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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了一亿脑细胞

秘密之所以成为每个人心中不可言喻的伤,是因为宁可留下疤痕,也不愿示众被怜悯。

高中从我们那一届开始实施大学式管理,课后的兴趣小组换上了新名字,叫做社团。我和怪草自然在这中间受益不少,比起原先由学校组织的兴趣小组,现在把权力下放到学生会,让学生们自己去创立社团,明显丰富了不少。

那时候,我和怪草除了共同的“韩语社”之外,还按照自己的兴趣加入了不同的社团,怪草整天都是一副文艺腔,我想当然的以为她去了“文学社”,文绉绉的东西俨然不适合我这个粗人,为了避免怪草把我拉过去培养文学修养,我聪明地没有询问她的最终选择,可是自己面对琳琅满目的社团又拿不定主意,怪草特地推荐我去“绘画社”,她拿着“绘画社”的宣传单告诉我,这个社团是由学校任职的美术老师亲自负责的,对我画画肯定有帮助。

我从来都不是特别有主见的人,听了怪草的建议,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绘画社”。

在我的意识里,画画是很简单的事情,拿着画笔随意勾勒就能展现一个不同的世界,但是“绘画社”的主讲老师却是一个怪老头,每天让我们画单调又没新意的鸡蛋,画得多了,以至于我看到与鸡蛋相似圆的东西,都会把它想成鸡蛋。

比如说我见到了怪草,这家伙就是有一张标准的鸡蛋脸,这样的脸型,配上她玲珑的五官,显得格外可爱。不过,这家伙最近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啊……我拿着画笔,让怪草做我模特,不经意观察到她的面色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停下笔,问她:“对了,怪草,上次你晕倒的事情,你跟你爸妈说过了没有?校医说你可能是贫血,让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还记得吗?”

“啊……这件事情啊。”怪草一脸恍然大悟,笑笑说:“嗡嗡真是劳心呢,我那天回去就跟我爸妈说了,被他们骂惨了,说当时怎么没打电话直接通知他们,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我偷偷告诉你哦,那段时间,我在写小说哦!”

“写小说?同人故事。”

作为半文盲的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献给了狗仔八卦事业,原以为看起来文文静静符合书呆子形象的怪草却比我懂得还多,我一脸无知地看着她:“哈?什么东西?”

谈笑间,我的余光扫过教室里最耀眼的那点光芒。

说是不经意,但又是有意的。

看似最讨厌的人,其实也是最在意的。

乐遥是我搁在心眼中的一颗沙砾。并不是他的人品真的差到极点,相反的,他的人缘出奇的好。一半出于出彩的外表,另一半则源于令人羡慕的成绩。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找了一个借口可以将他时常挂在口上。

怪草向我解释了一番,牵回注意力,我勉强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本还想听听怪草到底写了一个怎样的故事,但是,乐遥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拿着一张卷子递给怪草,这下子好了,怪草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这就像是磁铁效应,我坐在一旁,成了活脱脱的第三者。

柔软的额发遮住了眼眉,漂亮且立体的轮廓,衬托出精致的五官,身材落拓,是每个女生都需要仰视的高度。不爱笑,眉头总是紧蹙在一起,仿佛心事熬成了粥,对谁都不轻易袒露,对谁都不温不火,距离恰到好处。

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瞳仁,只看着怪草。

最初心只是一张白纸,撒上了一滴墨汁,淡开了,氤氲成一团扎眼的污渍。

和自己的好朋友喜欢同一个人……很差劲吧?我移开视线,努力将自己从他们的对话中抽离。

怪草盯了乐遥好久,不过,等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她马上低下了头,装出认真研究手中卷子的模样,乐遥说话就跟例行公事一样:“老师说了,这张卷子要在开课之前完成,到时候要讲解。”

“嗯嗯,知道了。”看到乐遥交代完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怪草像是鼓起了好大一股勇气,抓紧手里的卷子,叫了一声乐遥。

乐遥转过身,怪草快速地说:“谢谢你了!”

“哦,不客气。对了,那个题目看起来简单,但是不留神的话,还是很容易掉进陷阱里的,你小心点,别中招了。”

一直到乐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怪草依然是望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双目放空,标准的花痴少女,我故意轻咳了两声,才把怪草那被乐遥唤走的心给叫了回来。

我把脸凑到怪草的卷子上,看了几眼,困惑了,卷子的标题是奥数练习,“怪草,你什么时候参加奥数班了?你不是说不喜欢数学吗?”

