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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转眼间便是除夕之夜,北靜王府的家人们都码足了劲儿过一个幸福快乐祥和喜庆的新年,北靜王府处处焕然一新,从平日用的坐垫门帘,茶具碗筷,到廊下的鸟雀儿笼子,花草盆景,还有丫头们的衣裳珠翠,色色都在这一天换成了新的。

朝中放了几日的假,水溶便有了时间好好的陪黛玉,这几日反映还在,依然是吃不下饭,每日都是靠喝点小米粥度日,一应荤菜,有腥味的东西黛玉一闻见就哇哇的吐,每次吐完都会泪流满面,不是伤心,只是吐的实在是太难受了。水溶每每看着心疼,但又无法替她,总是说,就要这一个孩子吧,再也不要了。

屋里的丫头们都笑他傻,黛玉却感激他的真心。

清晨起来,按照天朝的风俗,要在大年除夕这日祭祖,黛玉是新媳妇,祭祖便显得尤为重要,好在水家的族人不多,用不着等太久,太妃和王妃都早早的起来,等着黛玉过来。

黛玉也只得早早的起来,喝了半碗燕窝粥,——没办法,水溶坚持要她先喝了,黛玉已经喝得够够的了,早就不想喝了,二人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黛玉告输。

穿了一身大红羽缎对襟长袄,大红轻罗锦缎的百褶裙,头上赤金凤钗,大红绒花,大红宝石的耳坠子,手腕上除了冰魄软银环之外,另有三四个金镯子,举手之间叮当作响,十分的悦耳。

黛玉平日很少这样的打扮,水溶见了,只觉得更加喜庆动人,脸色也被衬得好看了许多,于是笑道:“都说潇湘妃子晓露清愁之态最美,如今我瞧着这一身红艳艳的装扮可谓是倾国倾城了。”

“行了,全世界的人都取笑我也罢了,如今你也来取笑我。”

“娘子,不是取笑,是真的。”水溶突然把脸凑到黛玉的耳边,轻声的呵着热气说了这样一句话,却把黛玉给逗得咯咯直笑。

“痒死了,快走开。”黛玉的粉拳轻轻的打在水溶的胸脯上。

“好了,不闹了,走吧,前面都在等我们呢,今儿你可是要唱主角的。”

“啊?我要唱主角吗?太妃和母妃呢?”

“他们也是主角,祭祖的时候,水家的媳妇都是主角,男人都在外边跪,女人要在里面跪,这还不是主角吗?”水溶见黛玉紧张的表情,忙笑道。

“你又逗我。”黛玉瞪了水溶一眼,二人肩并肩出了屋门,往太妃房里去请安。

太妃见黛玉一身喜庆的打扮,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年纪大了,冬里又病了一场,身子的确是不行了,因为是过年,所以自己挣扎着起来,穿了衣裳坐在那里,祭祖只怕是去不了了,尽管祠堂就在东跨院,不过是几步之遥。

黛玉给太妃和忠勇亲王王妃请安毕,王妃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问了这几日的饮食状况,又嘱咐了水溶几句话,枫溪嬷嬷便进来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请问王爷祭祖何时开始。

“现在就走吧,母妃在这里安静的歇着,儿子和媳妇去就行了,祖宗在天有灵,知道母妃这样,亦是不会怪罪的。”

“你们去吧,别忘了跟祖宗们说一声,咱们水家又要添丁了。”

“知道了,母妃。”忠勇亲王妃拍了拍太妃的手,含笑答应着。

祭祖的程序是一成不变的,黛玉在进了水家门的第二日便祭过一次祖了。这次跟那次没什么区别,依然是先把各色祭品饭菜茶水都供奉上,然后便是磕头行礼,祷告祈福。

结束后,王妃让下人们都小心各处的蜡烛香火等物,晚上守夜的要加几个人等琐碎的事情,黛玉只在王妃后面跟着而已。

回来后,方用早饭,除夕这日,一日三餐都是自家的团圆饭。晚上最隆重,因为要守夜,便请了一班小戏来,还有说书的女先等,只为了给太妃取乐。

黛玉是无法守夜的,便是她要守水溶等人也都不同意,晚饭后略陪着众人说笑了一会子,王妃便叫她回去歇着,一并连水溶也撵回来,只说让他好好的照顾玉儿。

这个年,直忙活过了十五方算过完了年。元宵节后,黛玉便一天好似一天,开始时已经能吃下饭去,也不大吐了,偶尔闻到鱼腥味还是会干呕,但是已经好了很多。

在过了七八天,索性干呕也没有了,胃口开始变得很好,已经能吃一碗饭了,更加爱睡觉。

不过太医的意思,最好不要想睡就睡,尽量的养成规律的习惯,该睡的时候睡觉,该散步活动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走走的。

二月初二这日,正是民间风俗龙抬头的日子,黛玉因在府里闷怀了,便说要到街上去走走,水溶见黛玉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太医也说胎儿很稳定,可以出去走走。于是便叫家人备了车,二人都换了平日出门游玩的衣裳,带着雪雁和晴雯便出了门,紫鹃带着丫头们在家里,负责黛玉的饭菜点心。

