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那一瞬间的怔愣，还有眼里的不确定让季渺冷笑一声。
“我确实就是季渺，只是安生，你还认得出我吗？”
声音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容颜啊，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脸上，到处都是动了刀的痕迹。
当初那溃烂窝陷的皮肉，被人用别的物质填满，就算对着原来的容貌整，也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安生啊，安生，你可曾有一刻是心疼我的，哪怕是把对苏瑾若万分之一的感情，施舍我一点点，我不奢求太多，我只要一点点。”
安生垂眸没有说话，倒是安生身旁一直站立着的安芋忍不住了。
“你说你要的不多？你不奢求？季渺，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发神经？你以前是怎么做的？你做过的那么多事，难道只有一点点吗！”
季渺神色一变，眼神里滑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狠厉，却在顷刻间又转变成了委屈，她说：“可是我后悔了啊，我后悔自己曾经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你们不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应该最了解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安芋却跟听笑话一样，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是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说季渺又变回曾经那个单纯可爱，跟在安生背后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安芋是打死也不信的，时光不可能倒流，后悔也无济于事，他们，都回不去了。
至于安生，季渺的突然出现本来就匪夷所思，还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位置，说明这两年来，她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一直在悄悄监视着他，想不到她虽然人不在这里，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放下。
她的一面之词，自以为是瞒天过海，殊不知漏洞百出。
安生眉眼一转，直视着季渺的眼睛，没有相信，也没有任何温度，冰冷得可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渺嘲讽一笑，果然安生没那么好骗，“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所以我会来找你，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安生，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不管你走到哪里，就算人山人海，我也可以一眼望见你。”
“因为我的世界没有别人，只有你。”
再动人的情话也是因人而异的，只因为这人是季渺，所以才诸多怀疑，再好听，也觉得是谎言，更何况，安生对她无情，便不可能有感动这一说。
“你什么系的？”
安生直接绕过了季渺的所有话，单刀直入地问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季渺顿时陷入尴尬。
“离开了两年，什么也没学，除了艺术系，我还能去哪儿。”
这和安生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既然季渺是艺术系的，那么这就好笑了。
“艺术系的队伍在最外围吧，中间隔了那么多人，你甚至连我的头顶都看不到，可是你却说你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其实你没必要说谎，真的，你说了那么多也没用，你是什么样的人，季渺，我们彼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我不想揭穿你，我还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你是个女孩子，所以我忍。”
“可是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派人监视我，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觉得你有必要说谎吗？”
安生一口气说完所有话，这是安芋两年以来，第一次听安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如果不是安生说他一直在忍耐，她都快怀疑自家哥哥是不是抑郁了。
可是季渺又何尝不是呢？
“安生，我这么多年只有两次听你说过这么多话。”
“第一次是你喝醉了向苏瑾若告白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今天，一次是因为爱，一次是因为恨，却同样刻骨铭心，既然没办法让你爱，让你恨我，也是让你永远记住我的方式。”
季渺一瞬间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安生身后，因为安生寡言少语，所以她不敢主动和安生讲话，经常会有人嘲笑她是安生的小跟班，然后安芋会站出来帮她讲话，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下学。
安芋不在安生身边的时候，季渺总是低着头，踢脚下的石子，偶尔抬起头，看安生瘦弱的背，她只能仰望着他，然而看到的，却也只有他的后脑勺。
年少的时候，他是神一样的人物，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仰慕。
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终于载了跟头，趴在地上的时候，尽管浑身伤痛，却也只敢埋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等他回过头，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那些委屈，才喷薄而出，变成了泛滥的泪水。
从此以后，她不再跟在他的身后，而是站在他右侧，只是没有变的是，她仍然只敢仰望他，不敢用自己的情愫去打扰他。
只是他拉她起来时，掌心温热的感觉，一直绵延在她心底，暖暖的，在心间流淌，忘不了也不舍得忘。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她的情感，突然间就变了味道。
如今啊，她变了，变得再也不像她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抢，再也没了当初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只是啊，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让她痛苦不堪，怪只怪她自己，爱错了人。
季渺不是没有想过回去，只是同样是痛苦，那么她选择和安生一起毁灭。永远都不得安生。
安生看着季渺陷入了沉思，她眉眼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温柔的，恍惚间，安生以为她变回去了，可是最后啊，却还是同样的狰狞扭曲。
回不去了，就不用强求了。
三人尴尬地站立着，谁都没有再说话，然而片刻之间，一个不速之客的来临，打破了这尴尬。
“呼，呼，”来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到了安生和安芋之后，眼睛一亮，“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咦，这个女孩子是谁。”
是陆晨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