“啊……”怪草一紧张就说话不利索,迅速把手里的卷子对折,塞进了抽屉里。

我狐疑地看着她,动用了所有的想象力,加之合理的联想,在怪草还没开口解释前,便拍案怪叫:“好你个怪草啊!竟然暗渡陈仓都没有告诉我!你还当我是好姐妹吗!”虽然怪草跳起来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巴,从我嗓门里露出来的风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怪草拉着我,往教室外面拖,一直确定周围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了,才停住了脚步。

她一返身对着我就开始兴师问罪:“嗡嗡,你又自己瞎想什么呀!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呢,你这样让乐遥多为难啊……”

怎么又是首先想到了乐遥,我郁闷地打住她的话:“怎么是我瞎想啦!明明就是这样嘛,从开始到现在,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提到乐遥的名字了,是你自己不打自招,好不好!”

——其实只是想要听到你肯定的回答,好让我死心而已。

——其实我早就认输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正因为是你,所以输得心服口服。

亮洁的玻璃窗上,反射出我的轮廓。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是混杂在人海中都不会被发现的沙砾。而站在我面前的怪草,有着截然不同的光彩。

温柔的眉目,白皙清透的肤色,是那种男生看到都想疼爱的类型,可是,她偏偏将注意力全放在学习上,对其他事情充耳不闻,给了别人高傲冰冷的疏离感,但也正是因此更加神秘。

被我一下说中了要害,怪草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她似乎意识到了是因为自己心虚才会庸人自扰,她不敢看我,抱歉地低下头,结巴了:“我……我……嗡嗡,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向你道歉……”

我故意把脸扭向另一侧,不理怪草,她慌张地拉着我的手,连续叫了好几声我的名字:“嗡嗡……嗡嗡……嗡嗡,不要生气嘛……”

僵持了一阵,怪草似乎中招了,我冷眼对视她发红的眼眶,沉默不语,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对我说:“嗡嗡……我喜欢乐遥……我是真的喜欢他……虽然,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你听了也一定会觉得我很傻……但是,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了……刚刚你看到他给我的那张奥数卷,是因为我跟他一起加入了奥数社……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不是因为不把你当姐妹,而是,我一直都想他放在心里,仅仅是心里而已,不想让他知道……”

其实,我早就猜到会这样。

可是,仍然残忍地让自己听到答案,这些话,不想靠自己臆想,而是从怪草的嘴里讲出来,才能真正地接受现实。

在怪草哭出来之前,我果断地阻止了她呼之欲出的眼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怪草啊怪草,你怎么那么傻呢?暗恋一个人这样憋着多难受啊!喜欢他就应该告诉他啊!”

怪草把头挨在我的脖颈,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落在我的锁骨上,我笨手笨脚地在口袋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她擦眼泪,她抽泣地说:“我想都不敢想……我怕害了他……早恋被老师发现的话,要通知家长的……”

我哭笑不得,对怪草说:“傻姑娘,没有早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你说自己没有想,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你都还没表白,怎么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如果他拒绝的话,哪里还会有机会被老师发现,我努力忍住没有说出来的可能性,但是聪明的怪草已经明白了我的话,她哭得更厉害了,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挽救,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糗事。

比如说小学五年级就早熟,跑去跟六年级拍完毕业照的男生表白,结果,那个男生简直比女生还脆弱,跑去告诉他们班主任说我耍流氓;比如说初三的时候,我学小说里的女二号装混混,晚自习在走廊上乱晃,跟着一个我盯了很久的细皮嫩肉的美少年去厕所,看他进了女厕,我惊愕了,跟着进去想看个究竟,我不好意思走到后面,便在他前面的坑蹲下,听到他用很娘的声音对我说:“同学,请问你有带卫生巾吗……”

还没有细数完我的悲恋往事,怪草就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怪草,其实结果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你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喜欢他,就告诉他,不然,你会后悔的……青春,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至今很诧异自己当时怎么说得出那么深刻的话,却一点都不惊讶我那时对怪草撒的谎,小学六年级拍完毕业照,被人告别的人是我,去告发别人耍流氓的也是我;初三那年,晚自习途中出来上厕所的人是我,而学混混拦住我的人是当时班上肥头大耳的大傻……很多虚构的情节只是我拿来安慰怪草的手段而已,我很清楚,安慰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作践自己。