大街上热闹的很,耍龙灯的,敲大鼓的,扭秧歌的,小商小贩叫卖的,应有尽有,每一处都热闹非凡。

“涵之哥哥,冰糖葫芦。”黛玉指指外边,高兴的说道。

“嗯,我去买。”

“不要,还是雪雁去买吧,你目标太大,被人瞧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给自己娘子买一串冰糖葫芦吗?”水溶说着,便跳下了马车,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黛玉在车窗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溶的背影,心中被幸福的感觉充盈着。

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景,那个人高挑的萼身材,带着一个破旧的斗笠,一身灰布衣衫洗的干干净净,亦是走向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人。

“那个人……”黛玉忙拉拉身边的晴雯,指着那个背影,惊慌的说道,“快看,那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哎呀,那不是……二爷吗?宝二爷!”晴雯毕竟同宝玉朝夕相处了很久,此时见着宝玉的背影,心中自然激动的很,便慌慌张张的跳下马车,直奔那个背影冲过去。

“宝二爷!”晴雯情急之下,忘了最起码的礼貌,上前去便拍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俊逸的脸庞有些消瘦了,但还是那个人,那张脸,晴雯高兴的哭起来,拉着宝玉的胳膊,哭道:“宝二爷,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这人正是贾宝玉,此时的他看着当初身边的人,亦是感慨万千。

“晴雯,你怎么在这里?我昨儿回来,才知道府上被抄了,家里的人都散了,你如今跟着谁过活?”

“傻二爷,可怜的二爷,你一走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你想都不敢想,我现在在北靜王爷府上当差,这不,王爷就在这里。”晴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指指边上的水溶。

“王爷金安。”宝玉抬头看见了水溶,风采依然,只是多了一种成熟,一种霸气。

“宝玉,你终于回来了。”水溶微微一笑,拍拍宝玉的肩膀。

“林妹妹好吗?”贾宝玉低下头,恭敬的问了一句。

“很好,她就在那边车上,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聊。走吧。”水溶付了冰糖葫芦的钱,然后把手中的冰糖葫芦交给晴雯,拉着宝玉便走。

“王爷请等等,小人还有一点私事,去去就来。”

“什么事?”

“小人的娘子还在客栈里,等着吃冰糖葫芦,我……”

“哈哈哈……”水溶一听放声大笑,“原来你我是同病相怜之人,走,咱们一块儿接着令夫人。”水溶说着便叫下人牵过马来,跟宝玉一人一马,走在马车的前面,往一个小小的客栈走去。

几人在下边等着,宝玉进去唤出湘云来,黛玉打眼看去,只见湘云依然是那样白皙的脸庞,只是瘦了很多,原来一双明亮单纯的眼睛里,此时多了一抹沧桑,大大的肚子往前挺着,一看便知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孕。湘云见了黛玉,她先是一愣,呆呆的看了半晌,眼睛里便有了泪水,黛玉亦忍不住,哭着叫了一声:“云妹妹!”

湘云便扑过来抱住黛玉失声痛哭。

晴雯也含着泪上来劝了二人,宝玉和水溶对视一眼,亦叹了口气。想原来少年时快乐的玩伴,此时都已经历经沧桑,物是人非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最后还是水溶先劝道:“你们不要在这里抱着哭了,今儿好不容易见了面,应该高兴才是,以我的意思,咱们竟是先回府去才好,叫人收拾了干净屋子,请二爷和夫人都到我们府上去住,瞧夫人这样子,以后也离不得人了,你们还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黛玉听了,忙说:“很是,先回去住下,然后再带着二人去见老太太和舅舅舅母他们,一家子也总要团聚团聚。”

湘云此时刚和黛玉见面,正不想分开,便先允了,再看宝玉时,只见他有一些犹豫。

水溶便笑道:“当初二爷也是好爽之人,咱们之间向来也是朋友一般,怎么今日倒扭捏起来?若是觉得我府上不方便,也可以去大观园住几日,靖玉如今也是闲着,大家一起叙叙也很好。”

湘云听了大观园三字,便惊喜的问道:“大观园还是原来那样子吗?”

黛玉拉着她的手,笑道:“可不还是原来那样子?如今我弟弟住在那里,只把秋霜斋稍微改了模样。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次去了,你可不能住潇湘馆了,你要跟二哥哥一起住在怡红院才好。”黛玉此时已然不忘取笑二人,湘云听了,便又脸红了,此时方有了少年时那美好时光的影子。

宝玉同一去大观园,毕竟那里曾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总是想回去看看。于是湘云又上了黛玉的车,众人便拐弯儿去了大观园。

到了门口,早有家人报进去,靖玉亲自迎出来,又通知了李纨和惜春,二人忙上前来相见,大家又是抱头痛哭一阵。靖玉方叫人收拾怡红院,安置宝玉和湘云住在那里。又叫人去预备酒菜,然后在凹晶溪馆开宴,对这一汪碧幽幽的清塘,还有一群尽情游动的金鳞鲤鱼,众人的心情也渐渐的好起来。

