡了过去。

他低头看她,她睡相平和,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

他胸口紧压着的那口气终于轻轻嘘出来了些,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看向她刚才扔在地板上的毒品。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她昨晚被迫碰的东西,但从她的反应来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

乔泽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这才缓缓睁眼,低头看了看熟睡的路渺,轻轻将她放下,让她平躺在沙发上,拉了床被子给她盖上,起身将那包东西捡了起来。

他指尖沾了些东西闻了闻,眉心微拧,不觉回头看了路渺一眼。

她刚刚的毒发反应并不强烈,他不确定是她克制住了,还是真的本身毒瘾不强烈。她平时太能忍,也太过克制,他完全无法从她的反应里判断,她当时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也判断不出来这是什么毒品,这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乔泽掏出手机,给沈桥发信息,让他过来一趟。

他托沈桥将毒品拿去鉴定成分和纯度。

下午沈桥就给乔泽来了信息,只有几个字:“毒品是假的。”

后面又附了条信息,是成分鉴定表,有药,却没有熟悉的毒品成分。

彼时乔泽正陪路渺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信息时他几乎整个人弹坐起身,看了路渺一眼。

路渺上午休息过后精神好了些,被他看得有些心慌。

“怎么了?”她问,慢慢坐起身,紧张地看向他。

乔泽摇摇头:“没事。”

人已站起身,一把将她拉起。

“我们去一趟医院。”

乔泽带路渺做了血检和尿检,检查结果全是阴性,她没有吸毒。

拿到检查结果时,乔泽的喉结滚了滚,突然转身将路渺一把抱入了怀中,抱得极紧,她几乎动弹不得。

路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想动动不了,只能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好一会儿,乔泽的情绪才平复了些,终于放开了她。

“呆渺,昨晚的毒品是假的。”他看着她,“要么是吴曼曼在试探你,要么是有人暗中将毒品调了包。”

他突然想到了抓捕解导那晚负伤逃脱的高个青年。

“……”路渺没留意到他眼中的若有所思,整个人都怔在了那儿,有些消化不了他的话。

乔泽将那份检查报告转向她,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检查结果全是阴性。路渺,你没有吸毒。”

“可是……”路渺还是很慌,她身体所有的反应都是真实的,她是真的难受,她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乔泽为了让她宽心,才和医生串通好了给她一份假的检查报告,这完全是乔泽做得出来的事。

“路渺,如果你真沾上毒品了,就是绑我也会绑你去戒毒,而不是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来安抚你。”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乔泽看着她缓缓地道,长臂一伸便将她搂入怀中。

“呆渺,上天遗忘了你这么多年,它总要眷顾你一两次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相信我,嗯?”

路渺迟疑了下,点点头。

乔泽带她去找了医生,询问原因。

医生是沈桥介绍的人,和乔泽也熟,听他说完路渺的情况,只说是药物和心理共同作用的结果。

她当时表现出的假性吸毒症状,除了假毒品里掺着的药物作用外,部分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对吸毒的极端排斥和抗拒,让她从生理上也对认定的毒品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

中途路渺有电话进来,她出去接电话。

医生往门口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问乔泽:“她身体的排异反应有点异于常人,正常来说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她以前是不是有过类似的创伤或者心理阴影?”

乔泽不觉往门外的路渺看了眼,摇摇头:“我不清楚。”

医生叹了口气:“还是要多留意一下她心理方面的问题,她这个明显是心理因素。”

乔泽点点头。

看过医生,他陪路渺回去,直接回了他住的地方,顺道把路宝也接了回来。

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他到底有些后怕。

回到家后,路渺去给路宝找狗粮。

乔泽看着她蹲在地上喂路宝,想到医生刚才提的问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在她身侧蹲了下来,从她捧着的狗粮里抓了一小把,扔给路宝,这才扭头看她。

“路渺,你以前是不是也被人逼着碰过毒品?”

路渺的动作顿了下,眼睑垂了下来,点点头:“嗯。”

乔泽:“吸了吗?”

路渺摇摇头:“没有。”

她沉默了会儿,才低声道:“那个人本来打算逼我碰,反剪着我的手扣在背后,拿那东西逼我吸,当时我弟弟也在,他抢了过去。那时他刚被逼着吸完,抢过我面前的东西又一口气全吸了,剂量很大,吸完他整个状态很糟糕,就一直吐,瞳孔涣散……”

她吸了吸鼻子:“昨晚我刚碰那东西的时候就特别难受,我弟那时都被毒品控制得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强撑着最后那丝理智,死也不让我碰,我却……”

她没再说下去,人也没哭,就是很平静的状态。

乔泽盯着她看了会儿:“那个人是谁?”