而我那么做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怪草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她在平静如水的乖宝宝生涯里,有一处可以回忆的疯狂,有一段不叫人后悔的青春。

可是,我的口才究竟有多差呢,怪草始终没有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去跟乐遥告白,其实她与她的那盆怪草一点都不像,她的个性更接近于一株敏感的含羞草,只是远远见到乐遥,就已经满脸通红,而她的那盆怪草呢,却总是拼命地把自己的茎叶暴露在太阳光下,比起阴暗的角落,它更热爱炽热的阳光。

怪草咬了一个下午的笔头完成乐遥发给她的奥数练习卷,看到她因为遇到难题而皱眉思考的神情,我就会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要为他付出到什么程度呢,讨厌数学的怪草,为了能够与自己喜欢的男生有更多的相似爱好,愿意去做足以让人死去一亿脑细胞的奥数难题,好像这世界顿时变得简单,不存在任何无法攻破的困难,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不知道是不是嫉妒乐遥在怪草心目中的地位,我开始莫名其妙的与乐遥过不去,故意从他的座位旁边走过,打翻他课桌上的水杯;趁着他停好自行车之后,偷偷地用针戳破他的轮胎;甚至是课代表把作业本交到办公室之后,偷溜进去,把他的那本抽出来,藏到其他班的那摞本子里面,等到课代表登记作业成绩的时候,看到他与人争论得脖子都红了的场面,我躲在那儿偷偷地笑,好像一切都是乐遥自找的。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怪草还是与我推心置腹,她告诉我乐遥最近有多倒霉,惆怅挤在眉间,她对我已经不再隐藏。越是这样,我越是揪心,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的小心眼都告诉怪草,但每次鼓起勇气想坦白了,怪草总是忽然插进来一两句,一下子就把我的思路打断,我纠结地拿起画笔在速写本上涂鸦,怪草又兴致勃勃的把头伸到我面前,兴奋地提议:“亲爱的,不如我们周末去动物园吧!我陪你去写生,怎么样?”

“啊?”我张大嘴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怪草说:“我昨天在QQ上遇见我表姐的时候,我说你画画很厉害,重要的是之前根本没学过,她说画画的话,要多接触生活,感悟自然,把那些形状和色彩都存进脑子里,这样等到需要用到它们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发挥了。我想了想,写生是最好的方法啦!你觉得呢?”

我当然愿意了。然而在临出行前的晚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抱歉地说,出行计划不得不搁置了,因为她爸爸妈妈要带她到医院复查。

听似平静的原委,却像一股暗流在我们心中涌动,谁也不敢去戳破,谁也不敢去预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怪草穿着医院统一的蓝色条纹病号服,安静地躺在充满消毒药水的病房里,我在一旁一直推她,叫她,她都不理我,我急得直哭,跑出去找医生和护士,可是,那家医院好奇怪,一个人都没有,等我跑回病房的时候,看到怪草坐在床上,朝着我做鬼脸,笑嘻嘻地说:“嗡嗡,你觉得我装得像不像?你说我这样能不能骗到在中?你说他会答应在我临死之前,见我一面吗?”

梦境停留在我还愣在那儿的一刻,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冷汗,扭头茫然地望向窗外,阳光出奇的好,而我却像得到了某种预兆似的,抓起电话,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想得知她的检查结果,可电话却许久都没有人接,我一看时间,才恍然:这个时候,怪草应该还在医院检查身体吧?

到了晚上,按照我们的约定,每周每个人都会更新一篇日志,当作是网络交换日记,看到怪草发表了新日志,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原以为她会写到今天身体检查的情况,然而怪草却对此只字不提。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篇日志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修改,删除,怪草斟酌了多久,才勇敢地将它发了上来。

可是,即便是毫不知情的我,也忍不住猜想,应该是相安无事,怪草才如此淡然吧。可是,犹豫再三,我还是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怪草,而是她爸爸,我礼貌问好之后,便说找怪草有事。

奇怪的是,她爸爸竟然说她不在家。

然而,没过一会儿,怪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还没问,怪草自己却先开口解释了,说刚刚他爸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她在家里。

话语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复挣扎了好几次,我才问她:“怪草……你今天去医院检查,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怪草几乎想都没想,就应道:“能怎么样啊,身体倍棒,吃饭倍香,哈哈哈……”听到怪草的笑声,我默默地注视着墙壁上一脸温柔地在中,我很想问怪草,如果是在中问她这些话,她会说实话吗?她会欺骗她的天使吗?

