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夹杂着簌簌的狂风,城楼之上因为敌人终于停止攻击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战争将更加残酷。
“你下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守着。”
沈倾城不知疲惫地站在她面前,看着眼前一个个受伤的将士他语气有些沉重。
“水池已经装满了,黑羽也通知城里的百姓取水,这样一来,你就暂时不用担心水的问题。”
宋晴坐在地上,却丝毫没有觉得轻松。看着对面的火光。她道:“这场仗有打下去的必要吗,你守着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守着这里,可能是因为阿威达那边还迟迟没有消息吧。至少我要听到逻桑不会进攻这里的消息不然,就是战死也要守住这里。”
“这就是你坚持的原因?”
宋晴缓缓站了起来,冲他说道:“我去后门看看,我怕沈云昊夜里偷袭。”
沈倾城看着她转身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她:“小心。”
宋晴回眸一笑,好看的眼睛在寒夜里异常明亮。
可是宋晴的担心并没有实现,沈云昊并没有趁这时偷袭他们。黑暗中,一切都是静谧的,美好的。幽幽的烽火燃烧着,宋晴坐在沈旬阳旁边问道:“他们都来领水了吗?”
“嗯,我让大家都把家里的水缸装满,反正能盛水的器物都装上,不然到时候没水了,咱们又要头大了。”
沈旬阳一脸头大的样子,宋晴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我问你件事情。”
“什么事?”
见她突然严肃的表情,沈旬阳不解道:“你不会现在告诉我你害怕了吧?”
宋晴摇头:“不是。”
沈旬阳纳闷了:“那你想问我什么?你问吧,要是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沈旬阳没有那么多心思,宋晴知道有些话,她问沈倾城他也不会告诉她的。
“你哥是不是叫你先带央儿走?”
沈旬阳一听顿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他是上次偷偷把我叫到他房里跟我这样说的,但是我没同意,我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跟他是亲兄弟,难道大难临头,丢下他自己逃走吗,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沈旬阳也很不满他这种做法,宋猜测的果然没错,他现在是在拖延时间,就等着阿威达那边的消息了,一旦阿威达重新夺回王位,他的使命就算完成了,是生是死对他来说都是光荣的因为他守住了京国最后的屏障。
“他是不是也这么跟你说了?不是吧,他怎么能这样呢?不行,我非要去说说他不可!”
沈旬阳一屁股起来不满地正要去找沈倾城说道说道。可是被宋晴拦住道的:
“回来,你给我坐下。他没有这么对我说过,都是我自己猜到的。”
至于宋晴为什么这么想,那是因为卫央儿身怀有孕,那是沈旬阳的孩子,他们沈家后人,而她,就是他让自己走,自己肯定不会走的。
“你自己猜到的?难怪,你这跑来问我是不是就想确定自己的猜想?”
宋晴点头,看着还有心思笑得出来的沈旬阳,道:
“你先坐下。”
沈旬阳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看着她,只听她继续道:“沈云昊跟你们有什么过节,为何处处针对你们。”
宋晴一直觉得奇怪,沈云昊不像醉心皇位的人,想做皇帝的话,他现在应该好好守在他的京城里,而不是领着大军在这里。
“他啊,从小就是个奇怪的人,喜欢一个人躲在树下自言自语,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我哥好奇,见他在树下一个人,跑过去一看,他竟然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小兔子在笑。你说,他有多恐怖。”
他说着一脸嫌恶的表情:“当时,我哥还让他把兔子丢掉,他不丢,还叫我哥滚开。接着,皇上就过来了,见他抱着死掉的兔子,生气地叫身边的太监强行把他怀里的兔子丢掉,他为此还被皇上禁足半年呢。”
听着沈旬阳的描述,看来,沈云昊自小就行为乖张。
“那他的母妃呢?”
“母妃?他的母妃据说是因为通敌叛国被皇上打入冷宫,最后死在冷宫里了,在那之后,他一直在琳妃的宫中寄养着。”
寄养?那就是是说,他的性格应该是在他母妃死后才发生变化的。
“他母妃死后他一直住在琳妃住吗?”