“一个……说喜欢我的人,他叫任雨。”路渺顿了顿,“是我弟打工时的饭店老板,应该是个毒贩子。有次我去找我弟碰到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但他就是一直想要我和他在一起。那时我还在读中学,不敢谈恋爱,也很怕他,不愿意。那时张起和我弟关系好,张起就是那种小流氓,喜欢不停地追女生,也莫名其妙地在我们学校堵我,说想追我,反正就是传得乱七八糟的传到了他那儿,后来他就……”

“反正……就是很奇怪,有些人一边说着喜欢你,一边骚扰着你,甚至要毁掉你和你的家人来证明他的在乎。”她看向他,“很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喜欢我,陈琪以前也说是因为喜欢我才要抱养我的,他也是,但后来都那样……”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很讨厌也很害怕别人说喜欢我,我根本不知道被喜欢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乔泽想起了他第一次吻她时,她说的,不要喜欢她了。

他胸口有些疼。

他张臂,将她轻抱入怀中。

“我不会变成他们。”他低声说,唇轻落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吻,问她,“那个任雨,现在在哪儿?”

路渺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和我弟一块儿失踪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昏过去了,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乔泽:“你昏过去前发生了什么?”

路渺迟疑了下:“就是那个人很生气,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用我弟威胁我,用我威胁我弟之类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明显不想多去回忆。

乔泽也没逼迫她:“当时没报警吗?”

“来不及。当时我哥刚好打电话过来,我只来得及叫了声救命手机就被抢了。后来他赶了过来,但那时我已经昏过去了。事后是他帮忙报的警,都是他帮忙处理的。”

乔泽:“有录过口供吗?”

路渺点点头:“录过。就是一直没消息,我才想自己做警察的。”

乔泽的眉心拧了拧,他起用路渺前调查过她的资料,并没有任何备案资料。

第二天乔泽重新查了当年的报警档案,没查到路渺或者徐迦沿的任何报警资料,也没有路渺的口供。

摩挲着卷宗页角,乔泽揣摩着其中的缘由,连沈遇进来也没留意到。

沈遇鲜少见过这样走神的乔泽,走到近前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乔泽抬眸看他。

“怎么了?”沈遇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路渺没事吧?”

乔泽摇摇头:“她没事。毒品是假的。”

沈遇诧异地挑眉。

乔泽:“有人暗中调了包。”

他看向沈遇:“还记得抓捕解导那天晚上,受伤逃跑的高个青年吗?”

沈遇点点头。

乔泽翻开路渺的户籍档案,指尖从档案上的“路小成”三个字划过时,他将档案转向了沈遇。

沈遇低头看了眼,眼里掠过一丝诧异,看向他。

“他很可能就是失踪多年的路小成。”乔泽说,“他的眉眼、骨相和路渺有些像,五官和这证件照也像。”

合上档案资料,他看向沈遇:“给我和路渺设这个局的人,不惜出动假警诱商奇、吴曼曼中圈套,明显是要置路渺于死地的,也就不存在试探路渺的说法。但那天晚上我的人和我在一起,路渺是孤身奋战,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没人救得了她,偏偏毒品还是被调包了,不只瞒过了吴曼曼,连路渺吸毒后的反应也计算到了,显然是熟悉路渺心理的人。

“那天晚上我还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路小成,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了。他是商奇、吴曼曼的人,那么大宗的交易都让他负责运送,显然是很受器重和信任的,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能瞒过吴曼曼把毒品调了包,还能让路渺误以为自己吸了毒。”

“如果真是路小成……”乔泽轻吐了口气,“有点难办。”

他不敢想象路渺知道路小成参与贩毒后,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前,他甚至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

调查清楚前,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想到那天晚上路渺跪坐在地上,抱着茶几吐得狼狈难受,吴曼曼几人围着她看戏般的画面,他的眼眸慢慢变冷。

从沈遇那儿离开后,乔泽直接去了奇迅创投。

商奇已经被放了出来,以出假警名义带走商奇只是沈遇为救乔泽和路渺想出的办法,一个是为了及时通知乔泽、路渺,另一个是借此向商奇传达一个讯息,警方没有出警,只是背后挑拨的人给他们设了一个套。

乔泽过去时拿了份刊登渭马河会所有人假冒警察引发骚乱的报纸,直直地闯进了两人的办公室,啪的一声将报纸摔在了商奇的桌上,两手撑着桌子伏下身体,冷着脸看向商奇:“商总,不解释一下?你们自己做毒品交易,找了伙人假扮警察抓自己人,然后逼我的女人吸毒证明我不是警察,玩什么?想借她控制我你就直接说,你他妈和我玩什么阴的?”

商奇的面色有些尴尬,他也是被逮进局里后才知道被黄佳吟摆了一道,主意是黄佳吟出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自己找人假扮警察。

“乔总,这实在是个误会,我没想到我会被黄佳吟那女人给摆了一道。”商奇涎着笑脸解释。

乔泽勾唇笑笑:“黄佳吟献的计?”

商奇连连点头:“她说你以前叫江行,是个警察。做咱这行的,最忌讳什么你也知道,肯定是要试探清楚的。”

乔泽依然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他:“商总试探清楚了吗?”