可是,我不敢问,我害怕她拼命隐藏的东西如同我的梦境一样,于是,她在演,我陪着她一起演,她极力转移话题,“嗡嗡,你怎么啦?你今天怎么好像怪怪的啊……”

“我没有啊!”我自然也不敢告诉怪草我做的噩梦。

我不知道怪草是真相信还是装作信,她说:“怪草,你知道我今天在医院见到谁了吗?”

“谁?”我好奇。

“乐遥!你没想到吧!我当时吓了一跳,对了,我还看到她妈妈了!”这些怪草在更新的日志里都提过了,而我却还是极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虽然没有眼前目睹,但依然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他们在医院相遇的场景——悠长的走廊,颀长的身影被光影拉长了。

似曾相识的背影,却不敢肯定那个人就是他,远远地,痴痴地看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乐遥。”

回过头来,迷离的光线罩在少年的脸上,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小小的花火,一触即发。

窗外伸长的梧桐树的枝干上,突然飞来了一只小鸟,猛然一惊,回神,便局促地笑了出来,“这么快就见家长?你们不会故意约好在医院见面吧……”我故意调侃道,语气中却掩埋着醋意。

怪草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是他妈妈生病了……”当时的我,只顾着吃醋,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去的不是一家普通医院,而是专门治疗肿瘤的特殊医院。

“亲爱的怪草,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你跟我撒了第一个谎。你是不是一直担心我跟你对峙,说你并不是一个坦诚的人,所以,逃到天堂躲起来了……对吗?”

大学入学已是大半年,陌生的校园渐渐变得熟悉,在人群里混了一张熟脸,不再是一脸青涩、写满倔强的新生,开始实践“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真理,与同寝室的人集体逃了美学课,窝在寝室里抱着电脑,追完在中演的日剧《无法坦诚相对》,又继续逛淘宝、跟天涯直播、在豆瓣撒泼,一开始对微博并不感兴趣。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电台“音乐之声”栏目编导打来的电话,说是上次在节目里读了我写给怪草的信之后,有不少听众给电台打电话,询问这件事的真实性,也有人写信到电台,告诉栏目编导,自己曾在网络上看过怪草写的日志,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编导建议我开通微博,和大家多多交流,节目组会负责将我的微博推广出去。

当时我没有多想,只要和怪草有关的事情,我都十分乐意去做,于是,就注册了微博,取名嗡嗡_周。

我想过抱怨新学校的教学区与宿舍区之间的距离太远,也想过描述一番,给我们上人物结构的老师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却还是一脸正太相,我答应过乐遥要把怪草装在心里,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与怪草有关的内容,我静静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几行字,蓄满泪水的眼眶,难以抑制,眼睛轻轻一合,泪便落了下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暴露出自己的懦弱,当室友关切地问我为什么哭了的时候,我快速亮出任务栏里的播放器,说自己是被故事情节感动的,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有些人,不是不去提起,就能隐藏在时光里。

有些人,不是常挂在嘴边,就能熟记一辈子。

对于我来说,微博就像是一条通往天堂的秘密之径,在这里,我与怪草说的话,写下来的回忆,她好像全能听见,亦能看见。

Chapter5.“我又不是笨蛋!”

这世上没有一个国家不曾经历一场败仗,就像没有一个人不曾经历波折与不幸。

朋友之间闹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和人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同卵双生的双胞胎都可能拥有截然不同的个性,我又怎么会要求和怪草永远不闹别扭呢,只是,作为同样喜欢五只,喜欢在天的仙后,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俩会因为偶像的事情而吵得不可开交。

整件事还要从我在日本留学的堂姐元旦放假回来给带的神秘礼物说起,我没想到是东方神起的正版写真,收到之后就像得到宝似的,首先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怪草,告诉她这个惊天大消息。

谁知道她没有我预计的那么兴奋,原以为这家伙只是例假作怪,出现周期性的情绪低潮,我被兴奋冲昏了头,没和她一般见识,答应了元旦那天到她家对面的小公园见面,我拿正版写真过去和她一起分享一下,让她好好近距离欣赏一下花花的美貌,保证花痴得她口水不止。

可事实上,怪草根本不领情。为了和她一起看,我连写真集外面的塑封都没有拆开,这家伙却没有抱着感恩与神圣的态度来阅读那藏在书中的五位天使,她快速地翻阅,就好像眼前只是一本普通的乏味的漫画书,先是质疑这书没有她想象的质量好,可能是盗版;又开始无端地对组合中的每一个人挑起刺来,谁割过双眼皮,谁的鼻子看起来有点假,谁的微笑仔细看起来有些僵硬;最后,竟然对书上面所有介绍都是日文较真起来。

她说:“我在网上看到了反神派,这几年东方神起都在日本发展,现在连他们国内的人都开始讨厌他们了!”

