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宝早早就选好了一架床,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板凳上数铜板。
数到一半,宋如树下来了,看起来脸色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颓废?
将铜板收进怀中,李福宝勾了勾手,对小二道:“记得今天帮我们送去啊!”
小二笑嘻嘻地应了,但心里却有些嘀咕,看那个少年的模样,难不成掌柜的反悔了?
两人相携着走出店门,李福宝还没开口问,宋如树主动解释道:“那位是我亲舅舅,叫胡日九,虽说小时候听娘亲跟我提过,但娘亲记忆中的舅舅跟实际上的他相差很大啊,我差点没敢认。”
接着,他将两人相处的细节全部跟李福宝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终于露出小孩子闯祸般的申请,哀嚎一声,“怎么办啊,要是因为我,给宋家带来了祸事,大伯一定会很后悔的罢。”
李福宝琢磨了片刻,觉得问题的关键点在宋如树外祖父身上,只要他没了报复宋家的心思,胡日九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伸手拍了拍宋如树的肩膀,她安慰道:“别担心,只要你还在鹿儿屯,胡家人应该就不会乱来,到时候你见到你外祖父了,好好劝劝他,事情就有转机。”
宋如树叹了口气,垂着头牵了驴子,点头应了,带着一脸深思的李福宝和一头雾水的宋锤子启程回屯。
自知理亏的宋锤子也不敢再留下来蹭饭,做完昨天剩下的活后就自觉离开了。
宽敞的院子转眼间就做好了,李福宝看着很是满意,只待在里面再加几间房就算是个“大户”了。
因着宋如树的那件事,李福宝也没了做饭的心思,用上午买回来的红薯做了个红薯饭,炒了点酸菜,便将就着解决了午饭。
两人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送床的伙计到了,正往下搬着那架李福宝选中的紫檀色木床。
村里难得进来马车,加上马车驶向的地方又是无父无母的宋如树家,因此他们两人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小树啊,这新院子真好看,听人说是宋锤子给你做的?不该吧,他什么时候转性了?还是你给了他很多工钱啊?”
“这床做工真精细,听说是木林居出来的货呢!小树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别一下子挥霍光了,赶紧交给你爷爷保管吧!”
“说起来这小树长得真是一表人才,跟我姑姑家那个十岁的女儿正相配呢,再看两年,要是他家条件变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当一回媒婆!”
“”
宋如树尴尬地笑着,打开门让搬床的伙计进去,还要挡住七大姑八大婆们张望的视线,真是手忙脚乱。
“慢着!”
一道响亮地声音划破天空,传入宋如树耳中。
他抬头看着急冲冲赶来的宋智深和宋智如,心头闪过一丝不妙。
“宋如树!你要是认你是宋家人的话,就给我把木林居的东西扔出去!”
宋智如这次难得的抢在了宋智深前面开了口,一脸阴沉地看着宋如树。
宋如树万万没料到宋家人对胡家也一样敏感,看着已经放在院中的木床,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二伯,三伯,我是宋家人没错,但我血液里还留着一半的胡家血脉,这是抹杀不掉的事实。”
宋智如已经明白宋如树跟胡家人见过面了,失望地闭了闭眼,拉住想要冲上去的宋智深,冷漠地道:“回去跟爹和大哥说,胡家人回来了,看他们是什么说法。”
不知道谁带头咳了声嗽,眨眼间围观的人全散了。
宋如树抿紧嘴,让搬床的伙计继续把床放进里屋中,弄好后,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李福宝充分理解宋如树的压力,只是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做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继续让宋如树头疼去吧。
事实证明宋如树的小心脏最近也被锻炼出来了,没过多久就没事人一样跟着李福宝下地播种去了,只是看他眉间,却分明还浮着几缕忧愁。
三亩地在两个人的埋头苦干中很容易就播完了种,李福宝见他神情依旧恍惚,眼珠一转,提议道:“咱们还没打酒给宋大夫,现在就去吧?”
宋如树麻木地点点头,像没有生命的无线傀儡一样。
村里很多地方都是唯一的,比如卖酒的地方。
两人花几文钱买了一壶酒,再买了些花生米和蚕豆,便直接去了宋无名家。
宋无名还是老样子,不急不忙地捣着药,听见门响的声音直接喊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总算打酒来了。”
李福宝笑道:“您这耳朵和鼻子也是绝了,这样也能猜到是我们。”
宋无名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宋如树递过去的酒葫芦,摸了摸外形,赞叹道:“好,好啊,这村里也就只有你们俩还欠我一顿酒了!所以闻到酒味,必定是你们两个没错!”
宋如树看到宋无名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心头的愁思也消解了些,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活,开始捣药。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上头,宋无名冷不丁地感叹道:“这人啊,总是不知道珍惜眼前人,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关键是后悔有什么用?趁着人还全乎,好好过日子吧,弄那些冤冤相报的桥段也是没意思极了。”
宋如树的手一顿,突然问道:“无名爷爷,我爹,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宋无名神秘一笑,摆了摆食指,脸色微醺道:“你爹啊,只有在我这,才能做他自己。可怜见的,明明不喜欢读书,却因为脑子聪明,成天往里塞之乎者也,塞到最后,‘砰’,爆了!”
这话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宋如树低着头,看着白色药罐里的药汁,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爹要逃跑了。
他爹如此,他娘是否也是类似?所以同病相怜的两人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李福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看着默不作声的宋如树,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这个孩子,他们逼走了他的爹娘,现在还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来逼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