商奇拍着乔泽的肩,连连道歉:“乔总,实在对不住。”

“她和你说我叫江行,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了追我,连命都不要了?有没有告诉你,她那条腿,就是为了我废的?”乔泽看着他,问道。

商奇不语。

乔泽一把将他的手拉下,与他眼对眼鼻对鼻地对望:“商总,如果你为了一个女人差点被你爸轰出家门,还为了这个女人废了两条腿,结果她一转身就找了个小白脸,你说,你恨不恨这个女人,恨不恨这个小白脸?”

商奇点点头:“恨!”

乔泽:“那你想不想毁了她,让她哭着跪着回来求你,后悔当初瞎了眼?”

商奇没说话了。

乔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很快隐去。

“小学生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们他妈全像个呆子似的进套,脑子全喂了狗。别人再来个一次两次,你说,咱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商奇还是不吭声。

乔泽手指轻点着桌面,转身看他:“商总,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江行,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吗?炸的,黄佳吟的父亲黄常给炸的。她一定没敢告诉你,她的父亲是怎么打压挤对我们这群为他卖命的兄弟的吧?”

商奇看向他。

“知道我为什么要投奔蔡董吗?为什么要选择和你合作吗?”乔泽忽而一笑,“报复。只要我他妈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将黄常的势力连根拔除,让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

“据我所知,商总和黄常暗地里也不大合得来吧?以前黄常没少找我商量,怎么将商总从霍总那儿削下去。”乔泽倾身看他,“商总,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试试怎么把黄常从霍总那儿削下去?”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慢,故意压低了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

他知道,商奇一定会心动的,他从商奇的眼神里看到了动摇。

商奇不可能不动摇,两人同为霍总底下的二把手,但商奇一直被黄常死死地压制着。

商奇只负责洗钱,整个毒品市场实际上还是掌控在黄常手上,如若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把目标集中在黄常身上。

掌控渠道和市场的黄常显然比商奇受倚重,从吴曼曼巴结黄佳吟就看得出来,黄家的地位比他们略高一些。

同为二把手,商奇不可能甘心屈居黄常手下,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找索飞合作,企图借由索飞的新型毒品市场壮大自身的势力,和黄常掌控的传统毒品市场相抗衡,并借机把黄常打压下去。

“商总……”乔泽向他多添了把火,“你和索飞合作,最忌惮的是谁?你和索飞合作不成,获益最大的又是谁?”

他问:“黄佳吟是黄常的女儿,她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一箭三雕的好事,她为什么不做?”

商奇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那丝波动渐渐变成了丝丝狠意。

“希望乔总别玩什么两面三刀的把戏。”他缓声道,缓缓朝乔泽伸出手,“合作愉快!”

乔泽也伸出手与他交握了下:“合作愉快!”

吴曼曼端了茶过来,亲自给乔泽道歉:“乔总,那天晚上实在对不住。”又问他,“渺渺没事吧?”

乔泽接过了茶,偏头看她:“吴小姐第一次溜冰是什么感觉?”

吴曼曼脸上掠过些许尴尬:“我没碰那东西。”

“所以吴小姐是想借控制路渺牵制我?”

吴曼曼不语,逼路渺吸毒确实有借此确认乔泽身份的意思,但也有借控制路渺达到牵制乔泽的目的在。

无论路渺对乔泽重要不重要,这就是一个赌大赌小的问题。

如果重要,他们控制了路渺也就相当于牵制了乔泽。

如果不重要,也不过是多了个卖命的人,于他们并没有任何损失。

乔泽看着她不动,半敛的眼睑将眼底的情绪一一掩去,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淡淡地回望吴曼曼:“吴小姐和商总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东西碰不得。不巧,我们是同类人。”

“我的目的只有赚钱!以及,黄常!”他转身将茶杯搁在商奇的办公桌上,抬腕看了眼表,“这次的事就当我们都被人摆了一道,吃一堑长一智,再有下次……”

他冷笑一声,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上了车,乔泽才将脸上所有的面具撤去,冷着眼启动了车子,脑子里还是刚才吴曼曼堆笑的脸,以及她那日逼迫路渺时,端坐在沙发上脸上那种睥睨冷漠的神色。

以路渺的身手、头脑和演技,她不可能无法从那种环境下安全脱身。

能让她选择屈从的,要么是工作,要么是他。

从她进入卧底这个角色开始,她就时刻记住了她肩负的责任,以她的执拗认真,她不可能允许自己出现丝毫的纰漏,拖大家的后腿。

所以哪怕她心里极度抗拒、厌恶,甚至是恐惧吸毒,为了取信于吴曼曼,她还是逼自己去碰了。

她受的屈辱,他总是要连本带利地给她讨回来。

他回到家时路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脑袋边搁着一本书,估计是在看书,看累了就这么躺下去了。

他朝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替她将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人却没舍得起身,只是盯着她看。

她睡得并不算踏实,眉心拢着,灯光打在脸上,能看到她翕动的长睫毛。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戏剧化,她似乎并没有完全接受这种幸运。

他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她,不是她走了狗屎运,只是因为她有个好弟弟。

他在她脸颊上流连的手指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轻轻打了个哈欠:“你回来了?”