我听了之后,火气就上来了,“要在哪里发展又不是他们自己可以随意决定的事情,这是公司的安排!他们要反抗,有本事就去找李秀满抗议啊!”

“反神派说得哪点不是事实啦!他们确实对日本歌迷的态度比韩国的更好,为了赚钱,就对人低三下四,这样的事情不是多得是吗?为了保持人气,到处参加慈善活动,不也是明星一贯的作秀手段吗?靠着脸蛋就混饭吃,花痴们都被外表迷昏头了,什么叫做偶像派,那就是花瓶的代名词!”

“怪草!你神经病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怪草的偏激想法,让我无法理解,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被什么人灌输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怪草没有醒悟,反而激动地反驳我:“你才是神经病!我说的都是事实,是你自己被他们的外表蒙蔽了!我清醒得很!”

“好!你清醒,我糊涂,那从今天开始,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死死地盯着怪草充满恶意的眼睛,故意一字一句放慢了速度:“在中说过,仙后就像睫毛,每天都会掉两根,但是永远不会少,因为有新的长出来。”

“你什么意思?”怪草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冷漠的神态让她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守护他们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眼中的景物在流窜,整个世界都在晃动,静止的不过是蓄意恶言的两个人。

不知道时间是不是被上帝恶意拉长了,我们狠狠地与彼此对视,眼神中全是躁动,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个样子,我发泄似的大吼:“怪草!你知不知道从前一段时间你检查完身体之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你动不动就生气,一生气就不跟我说话,这段时间的冷战真的很可怕!”

“于是,你想告诉我,你要受不了我了吗?”怪草怪腔怪调地冷笑了一声,这一点都不像是我认识的怪草,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一场她蓄意已久的戏,在她心里矛盾的彩排过无数次,是我给了她机会,让她终于找到借口,让它上演了。

她说:“我就是一个怪人,对不对?对你来说,是一个脾气很怪异,性格也很糟糕,虽然学习成绩还不错,却跟读死书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对吗?”

我一愣,看着怪草激动的样子傻眼了,虽然以前还没有和怪草勾搭上的时候,我是和班里几个比较谈得来的女生,学着小S的主持风格尖酸泼辣,挨个评讲过对我们班每个女生的第一印象,也确实评价过怪草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死啃课本、成绩不错,不会惹事,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怪咖。

我懂了,肯定是那群大嘴巴把我以前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了,传到了怪草的耳朵里。

可是,我当时权当是在讲笑话,怪草不是被我抨击得最惨的,我还说过我们班长是口臭男,办事效率低下,对女生献殷勤的能力不亚于皇宫大内的公公,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性无能;也说过体育委员是狐臭脚臭各种臭味集一身的极品男,方圆百里都能闻到他身上特殊的气息,毫不亚于臭豆腐的威力,还学游戏大神上课读攻略,以为别人隔着电脑屏幕就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分辨不出他是头大无脑、四肢发达的蠢货,会把狗熊误以为英雄吗……好吧,我承认自己以前是嘴巴贱,说话只注重效果,不注重其内容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我自知是理亏,诺诺地打量着怪草,想开口解释,却连舌头都打结了:“我……我……我没那么说过,也不是那么觉得的……怪草,我……”

“我最看不起那种说了别人坏话,却不承认的家伙了。”怪草狠狠地说。

我着急了:“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别人面前说过你,但是,那是在没认识你之前,那时候根本不了解你,我的评价只是……”我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轻得像蚊子在飞,“只是……觉得有意思,觉得好玩……”

我明白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多么的糟糕,怪草若是介意过去的那些事情,下了狠心要跟我绝交也是我活该,我认了。可是,在我心中,怪草她不是那么狠心的家伙。

