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息好像失去了所有感官，就连苏瑾若他们进来，他也不知道，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怀里抱了一个电脑，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利息。”
苏瑾若轻轻唤了一声，结果利息就像一个刺猬一样，迅速坐起来，大喊一声：“是你吗，埃尔莎。”
烟雾缭绕里，处于混沌状态的利息看不清前方的人，只是听到了一点点声响，他只是习惯性地喊出埃尔莎的名字，就像他梦里出现的那样。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大概说的就是他吧。
苏瑾若看了一眼已经不成人形的利息，不知为何，喉咙里一阵梗塞，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到底是多爱，可以让一向阳光的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是我，我是苏瑾若，我来看你了。”
苏瑾若拿着保温盒上前，里面全是利息爱吃的东西，听沈慕白说，他每次送进来的饭，要么不是没动，要么就是只吃了一两口，总之可以维持他在这个房间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哦，是你啊，坐吧。”
利息惊喜的表情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呆呆地看着前方，看着敞开的大门，好像下一秒，埃尔莎就能从门后面出来一样。
他往左边挪了挪，给苏瑾若空出一个位置让她坐在床上，看着她手上的饭盒，却丝毫没有兴奋。
苏瑾若把饭盒放在了床头边，走到窗户旁边，掀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让苏瑾若舒服了一点，也让烟雾逐渐在房间里散去。
利息看着突然出现的光亮，和逐渐清晰的视野，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还有点不太适应，等到看清楚之后，才发现苏瑾若已经束起了刘海，并且左脸毫无瑕疵。
利息不自觉地笑了笑，但却是嘲笑，嘲笑自己，曾经傻乎乎地不知道自己的内心。
“你要是早点变成这个样子，苏瑾若，我可能真的会去追你。”
利息像是在开玩笑，苏瑾若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幽默的氛围，只是呆愣着，等待他的下文。
“你知道吗？曾经啊，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像埃尔莎那样的人，因为我觉得她太强了，甚至各方面比一个男的还要强，所以我觉得，我未来的伴侣，一定会是一个小鸟依人，赖着我的人。”
“可是我错了啊，我已经不知不觉中赖上了她，甚至习惯了她对我拳脚相向，习惯她总是在我身后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苏瑾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利息绝望的眼神，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她的咽喉，最终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没有用的安慰的话语。
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爱而不得，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吧，所以，当那天埃尔莎把利息从房间里赶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见她。甚至连站到她面前，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苏瑾若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去询问你，关于爱情，我那时候啊，明明爱情就在自己手边上了，我却没有抓进它，甚至是肆意挥霍它。”
“对，没错，我仗着埃尔莎喜欢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我，就那么任性地挥霍着她对我的感情，把她弄得伤痕累累，最终她终于累了，爱不动了，也没有放手去爱的资本了。”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我自己，像个智障一样跑去寻找所谓的爱情，我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了一种地步。”
“沈慕白应该没有告诉你吧，那时候我我一口咬定我不喜欢埃尔莎，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因为我会为你心疼，在你身边会紧张，会害怕被你发现我的小心思。”
“我以为这就是爱了，殊不知，我在我自己设下的怪圈里，直到埃尔莎彻底离开，我都没能走出来。”
“我说，如果你早就去掉拿到疤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就可能会去追你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你表明心迹，不仅仅是因为此刻我已经看清了。”
“而是因为，有个人，他等了你十年，若是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也不为过。”
“所以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是因为我只觉得自己喜欢你，可是和沈慕白比起来，我的喜欢是那么微不足道。”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口中所说的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我喜欢过很多女孩儿，她们身上总有那么一点是让我觉得喜欢的，可是那不是爱，爱应当是，就算她哪里都不好，可是却可以完完全全地包容她的所有。”
“你看，说了这么多，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可笑至极。”
苏瑾若看着好像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的利息，只是因为后知后觉，一错过就是一辈子，苏瑾若不免有些动摇，她和安生，也会如此吗？
“你能想明白这些，我很开心，但是失去的东西，挽回不了，就不要再执着了，埃尔莎已经结婚了，你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你还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儿，会像爱埃尔莎一样爱她，会珍惜她，避免遗憾。”
苏瑾若说的容易，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忘记一个人，那该有多难啊，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安慰什么的，都是屁话。
“我想，我大概再也不会喜欢上一个人了，苏瑾若，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你懂吗，她就像是我骨头里的刺，血液里的毒，要想剔除，除非剔骨抽血啊。”
利息说到这里时，眼眶又红了一圈儿，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苏瑾若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吃点东西吧，我想埃尔莎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会过的很好，你也要像她希望的那样，过的很好，因为爱一个人，就是希望看到她幸福，如今她终于有安定的生活和爱她的丈夫了，你应该祝福她，同样，她也希望你好好的。”
利息听着苏瑾若熟悉的话，不禁又想起他离开的那一天。
他赖在埃尔莎的书房里不肯走，最后埃尔莎拿他没办法，就离开了书房，而利息制造出来的巨大动静，被佣人告知了亚瑟，所以书房门推开的那一刻，利息瞬间石化。
“她已经结婚了，请你不要再继续骚扰她，之前你在门口堵她的时候我没有说，是因为我看在她喜欢你的面子上，但是，你不能用这个筹码捆住她一辈子。”
“爱一个人是希望看到她幸福，请你祝福我们，而不是无理取闹，你每天出现在这里，让身为她丈夫的我感到很不愉快，她只是想安稳地和我过日子，求求你，满足她最后的愿望。”
后来，利息就这么走了，没有告诉埃尔莎，这次走了以后，他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想不到埃尔莎最后的愿望，竟然是希望他不要再打扰她。
所以，利息只好放弃了最后一点执着。
“苏瑾若，我饿了，我要吃饭。”
利息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的泪水，声音还有点哽咽，苏瑾若闻声迅速把保温盒打开，里面的饭还是热腾腾的，热气涌上来，利息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湿了。
也许苏瑾若今天不来，他也总有一天会想通，可是苏瑾若的那句话，确确实实可以点醒他，尽管他最终清醒的时候，是想起了那日的事情。
他不是不清醒，而是不愿清醒。
等吃完饭之后，利息挣扎了好久，对苏瑾若说了一件事情。
“苏瑾若，我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如何，我只知道，沈慕白对你的爱，已经不只是十年的等待那么简单了，也正是因为这，在我觉得我喜欢你的时候，我没有选择坦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留在巴黎，我只知道，上次你们遇到疯子那件事情的时候，沈慕白为了保护你，给你挡了一刀，从此，他的左手，再也拎不起重物了，甚至连下雨的时候，都会痛得让他难以忍受。”
“我见过他半夜睡不着的样子，可是他习惯了从来不把坏事告诉别人，所以你永远只会看到他笑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半夜起来听到他房间里的声音，我觉得，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苏瑾若愣在原地，她不知道提不起重物是什么概念，但她只知道，那只手跟废了没什么区别。
苏瑾若想了一下自己和沈慕白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然后仔仔细细地寻找那些细节，他打开车门的时候用的是右手，端盘子的时候，左手微微倾斜，甚至大多数时候，苏瑾若都可以看到他左手很不自然地下垂，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沈慕白的确一直都是在笑，温文尔雅的笑，甚至连不开心，也只会表现得不超过三秒，而且很容易哄，可是苏瑾若知道，沈慕白只是不想看到她愧疚的样子。
可是沈慕白越是这样，苏瑾若心里就越难受，所以下一秒，苏瑾若就跑出了利息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