她想坐起身,乔泽压住了她,低头吻她,路渺被吻得脸红心跳,路宝原本抱着它的狗盆在吃东西,看到两人缠吻到一块儿了,它突然抬起头,冲乔泽吠了两声。

路渺想起乔泽吻她路宝扑上来那次,怕旧事重演,不大自在地扯了扯乔泽的衣角。

乔泽停了下来,看向她:“怎么了?”

路渺:“路宝在……”

乔泽回头看了路宝一眼,路宝冲他吠了声。

“就该把它扔给小小乔照顾。”

乔泽淡声道,路宝叼着狗盆默默地蹲到一边去了,小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路渺忍不住为它抱不平:“你怎么能这么吓它。”

乔泽:“它几岁,小小乔才几岁,被一个小奶娃吓成这德行,它还有脸了?”

路渺没接话,一般小小乔这个年纪的看到路宝这样的狗早就吓哭了,就只有路宝被她吓哭了。

乔泽扭头看她:“今天没事吧?”

路渺摇摇头:“没事啊。”

自从确定不是真的毒品,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没吸毒的事实。

不过毒品被调包的事,路渺还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谁换的啊?”她忍不住扯了扯乔泽的衣角,“是不是你之前说的另一个卧底?”

“可是那天晚上在场的人……”路渺偏头想了想,“没一个看着像自己人。”

乔泽扭头看她:“那你觉得谁像?”

路渺偏头想了好一会儿:“苏明?”

乔泽看着她不动:“怎么说?”

“上次我们……那什么后,我就去出差了,出去了半个月,你的电话少得可怜,完全不担心我的样子,这不太正常啊。”她的眼睛对上他的,“那时我找温来假扮我男朋友,我们都还没什么呢,你就吃醋了,反而我跟苏明孤男寡女地出去了半个月,你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她抿了抿唇:“这不太像你的作风。”

乔泽:“怎么样才像我的作风?”

路渺想了想:“像这样……”

她学起他那次去徐迦沿家,她给他开门,他冷静地看她的样子。

“你哥怎么样了?”

“你认真的?”

“好。”

学完时她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那时看着可冷静了,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呢,结果回到家……”

她哼哼了声,就没学他当时恨不得撕了她的凶狠模样了。

乔泽的手臂伸向她,去挠她痒:“怎么就不去做演员,嗯?”

路渺笑着躲开他的手:“你都没去……”

笑闹间她突然被乔泽拎入怀中,他垂眸看她,眼睛里明显有松了口气的神情。

他还是爱看她这种呆呆傻傻,时不时噎他几句的模样,不会太张扬,但眉眼里都是生气。

路渺被他瞧得脸颊渐渐发红,不大自在地推了推他:“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另一个卧底到底是不是苏明啊?”

乔泽看了眼表:“带你去个地方。”

乔泽带她去了省会,还是去了上次见邢队和朱棋的那栋楼。

两人都在,一起在那里的还有另一个高个男人,正坐在朱棋旁边逗她开心,人看着很开朗活泼。

看到乔泽和路渺进来,朱棋一把挥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走到路渺面前,一张臂就把她抱住了:“欢迎英雄。”

路渺被“英雄”两个字闹得有些窘,讷讷地道:“我什么也没做。”

乔泽直接拎着朱棋的袖口把她拉开了,手臂搭在路渺的肩上,把她转向众人:“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路渺。”

朱棋笑:“我记得有人上次明明不是这么介绍的。”

乔泽:“上次是同事,这次是家属,开场白自然不同。”

朱棋笑得不能自已:“不要脸!”却还是带头鼓起掌来,“欢迎家属。”

屋里其他两人都跟着鼓掌,另一个更响亮的掌声从楼梯口徐徐传来。

路渺循声抬头,看到拾级而下的苏明时愣了愣,她虽然有猜是他,但人真的在这里时,她还是有些诧异。

苏明边鼓着掌边下楼梯:“欢迎家属。”

说话间人已到近前,看向乔泽:“乔总,壮阳药效果怎么样?”

路渺:“……”

乔泽抬眸看他:“怎么会想到送那种东西?”

“……”路渺一下就慌了,急忙把话题岔开,“苏总怎么会在这儿?”

“傻啊,自己人呗。”朱棋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什么壮阳药,我怎么听不懂?是我的问题吗?”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也跟着举手:“同听不懂。”

苏明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路渺。

乔泽的眼神也跟着转向了她。

路渺被他一看心就开始慌了,她脸皮薄,苏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天和吴曼曼在背后“诽谤”乔泽的事来。

乔泽看着她的脸皮慢慢红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你真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路渺很认真地否认。

苏明慢吞吞地道:“就那天早上吧,我刚到公司,看到她和吴曼曼在那儿嘀嘀咕咕的……”

“苏总!”路渺又急又恼,边拼命推着乔泽往后转身,边对苏明道,“您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乔泽任由她推着,人却是偏头看向苏明:“嘀咕什么?”