然而,不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怪草心中的分量,还是我低估了怪草的爆发力,只见怪草她把一直抓在手里的写真集扔在地上,无情地说:“嗡嗡,从今天起,你记好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道不同而不相为谋!脾气很怪异,性格也很糟糕,虽然学习成绩还不错,却跟读死书没有什么区别的人!我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吃惊地盯着静躺在地上的写真集,深秋的凉风吹过,把书页不断地翻开,又合上,看着怪草在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我呆住了,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有些沉睡在心底话,竟神奇地脱口而出。

“你记得吗……‘请珍惜那一瞬间的爱,这瞬间的感情说不定会让人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也说不定会成为比谁都爱自己的人……比起巨大却转瞬的爱,小小的但很深厚的爱更加美丽,知道吗?比起那样的爱,我更希望这种深厚的爱’。”

记单词总是看过就忘的我,对于在中说过的每句话却记忆犹新,而这些深刻的记忆却让我的鼻尖生出莫名的酸楚,我喃喃地说:“怪草,我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但是,在我的心里……一直觉得能够认识你,和你成为朋友,是很幸运的事情……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很深刻的感情,我从来不怀疑我们可以像花花说的那样,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做一辈子的朋友。”

怪草像一根木桩,杵在那儿,微微侧身,却默默不语,她也不看着我,目光不知投到了哪一处,她的瞳孔涣散得让我找不到凝聚点,喃喃地说:“一辈子……一辈子是多长的时间……我们,还有一辈子吗?”

心角莫名地抽动,冷风飕飕地灌进嘴里,我不经意吸了一口,喉咙干涸得好似要裂开,眼泪首先挣出了眼眶,“你忘记了吗……刚刚那些话,都是在中说过的话。他还说过,不要争执,也不要吵闹,在此之前请先去理解!这就是爱!怪草……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不再把我当朋友了吗?”我悲伤地垂下头,刘海盖住了大半边脸,我不想让怪草看到我哭泣时候的丑态,“我知道自己以前很可恶,很可笑,说了那些话伤害了你……但是,那并不是我认识你之后的感受。”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抽噎扯动了情绪。因为得不到怪草的任何回应,而觉得难受,我捂着发疼的心,挨着墙壁,颓然地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双臂,全身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冲上来,将我整个人裹得死死的。

彼此呼吸着的空气,成了我们此刻唯一的交流。

从低垂的发丝间隙,我看到了仍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怪草,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地垂直,双肩在不停地抖动,先前的犀利和刻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她依旧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可人的怪草,不再是那只小兽。

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怪草……难道,你没有事情瞒我吗……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终于敢抬头凝视着她,心却莫名的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又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埋在心里的疑惑,在这一刻渴望被否认。可是,她却依然紧闭着嘴巴,没有松口。

我非常不愿说出那几个字,犹豫了很久,等到怪草恢复了平静,不再抽泣,静静地走到我的跟前,来跟我道歉的时候,我终究没有憋住,镇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鼓足勇气把这段时间藏在我心里的怀疑全盘托出:“癌,癌症……怪草……你是不是得了癌症……”

说完之后,我的双唇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好像怎么都合不拢。

从哪里得知到消息,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不是事实。

我没有告诉怪草,前几天我以例假为由到校医室请假,趁着校医忙碌的时候,翻看了我们班的请假条,想从里面找出怪草生病的线索。自从那次到医院体检完之后,她又陆续请了几个短假,虽然总是对我用“家里有事”这种毫无说服力的理由搪塞,但我隐约从里面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无意间发现了写着怪草名字的病历单,医生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辨不清的文字,一个“癌”字,冲击着我的胸腔。

忍住心中的疑惑,憋了那么多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多想听到在我问完了问题之后,怪草会愤怒地骂我是胡说八道,然而,偏偏发生的一切不在计划之内,跟我说了对不起的怪草,竟像被电击中似的,瞪大眼睛看着我,她发红的眼眶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未作出回答,豆大的泪水就像凿开的地井中喷涌而出的水,从怪草的眼睛里涌了出来,长久以来伪装的面具刹那崩溃了,她一下子颓然跪倒在地上,跪倒在我的面前,眼泪成了她此时此刻最无助的诠释。

瞳孔迅速地收缩,所有的注意力都凝结在了怪草的脸上,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像已经堆积的不太稳固的积木,最后一根支柱也倒塌了。

整个世界犹如末日,所有的光明毁于一旦。

我的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痛到麻木,它也像我一样,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真相,与停止了跳动一样死寂。

我伸出发抖的右手,靠近左手,两只手感觉到彼此的寒气,而我,残忍地用尽力气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渐渐扩散开的疼痛让我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梦,是现实。

梦想成真到底是什么鬼话!!

