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溪和路一旬商讨完之后，就先行离开，路一旬在茶楼里坐着，等着助理开车来接他。
期间，路一旬一直低头把玩着茶杯，脸上的表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底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诡异。
无论是陆晨，亦或是季渺，都不可掉以轻心。
而说起季渺，就不得不提她的突然出现。
开学那天，在开学典礼上，安生突然间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久久都没有人讲话，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安生知道，那一定是他认识的人，所以他很有耐心地没有挂断电话，静静地等待着。
就这样沉寂了五分钟，安生一直都举着电话，然后，对面传来声音。
“你给了我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我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安生，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贯穿安生的耳膜，他愣了愣，仿佛一年之前的回忆变得模模糊糊，她的容貌也模模糊糊，是季渺无疑，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一切都变了。
而季渺呢，想了五分钟的开场白，却只有一句别来无恙，的确是别来无恙啊，一句别来无恙，听不出爱恨，却也既爱又恨。
“你回来，多久了？”
安生总觉得季渺好像一直在他身边监视着他，这种感觉从季渺给他打电话的那一刻起就很强烈，他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目光让他寒毛直竖。
“一年了，安生，我回来一年了，可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没有露个脸，我很想你，安生，我很想见你，可是却不敢。”
一年？一年了啊，但凡说起一年，安生就会不受控地想起一年前，机场里，苏瑾若诀别的眼神，和飘然离去的身影。第二次，第二次让他看到那架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带走了他一生的眷恋。
但是为什么时间上却又那么吻合，苏瑾若走了一年了，季渺回来一年了，苏瑾若的离开，也和季渺有关系吗？可是不对啊，如果是季渺所为，她应该立刻出现才对，而并非隐匿这么久。她消失，是有别的目的吗？
安生不管妄下定论，只是屏息以待。
“安生，你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像什么呢？你一定是恨透了我吧，恨我两年前把苏瑾若拽离了你身边，恨我无数次用你的把柄来威胁你，所以我才连见你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季渺说的是两年前，两年前，安生以为苏瑾若只是离开他一年，然而一年又一年，恐怕还有四年甚至五年。
如果季渺说是两年前啊，那么便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所说的理由完完全全成立，竟让安生找不到任何破绽。
安生紧握着电话，低着头，没有回答，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跟季渺说些什么，他也不想说，自从路一旬狠狠教训了季渺，季渺消失了两年之后，安生就在想，如果从此可以与她再无瓜葛，便是无恩无怨了。
“安生，可是恨的人，又岂止你一个呢？你恨，难道我就不恨吗？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打爆了你的电话，你却没有理一下我，让我从此堕落。”
“两年前你和路一旬联手报复我，你可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引诱我出去的人是你，最后你一个人走了，留下我一个，像刀俎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我的脸我的容颜，变得比苏瑾若更要丑陋了，恢复容貌让我离开了两年，这期间我做了大大小小的手术，难道我就不恨吗！”
“你说苏瑾若痛啊，承受了那样一道伤疤，可是我呢？我整张脸都溃烂了，血肉模糊得已经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停止溃烂以后我的脸是什么样子啊。满脸都是细小的疤痕，却密密麻麻。”
“当我最后一次从整容医院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安生，这是你想要的吗，如果你想报复，难道这还不够吗？”
季渺一个人自导自演般地说了一大堆，安生没有打断她，只是任由她说下去，脸上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等季渺终于控诉完了，安生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季渺，你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一个，是被亏欠最多的那一个，承受痛苦最多的那一个，可是你，没有恨的资本。”
“我心疼苏瑾若是因为她是无辜的，而你，是自找的。”
“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那一个，可是这个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多了去了，苏瑾若承受的痛苦不比你少，甚至比你还多，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比她还要惨，更值得让人心疼，无非是你表达地比她精彩了些，把伤痛扩大了些。”
安生冷冽的声音自听筒，一点一点传入季渺的耳膜，明明太阳高照，她却如坠冰窖，她自找的，好一句自找的。
季渺再也按捺不住，从自己的座位起身，开始在人群中行走起来，寻找着安生的方向。
不消片刻，季渺便找到了图片中的位置，一步一步，朝着安生走去。
其实安生想的没错，季渺一直在监视他们，而且监视了一年之久，所以现在，无论安生在哪里，她就能立刻出现在安生面前。
这就是季渺，嘴上说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分散安生注意力，再给自己编织谎言而已，事实又是怎样的，只有季渺自己知道，只要可以达成她的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当安生听不到电话那头声响时，犹豫着想要挂断电话，然而按下挂断的后一秒，背后传来一股阴森的风，他回头一看，却发现季渺刚好站在他身后。
安生当场愣在原地，来人的眉眼间，确确实实有季渺的影子，然而这人的容颜，早已面目全非，有的，不过也只剩下一点影子而已，神似，却形不似。
所以安生大抵此刻才明白季渺所说的，什么是面目全非，又是如何，才能让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