宋晴记得沈旬阳说的这位琳妃卫琳儿,是卫央儿的大姐,是卫宇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孩子,如今三十有六,是个才女,刚为皇帝诞下一皇子,还不满周岁。
“让我想想来着。”沈旬阳点头,后又摇头道:“好像不是,他母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有段时间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他,大概有一年吧。之后才听说他被皇上从冷宫里接出来,那时候才住进琳妃春明宫的。”
果然,听完沈旬阳的故事,宋晴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道:
“好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悲惨的童年,我上去看看你哥。”
“这就完了啊,那你要不听听我哥小时候的事情呢,我可以每一件事都告诉你喔。”
沈旬阳神神秘秘地冲宋晴眨着眼睛诱惑道。
他?宋晴来了兴致,又坐了下来,沈旬阳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我哥啊,跟沈云昊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别看他平时挺冷静的,好吧,他确实也挺冷静的,但是在我母妃还没有过世的时候,他可是天天黏着我母妃,一刻也不能离开的小跟屁虫,甚至胆子还没我大呢。”
沈旬阳趾高气扬,表情里难掩喜悦之色。
他自豪道:“那时候我可厉害了,会爬树,会玩弹弓,对了,他当时不会玩弹弓被我打哭了好几次呢,还哭着鼻子跑去跟母妃告状,然后我的弹弓就被母妃收走了。”
“听你这么说,小时候他没你厉害啊。”宋晴戏谑道。
沈旬阳得意地回答道:“那是,我身体一直比他好,我哥生下来的时候,便着了凉,身体一直不好。直到六岁的时候,又不小心被我推进了水池里,差点没了命,幸好遇到师傅老人家,不然我哥早被我害死了。”
说到这里,他满脸自责道,看得出他对沈倾城抱有愧疚,宋晴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冲她假装释然道:“没事,都过去了,我哥那是因祸得福,要不是拜我所赐他也不会被师傅收为徒弟。”
宋晴没想到药老头和沈倾城竟然这样相识的,不由好奇道:“那为什么药老头不收你做徒弟呢?”
这个问题宋晴很早就想问了,要说药老头一个男人不喜欢收女徒弟,还说得过去。但是不收沈旬阳就有点奇怪了。
沈旬阳努努嘴,不满道:“那怪老头说我不适合练武,但是我才不管他呢每次他教完我哥以后,我哥就回来偷偷教我,我这一身本事可都是我哥教的。”
沈旬阳一脸得意的扬起下巴,看来,沈倾城这个大哥对他是好的没话说。
这个乖老头,原来他不收徒弟的理由和借口都有一样。挑了挑眉继续问道:
“那你母妃是怎么去世的?”
一提到他们的母妃,沈旬阳满脸失落道:“母妃是在听到父王战死沙场以后才郁郁而终的,她身体向来不好,父王被元帝派到边疆抵御逻桑大军,谁知半年后,他们抬回来的父王的衣冠冢。”
宋晴皱眉,开口道:
“这场战役我听说过,据说当时由逻桑拓鞑王率领的十万大军欲要从京国的北疆攻打京国,靖怀王奉元帝之命,带领八万大军在京河北面与之交锋,将军交战长发半年之久,最后因为拓鞑使诈,诱使靖怀王单枪匹马攻进他们早已设好的伏击圈,这才被拓鞑一刀砍下头颅,而且他的尸体也被拓鞑烧毁。”
“哼!没错,该死的拓鞑要不是我哥以大局为重,在边疆的那几年,我早就把逻桑的那些战俘的头砍下来祭奠父王了。可我哥说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听命于他们的将领。”
沈旬阳的口气里充满了对逻桑的敌意。宋晴不由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阿威达的?他是逻桑的大王,按道理你们可是敌人。”
“阿威达?”沈旬阳摇头无奈道:“我哥就是个烂好人,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两国交战受苦的是天下的百姓,他要继承父王的遗志,让京国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在阿威达还是王子的时候,我哥跟他打了好几次的仗,都是我哥赢了,他说他欣赏我哥,两人就认识了。”
这么伟大的志向,宋晴可没有这样的胸怀。
不由感叹道:“比起沈云昊,我觉得你哥更适合做皇帝。”
沈旬阳听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话你可别跟他说,他一向死脑筋,什么君臣之礼啊,什么一朝为臣便终身为臣啊,在他骨子里,他从没有想过当皇帝。”
沈旬阳的确了解沈倾城,没错,就像现在,只要他揭竿而起,完全还有希望和沈云昊较量一番,可是他却没有,因为他已经做好赴死的打算。
只要阿威达不攻打临朝,他作为京国的战神将军,这一生的责任就算圆满完成了,在他的眼里,国家和百姓的安危还有他父王的遗志,才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这些,宋晴扬起头颅感慨万分,
罢了,早就料到的结果,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他是真的,打算抛弃她们独自走向死亡。
一瞬间的失落和惆怅像洪水一样席卷冲刷着宋晴千疮百孔的心,她本以为自己身心都已经百毒不侵,可是错了,她的心还是会痛…
头顶的天空黑暗无边一颗星星也没有,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