苏明隐隐憋着笑:“还不就男人床上那点事。”

朱棋:“……”

邢队:“……”

一个个诧异地看向路渺。

乔泽的眉梢也微微挑起,看了她一眼。

路渺脸红了个彻底:“不……不是啊,是吴曼曼拉着我胡说八道的……”

苏明颇有几分同情地瞥了眼乔泽:“听说乔总……”他轻咳了声,“在某些方面力不从心了啊。”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没憋住,扑哧一声先笑了,朱棋也没忍住,背过身,憋着笑,连平日里以严肃著称的邢队也憋得脸发红。

路渺又羞又窘,像被惹急的兔子,顶着一张烫红了的脸,人羞得都快哭了:“不是这样的。”

“哦?”苏明挑眉,“那是怎样的?”

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乔泽:“是乔总服药见效了?”

路渺:“……”

乔泽始终面色平静,看路渺羞窘得都恨不得钻地缝了,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淡淡地道:“苏总费心了。”

朱棋听出了其中的玄机,很是诧异地看向苏明:“所以是苏总特地让我们路渺妹妹给乔总带了盒壮阳药?”

路渺的声音都弱了下去:“不是我要带的,是苏总非要塞我包里的。”

朱棋看路渺是真不知道那盒药的玄机,急于澄清的模样让她再也憋不住,趴靠在路渺肩上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抬头调侃乔泽:“哎呀,乔哥,你到底是从哪儿挖出渺渺这么个活宝的?”

乔泽拈着她的袖子想将人从路渺身上拉开,朱棋抱着路渺不肯放:“不行,我也要一个路渺。”还戏谑地看向路渺,“渺渺,以后跟着姐混吧,反正乔总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路渺:“……”

乔泽直接将朱棋从路渺身上拎了出去,把人圈回自己臂弯间,轻咳了声,直接进入了正题:“正式介绍一下,苏明,咱组里潜伏最久、隐藏最深的队友。”

苏明接过了话:“也是最无能的。”

乔泽直接拍了他一记:“咱这儿可不兴谦虚这一套。”而后手指向沙发边已经站起的高个男人,“唐远,组里的另一个队友,和朱棋一样,负责技术性工作和联络。”

唐远朝路渺伸出手:“叫我汤圆就好。”

朱棋接过话:“小姑娘的名字,习惯就好。”

路渺和唐远、苏明一一握了握手,正式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路渺。”

一直看着众人嬉闹的邢队终于开口:“今天召大家回来,主要是让大家正式认识一下,以后工作上能更好地配合,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大家时间不多,都不能久留,尤其是苏明。他是刚好来省会出差,勉强能抽出两个小时回来一趟。”

苏明是潜伏在商奇身边最久的人,却也是被他盯得最紧的,几乎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商奇身边,但关键场合商奇从不让他在场。今天也是商奇托他出门办事,他才能抽空过来一趟。

乔泽今天除了带路渺过来和大家正式认识,主要也是和邢队汇报他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几人能待的时间不长,一起聊了会儿便各自离去,苏明离去前不忘调侃了乔泽一句:“我那儿还有几盒壮阳药,货真价实。乔总有需要及时说,我多送你几盒,不用客气。”

朱棋也憋着笑接过了话:“我也可以给你弄几盒。”

唐远也举了手:“还有我。”

乔泽面色不变地扫了几人一眼:“按世卫组织的最新规定,长期单身没有性生活可定义为残疾。你们几个残疾人别光惦记着给人送药,治病是关键。”

话完,在一片“谣言”“不能传谣”“官方辟谣了”的笑闹声中,拉着路渺走了。

两人没回去,先去吃饭。

因着苏明调侃的那番话,路渺单独面对乔泽时总有几分心惊胆战。

乔泽的面色看着与平时无异,人一坐下便伸手招来服务员,而后问她:“想吃什么?”

连语气都很平静,看着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路渺是天真过的,如今再看着沉稳平静的乔泽,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忐忑地回了他一句:“我都行。”

乔泽给她点了份海鲜大咖和羊蝎子火锅,搁下菜单便已很自然地用热水给她涮碗倒饮料。

路渺的心脏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的,实在憋不住,小心地问他:“你没什么话要问我吗?”

乔泽瞥了她一眼:“我给你时间,好好酝酿理由。”

路渺:“……”

菜端上来时路渺怎么也下不去嘴,有种要被他喂饱了回去开宰的错觉。

乔泽看她握着筷子不动,挑眉看她:“不合胃口?”

路渺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是。”

乔泽:“害怕得吃不下饭了?”

路渺老实地点头:“你别这么吓我。”

乔泽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做什么了吗?”

他特地拿起两只皮皮虾,剥了虾壳,把虾肉放她碗里:“多吃点。”

路渺不敢动:“无功不受禄。”

乔泽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我给自己女朋友剥个虾,还得扯到功不功、过不过上呢?”