我愤怒,我自责,我感觉这一切好像是对我梦境的应验,我使劲地摇头:“不……不……这不是真的……怪草,你骗我……你骗我!这不可能!这不是韩剧!生活这不是那些狗血的偶像片!”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失去的理智让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脸上淌着的泪水。

怪草哽咽着说:“嗡嗡……你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你这样会让我更难受……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我没有办法陪你一辈子了……”

视线中的怪草一点一点模糊了,我害怕,我害怕得感觉头皮都在颤抖,我害怕死神会立刻将她从我眼前带走,我控制不住激动地情绪,张开手,一把将怪草紧紧抱住。

她的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脖颈,她的泪水比冬夜的露水还要刺骨,强憋在心里的哭声令她大伤元气,渐渐恢复的理智让我意识到现在没有比安慰她更重要的事情了,我把脸牢牢地贴在她的脑袋上,不停地说:“怪草,没事的!没事的!也许是误诊呢?电视里不是也这么演过吗!那就说明这样的事情,会有一定的几率发生!我们这里全是小医院,是垃圾!我们去市里的医院再看看,市里的不行,就去省里,好不好?”

怪草的脑袋在我的颈窝不停地摇动,她抽泣地说:“没用的……嗡嗡,我去复诊过了……不是误诊……”

渐渐地,怪草的抽泣变成了恸哭,总是很安静淑女的她,在面对命运的玩笑,终究还是失态了,她忍不住嚎哭起来:“嗡嗡……我怎么办……嗡嗡……我会死的……我的一辈子就要完蛋了……”

仅有的幻想都破灭了,看着怀中颤颤发抖的怪草,口齿伶俐的我第一次意识到安慰是多苍白的方式,可是,眼前是我看作生命一般珍视的朋友,耳畔全是她悲怆的哭声,我不愿让她感觉到丝毫的绝望,只能用自己身体的温暖,把她裹得更紧一些。

“怪草,请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不就是一个肿瘤吗,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他们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现在的医疗技术多发达啊!别说你还年轻,很多老年人六七十岁检查出癌症,经过治疗之后,也有康复的。”

与其说这些话是用来鼓励怪草的,还不如说是我拿来安慰和说服自己的,我告诉怪草,我爷爷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在医院检查出胃癌,一开始家里都绝望了,觉得五雷轰顶,但是我爷爷却很坚强乐观,不但没有恐惧病魔,还勇于跟它决斗,大家都担心他年纪大了,做手术不安全,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动手术,他说有任何一个活下来的希望,都不能自我放弃。手术出奇的成功,术后他还坚持做康复,现在都七十多岁了,还是老当益壮。

“怪草,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只有不去尝试,不去努力,不去把握,错过机会是最致命的过错。”

那时候对骨瘤癌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心里根本没有底,却绞尽脑汁的把各种励志故事搬出来,总认为,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能找到支撑内心的信念。

听我说了那么多,怪草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泪痕,她默默地垂着头,什么也没说。我直起身子,扯着衣袖,为她擦拭眼泪,她突然握住我的手,哭肿的双眼认真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嗡嗡……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为什么不呢?我们是朋友啊!”

“我是说……不管以后我在哪里,是在学校里,还是其他地方……只要我还活着,哪怕还有一口气……都不要放弃我,不然,我会害怕的……”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诚恳地直视她的眼睛,“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见到怪草安心的样子,我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不过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情,折返到刚刚我们发生争执的地方,把我心爱的写真集捡起来,用衣袖认真地擦拭着封面上在中、允浩、昌珉、有天和俊秀的脸。

“对不起……”怪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低声跟我道歉。

我抬起头顿时情绪大变地朝着怪草大吼道:“我又不是笨蛋!怪草!你这个坏家伙!凭什么不信任我,遇到了这种事情,宁愿自己一个人难过,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如果只是享乐时才一起疯狂,在遭受波折与不幸的时候,却无法一起分担的话,那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啊?”