席间,黛玉问起湘云如何在荣国府里消失,有怎么跟宝玉到了一起,湘云便恨恨的说道:“这要多亏了周瑞家的那个臭女人,她闺女女婿将我偷偷的绑了出去,卖给了山西一个土财主,听说那土财主六十多岁了,一心要娶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为妾,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愿意,冷子兴那厮因跟那土财主有过生意往来,便托周瑞家的寻找机会,正好那日抄家,我被关在下人的小屋里,和鸳鸯他们在一起,后来不知怎的,便昏迷过去,许是吃的茶有问题,也许是吃的饭有问题,这个就说不清了。

然后等我醒来,已经在冷子兴的古董铺里了,他们把我绑了,然后盖了棉被,说我得了天花,要出城去医治,守城的兵士便没仔细查看,他们呢便把我给运出去。后来机缘巧合,我在一家小客栈里听见宝哥哥跟别人说话的声音,便哭着背林姐姐原来做的诗,宝哥哥听见了,便救了我。我们结伴而行,相依为命,便请天地作证,结成了夫妻,然后商议好了,一起回京都来找大家。

我们没有盘缠,一路靠我做针线卖钱,一边走一边赚钱,到今日才走回来。却发现原来的人都已经散了,四处打听,只知道林姐姐嫁进了北靜王府,只是我们如今的样子,又怎好去找姐姐?所以便租了一间小客栈暂且住下,想打听一下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的住处,再去寻他们。”

“冷子兴?”水溶在另一席上听了湘云的话,眉头一皱,问道:“如今你可还记得当初的情景,他们绑架你去私卖这件事情可还有别人知道?”

“太太跟前的玉钏儿知道,后来我听赶车的那老头说,她也从中拿了那人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呢。”

“怎么又有玉釧儿的事?”黛玉便问道。

“这主意便是她出的,凭周瑞家的那副猪脑子,能想起这个来吗?”湘云恨恨的说道。

惜春见湘云的模样便笑道:“云姐姐,你别这样说话了,小心肚子里的宝宝也跟你学,将来说话都恨恨的,可不好玩了。”

一句话又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湘云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又上来拉着惜春拧她的脸,说道:“你这小蹄子,这会子还取笑我,佛祖保佑你将来找一个厉害的女婿,好好的治治你这张利嘴。”

众人一听又笑,为由林靖玉微微一笑,自端了茶来喝。

黛玉一边笑着一边拿眼睛瞅着靖玉,心想这事要早拿主意了。

水溶止住了笑容,又问边上的宝玉道:“当初你又是为了什么离家出走了?”

“我因受林妹妹灵力相助,在太虚幻境走了一遭又活过来,便知道了前生的一些事情,我知道我与林妹妹原是主仆之义,但当时她奉旨随你北上,而我空有一身的灵力,却没有武功,毫无用武之地,所以便私自离家出走,只为寻找一个师傅,能传授我一些武功,然后再回来,好做一个定田地里的男儿,不辜负林妹妹的舍生相救之情。可哪里知道会在途中遇到云妹妹,当时我学艺未精,但也不能丢下她不管,所以便和师兄分道扬镳,回了京都。”宝玉也喝了一口茶,简短的说道。

“你师兄?是谁?”

“昆仑山上静云道长的座下的弟子,柳湘莲。”

“哦,原来是他,倒是听说过,只是无缘的得见。”水溶忙点点头,说道。

“他回昆仑山去了,说还会来京都的,师傅曾经说过有大事要我们去做,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所以我先回了京都。”宝玉看看水溶和靖玉,他也不知道大事是什么,原来的他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对外边的事情全然不知。

“的确要有大事了,你来了倒好,若是你的师兄也来了,倒是更好了。我们正缺人手呢,这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水溶看看靖玉和宝玉,淡淡的说道。

“你别看我,我对建功立业没什么兴趣。”林靖玉对这水溶摆摆手,一副我不上当的表情。

众人有说有笑的玩了整整一天,都不觉得累。

当晚黛玉便住在大观园里,湘云因跟黛玉相厚,便跑到潇湘馆来与黛玉同住,水溶也觉得让两个孕妇在一起多说说话也好,便自到秋霜斋同靖玉挤在一起。

换衣服的时候,黛玉瞧见了湘云原来那只金麒麟,便笑道:“早年里,府上的奴才们都在传说金玉良缘,没想到应在你的身上,如今可不真的是金玉良缘了?”

湘云便冷笑道:“他们说的金,可是另有其人呢,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天天装着贤淑聪慧,却到处散步那金玉良缘的说法,可成了什么人了,我都替他们羞得慌。”

“你还羞得慌,当初人家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今你们都做成事实了。”黛玉刮着脸对湘云笑道。

“林姐姐,你还是这样,你在说,我可跟你恼了。”湘云说着便撅起了嘴。

“好了,云丫头,我知道你是嫌宝哥哥同你做了夫妻连一桌像样的酒席都没摆,你别生气,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婚宴和满月宴一起办,一定弄得热热闹闹的,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林姐姐,你还说。”湘云说着便躺下去,拿了锦被盖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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