路渺:“可是以前也没见你给你女朋友剥过虾。”

乔泽:“以前我们也没吃过虾不是?”

路渺还是不敢去碰他递过来的虾肉。

“我觉得你这是在故意喂饱我。”她小心地看他,“现在就是想假装自己不在意,故意瓦解我的警惕。”

乔泽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真了解我。”

他又给她剥了几只虾,边搁她碗里,边道:“多吃点,喂饱了今晚才有力气算账。”

路渺更不敢吃了:“我今晚不想回去。”

“刚好,我也没打算回去。”乔泽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回家了还多个碍事的。”

她整个人的态度都软了下来:“那些话真的是苏明胡说八道的。”

乔泽点点头:“对,还能无缘无故地想到给你送壮阳药。”

他身体稍稍倾向她,盯着她的眼睛:“路渺,你到底背着我毁了我多少名声?”

路渺瞥到他桌上的手机在振,马上将话题转移开来:“手机响了。”

乔泽拿起手机,是苏明发过来的短信:“乔总,持久度的问题壮阳药能替你解决,至于尺寸问题,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他瞥了路渺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路渺被这一眼瞥得背脊发凉,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他的手机。

乔泽将手机收了起来:“吃饭。”愣是逼着她解决了一半的羊肉。

吃完饭乔泽并没有急于去买票,似乎真没回去的打算,只是牵着她的手,沿着江边散步。

路渺心里还忐忑着,陪他散步也踏实不下来,她是怕极了他的秋后算账。

心里明明算计着她,偏偏面上总装得跟个没事人一般。

两人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成人用品自助商店。路渺没留意到,任由乔泽拉着走了进去,走近了才发现是成人用品,她脸一烫,拽着乔泽的手掌转身就想走,被乔泽反手拽了回来,扯进了小屋子里。

里面除了安全套外,还有些情侣间的情趣用品。

路渺一看到橱窗里一溜排列的情趣用品,脸整个就红了,使劲掐着乔泽的手掌,催他:“走啦走啦……”声线早因羞窘变得软糯,撒娇一般。

乔泽爱极了她这种又羞又窘又软的撒娇模样,手掌往她肩上一搭,把人推到面前,看着那一排避孕套,低头温声问她:“哪款你会舒服些?”

路渺窘迫得不行,把他搭在橱窗上的手拉了下来:“都不要。”

“那不行。事后药对身体不好。”乔泽淡淡地道,盯着橱窗上的文字打量了会儿,拿了款超薄型和凸点螺纹型。

路渺看到盒子上的几个字脑袋都炸了,急急将东西扔了回去。

“不许用这个。”

乔泽看了她一眼:“换哪个你今晚都跑不了。”

路渺:“……”

她撇开头不看他,随便乱瞟,瞟着瞟着就看到了路宝的玩具,她一窘,本能地回头看乔泽。

乔泽的视线也刚好落在了那个东西上,看她回头,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那东西拿了下来。

路渺又急又恼:“你别瞎拿别人东西,放回去放回去……”

乔泽打量着那东西,偏头看了她一眼:“听说有人嫌弃我尺寸小……”

他低头瞥了眼包装盒上的数字:“给你换个满意的。”

路渺轻推了他一下:“不想理你了。”转身出了门。

乔泽很快跟了出来,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低头看她:“在外头诋毁我的人是你,这会儿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路渺还窘着,看着有些委屈,“就是当初找温来那事,吴曼曼问我为什么放着你不要却要选他,我一时说错话了。”

乔泽了然地点点头:“原来真不是苏明胡说八道啊。”

她懊恼地推了他一下:“又变着法儿套我的话。”

乔泽反手将她的手肘拉了下来,搂紧了些,低头看着她:“你当时怎么和吴曼曼说的?”

路渺鼓着腮帮子不肯回他。

乔泽也不逼她,只是淡声道:“我说吴曼曼这一阵看到我,怎么总带着几分同情和惋惜,原来是你闹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闷闷说完,路渺想了想,扯了扯乔泽的袖子,“对不起嘛……”

乔泽看她:“你当时怎么说的?”

路渺扭开了头:“不记得了。”

乔泽点点头,不追问,到酒店开房时要了个豪华大床房。

他们定的是酒店公寓,还是两米宽的大床。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订这个房型,路渺这次却怎么也不敢要了,站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乔泽直接掐着她的肩膀,连推带搡地将人推了进去。

关门声从背后响起时,路渺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乔泽越是平静,她就越紧张。

偏偏乔泽真的很平静,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洗澡,早点睡。”

人已绕过她,进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人以一种很舒展很放松的姿势坐在那儿,左臂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右手拿着手机,看着很是慵懒随性。

路渺站在过道处磨蹭着不肯去,生怕洗到一半他闯进去。

“你先去,我不去。”