怪草没想到我如此后知后觉,她傻眼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似乎是等待我的宣判,但她一定没想到,接着,我会努力挤出笑容,把之前的悲伤全都藏进心里,把手中的写真集递到她的面前,笑着说:“别紧张,逗你玩的……不过,那些话,确实是我想对你说的,无论怎么想,都很生气。”

“嗡嗡……我……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你为我难过……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怪草一脸愧疚地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写真集,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收下,我干脆一把塞进了她的手里,她一脸感激地看着我。

“对了!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得答应我两件事情吧!”我忽然想到了,对满脸疑惑的怪草说:“第一,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对我隐瞒了,任何事情都是;第二,在金花花他们来中国开演唱会之前,你绝对不能哭!怪草,要坚强一点哦!”

我拍着胸膛说:“有我在,你别怕!”

怪草的眼睛里有闪动了激动的泪花花,明明是我对她提出要求,她却对我说:“嗡嗡,谢谢你。”

那一刻,我并不知道怪草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世界是依然五彩纷呈,还是已经变成了黑白两色,我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向来眼神温柔的女孩子眼中多出的那一份坚定与执著,由此奠定她心中的决心,后来,在怪草生命即将在病痛中得到解脱的最后几天,已经感到连说话都很费力的时候,她趁着自己还有一点说话的力气,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

嗡嗡,从你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不放弃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跟上帝立好遗嘱,我告诉他,我活着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乖巧温静的好孩子,在生病之前,没有辜负过父母的希望,也没有成为老师头疼的淘气包,所以,如果我死了,就让我做天使吧……我想一直守护你和我的家人……星光点缀着黝黑沉重的幕布。夜,静得没有声音。

“亲爱的怪草,你知道吗,从遇见你到现在,我丝毫不怀疑,你就是我的天使,是上帝的偏袒,将你安插在我的身边,从此,我的生命有了意义。”

手指沉重地敲下了句号,思念却如流水,难以截流。我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不觉滑落的泪水,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两点。

寝室里寂静得只有大家均匀的呼吸声,从怪草离开了之后,就每日失眠的我,上了大学之后,作息时间更加松散,使得失眠的情况愈发严重,常常是别人睡了,我还醒着,而别人醒着,我依然醒着。缺乏睡眠,令我的黑眼圈深得可以跟我国的国宝相媲美。

我揉了揉眼睛,长期对着电脑让我感到十分疲惫。

准备关上电脑,就算睡不着,上床闭目养神也好,却看见微博上看到了一条最新评论,人海中的孤舟,从未想过得到关注,竟随后又看到了一位粉丝关注的提醒,好奇地点开,想看看谁同我一样是个夜猫子。

延伸到屏幕另一端的未知对象,开始想知道怪草的故事。

分不清性别是她,还是他,留了一句:这是真事?

也有人说:你是在写小说吧?

无端生出的猜疑紊乱了思绪。

“关上电脑,睡觉!”我在心里学着怪草的说话腔调,随便擦了一把脸,利索地爬上床,期间听到已经熟睡的室友们集体翻身的声音,我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在床上爬行的时候,注意力度,不让床板发出奇怪的响声。

顺利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之后,我仰面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一件事,因为入学时候在教育系统上的一份心理测评,而被老师请进了心理辅导室。

暴雨无息的盛夏,轰然一阵雷鸣,整个世界骤然陷入了黑幕中,辅导室的灯亮了,白色的顶灯在她的发髻上圈出一层白光,光线勾勒出她被岁月侵蚀的轮廓。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桌上摆着一叠打印纸,最上方看到自己被标红的名字。

这才知道无记名测试,无非是诳时惑众的做法。

之后的谈话无非是针对心理测评的内容,多处相似信息自相矛盾,是第一宗罪;但重点引起她重视的是第二宗罪,过分消极的人生观。

“还活着,只是不方便主动去死。”“反正人活着,就是为了等死。”诸如此类的话,以前不是没有对自己说过。只是怪草离开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些信念。唯一与之分享过这些想法的人是乐遥,依稀记得当时少年微妙的眼神。

从震惊到平静,只是一瞬,他说:“过去的,都忘了吧。好好活着,怪草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我们的还在继续。听起来也许有些无情,但也是现实。”

——过去的,都忘了吧。

可是,人哪能说忘就忘。心陷入漩涡,一阵绞痛。

被人用担忧客套的眼神审视着,最终,妥协了,才顺利地逃离了一场囚禁。

黑沉的夜色下,苍茫的世界,在每一次睁眼与闭眼之间,半昏暗的弥乱,每一个瞬间都是一张脸,它有时候是怪草,有时候是乐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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