乔泽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搁下手机,人已站起身。

路渺正要松口气,没想到他经过她身侧时,手掌往她肩上一搭,突然就将她推进了浴室,吓得路渺使劲儿挣扎,但没他力气大,刚转身又被拽了回去,乔泽直接动手剥了她的外套,扔了出去,她转身想跑时,他已拽着她的手臂转了个身,长腿往前逼近了一步,直接将她推抵在了浴室的瓷砖上,垂眸看她。

路渺紧张得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瓷砖,戒慎地看他:“我只是为了工作,你不能挟私报复。”

乔泽点点头:“工作精神可歌可泣,是该好好表彰。”

掐着她的下巴抬起,低头就吻了上去,气息渐重。

从浴室出来后路渺趴在床上不肯理乔泽了,他贴着她的背压上来时也不肯回头看他,手肘使劲儿推他:“你睡地板。”

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乔泽稍稍撑起身,扯了块干毛巾替她擦拭湿头发,动作不紧不慢的,一边擦拭一边垂眸看她:“还没满足吗?”

路渺气鼓鼓地扭头看他:“你故意的。”

乔泽点点头:“吃饭的时候我没告诉你吗?”

看她确实被折腾惨了,他心头又柔软了下来,低头吻了吻她,软了嗓音:“是不是累惨了?”

路渺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觉得你应该适当地克制一下,一把年纪了别纵欲过度。”

话完就被乔泽掐了掐腰:“还想再来一次?”

路渺不敢吱声了,又有些不甘心,低低嘀咕了声:“本来就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

乔泽被“小伙子”三个字逗笑了,掐了掐她的脸颊:“这话怎么听着还是这么幽怨?”

路渺抿着唇不说话了,她说什么他都能歪到这个问题上,然后又找理由蹂躏她。

乔泽这次不再逗她,替她擦干了头发便没再说话,只是半撑着手臂悬压在她身上,盯着她看,像看不够一般,眼神柔软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路渺被他看得心跳渐渐加快,脸也慢慢红了起来,不太受得住他这种温柔缠绵的眼神,轻咳着推了推他:“你干吗呢?”

乔泽俯下身,亲了亲她,手肘撑在她头侧,手指轻轻拨开了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呆渺,我想让你退出。”

路渺一愣:“为什么啊?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你做得很好。”乔泽眼睑敛了敛,“我只是……”

他停顿了片刻,想到路小成,终是把话咽了回去,搂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靠在胸前,没再说话。

他一沉默下来路渺反而不太习惯了,扭头看他,他低敛着眉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路渺拽了拽他的手臂,“你不会还在担心我吧,我没事的啊。”

“而且我现在退出了反而不好。”路渺道,想起那天晚上和吴曼曼的交易,人又撑靠着他的胸膛坐起身,“对了,那天晚上我和吴曼曼说,如果最后证明我们是清白的,我要霍总亲自向我道歉。”

她皱眉看向他:“商奇和吴曼曼现在是完全相信我们了吗?”

“我只是干扰了他们的判断,没有绝对相信这种说法,只是相对相信。他们迫切地想要把黄常拉下来,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一直以来,商奇一方和黄常一方都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相互制约,因此保证了他们内部的平稳运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平衡,搅浑水。他们内斗得越厉害,霍总浮出水面的可能性越大。”

“那你觉得……”路渺偏头想了想,“我能见到霍总的可能性有多大?”

乔泽:“零。”

路渺的嘴角一下垮了下来。

“没人见过真正的霍总。”乔泽瞥了她一眼,“这是问题的关键。”

没人见过,即意味着谁都可能是霍总,真假难辨。

虽是如此,该见的人路渺还是要见。第二天她便和乔泽回了安城,下午重新回公司上班。

吴曼曼似乎很诧异她还会回来,看到她时愣了好一会儿,而后端着略尴尬的神色迎了上来,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路渺反应冷淡:“死不了。”

人绕过她回办公室了。

吴曼曼站在原处没动,盯着她的背影琢磨了会儿,也摸不透路渺的态度。但商奇和乔泽的合作还在,乔泽那日撂话的狠劲还历历在目,她也不能因此对路渺怎么样,晚上还特地设了个宴,亲自向路渺道歉,乔泽也被请了过来。

路渺的心思还在霍总身上,因此吴曼曼端着酒杯向她敬酒道歉时她没接,只是浅笑着看吴曼曼:“曼姐,霍总呢?”还佯装困惑地往包厢四周看了看,“霍总还没来吗?”

乔泽也搁下了酒杯,缓缓地靠向椅背,看向吴曼曼:“原来今天霍总也要过来吗?”

“霍总……”吴曼曼为难地皱了皱眉,“今天怕是不太方便。”

“可是曼姐……”路渺困惑地看她,“你不是答应我,如果最后证实我和乔总是清白的,霍总会当面向我道歉吗?难道曼姐还在怀疑我和乔总?”

乔泽眉梢微挑,看向吴曼曼,似笑非笑:“吴小姐,原来还有这事?”

“看来吴小姐并不太信任我。”乔泽站起身,“既然如此,咱们这顿饭也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他一把将路渺拉起就要走,吴曼曼急忙将两人拦下,涎着笑:“乔总别误会,我们霍总是一定会道歉的,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嘛。”

“你也别糊弄我。”乔泽重新落座,“做咱们这行的,最讲究的就是名声。现在我们这是毒也吸了,被误会被冤枉了,看在合作的分儿上,这锅也背下来了。别的我不要求,公开道个歉总还是要有的吧?如果这事就这么过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立足?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软蛋,还是天天被猜疑是警察?这样下去,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而且这事吧,如果霍总不亲自出来道个歉,公开澄清一下,要是传了出去,以后你底下的人被人随便一挑唆,都可以把我的人带走严刑逼供了是不是?”

他语速不快,自始至终很平缓,却明里暗里都在施压。

吴曼曼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下意识地看了眼商奇。

商奇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拿起手机起身:“我问问霍总,看他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

她出去打了会儿电话,没多久已眉开眼笑地回来了:“霍总说他一会儿过来。”

路渺看了乔泽一眼。

乔泽的面色始终平静,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劳烦霍总了。”

半个小时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吴曼曼起身开门,乔泽也回头看了眼门口,刚好透过门缝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高个青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站起身。

路渺本要回头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注意力放回了他身上。

乔泽弯腰看她,挡住了她看向门口的视线。

他将手机扔给她:“帮我给蔡董打个电话,看能不能也约他过来一趟。”

路渺一脸迷茫地接过了他的手机,琢磨他这话的意思,蔡董在拘留所呢。

乔泽在她困惑的当口起身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子完全挡住了门缝,看向门口站着的高个青年。

他打量着他时高个青年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两人眼神一对上,高个青年的视线穿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屋里,已面色自然地将手机贴到耳边,喂了声,冲吴曼曼做了个让她先回去的手势,人已握着手机转身接电话去了。

吴曼曼在一边打圆场:“乔总,不好意思啊,我们霍总平时比较忙。”

乔泽笑笑:“没事。”与她一块儿先回了包厢。

路渺没看到有人进来,诧异地回头看了眼门口:“霍总不进来?”

“在外面接电话呢。”吴曼曼笑着道,没一会儿手机便响了,她接起,面色慢慢从轻松变得为难,搁下手机时,人已歉然地看向路渺和乔泽:“乔总,渺渺,实在对不住,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霍总着急回去处理,怕是没法进来了,改天吧。”

路渺诧异:“可人不是都到门口了吗?”

吴曼曼:“主要是这次事态严重了些,太不凑巧了。”

乔泽偏头看她,勾唇笑笑:“霍总似乎没什么诚意啊。”

吴曼曼有些尴尬,正想着措辞,没想到乔泽已爽快地倒了杯酒,冲商奇、吴曼曼隔空敬了下:“都是生意人,我能理解霍总的不容易,不过还是希望霍总这个歉别拖太久。”

听着是没再继续追究的意思,吴曼曼当下松了口气,笑回他:“怎么敢。”

乔泽笑笑,也不多言,坐了会儿便借口去洗手间先出去了。

房门关上,乔泽脸上也敛了笑,四下看了眼,转身往洗手间去,在里面找了圈后又下了楼,往四周看了看,举步往大厦左后方走。

那里是一道窄小的巷子,没什么商店,现在又是晚上,巷子又深又黑,没什么人。

乔泽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没走到尽头,一只手臂便悄无声息地袭上了他的脖子,企图从背后勒住他。乔泽很快反应过来,抓着那只手腕往后一扭,又疾又狠,另一只手肘也狠狠地撞向身后的人,一个利落的转身便扭着那人的手腕,将人紧紧地压制在了墙壁上。

是刚才包厢门口和他打照面的高个青年,五官正因吃痛纠结成一团。

乔泽稍稍放松了些力道,盯着他看了会儿,冷不丁冒出三个字:“路小成?”

高个青年对这三个字并没有什么反应,稍稍站直了身,看向他:“你是江行?黄常身边的人?”

他的眼神带着不确定,乔泽也没对他的话回以任何情绪性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他。

高个青年也很平静地和他对望了会儿,突然道:“你别去招惹她。”

“她”有些指代不明,甚至连男女都指代不清,但乔泽知道,他说的是路渺。

“她不能和不干不净的人混在一起。”高个青年说。

乔泽不知道他对路渺了解多少,以及他是基于什么立场,在保证路渺没暴露的假设前提下,他平静地回高个青年:“她本来就不干不净。”

这句话激怒了高个青年,他突然像被惹怒的野兽,使劲挣扎着想揍他:“你放屁,要不是你把她扯进来,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和黄佳吟本来就不清不楚,还招惹她做什么?”

乔泽制止了他:“她一直在找你。”

高个青年安静了下来,撇开了头:“路小成死了。”

他拉开乔泽的手,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了下来,静默了会儿,回头看他:“她从小到大挺不容易的,求求你放了她。”

喉结滚了滚,人已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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