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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者

在店里住了几天后,葛永文胆子大了起来。

白天照常送外卖,晚上跟尸体一起睡觉。

老板煮菜的时候,葛永文从不偷看,他真的不想看到那种恐怖的画面,他依旧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正常上工。

每天晚上,葛永文半睡半醒,他躺在冰冷的尸体旁边,手里紧紧攥着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那个护身符是来香港前他奶奶给他的,奶奶说,护身符不可以摘下来,会一直保护他。当时,葛永文根本不想带着这种东西到香港,他觉得护身符太土了,他怕别人看到了笑话他,但答应了奶奶的事情,他还是做到了。自从带上那个护身符后,就再也没把它摘下来过。

葛永文就靠那个护身符来安慰自己了,他心里想着,有奶奶给的护身符,自己一定会没事的,就算跟尸体睡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葛永文睡觉也越来越踏实了。

不过,有一件事,葛永文还搞不明白。他每天起床的时候,无论头天晚上房间里有几具尸体,通通都会消失。其实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他觉得可能是老板来店里太早,总是趁他在睡觉的时候就把尸体弄去处理了。

一天下午,葛永文送完外卖,打算回店里休息了。

回店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把揪住了葛永文,直接把葛永文从自行车上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葛永文摔了一跤,格外生气。

“我要你跟我去寺庙里!”那个人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葛永文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眼看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很瘦,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衣着非常朴素,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是个精神的老者。

“不去!”葛永文拒绝了老头,尽管他的口气很虚。

“必须去!”老头态度很坚决。

“你要骗我的钱吧?”葛永文问。

“我保证一分钱不要你的,但你一定得跟我去寺庙。”老者忽然一把抓住葛永文的手不肯放。

“放开我!”葛永文挣扎了起来,但瘦老者力气很大,葛永文竟然挣扎不过。

“你必须得去啊!要不然,你会死的!”老者似乎有点急了。

“呵呵。”葛永文干笑起来,他说,“我会死,我当然会死,你也会死,是人都会死。”

“哎。”老者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样子,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起葛永文来,“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必须跟我去寺庙。否则你真的活不过盂兰节。”

香港人说盂兰节,就是大陆人说的鬼节。

“今天说阴历七月二号,盂兰节是阴历七月十四。我年纪轻轻的,无病无灾,寿命怎么会只有半个月?你一个老人家,少扯谎。”听人说自己活不过半个月,葛永文当然不高兴了。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走!”老者见说服不了葛永文,就想强行把他拖走。

“干什么?你这个老人家,不要胡来,难不成你这把年纪还想抢劫。我一个送外卖的,身上没值钱的东西给你抢。”葛永文大喊大叫起来。

两人拉拉扯扯,动静有点大,引来了一些人的围观。

不管老者怎么劝,或是多用力地拉扯,葛永文就是坚持不肯跟老者走。

最后,老者和葛永文的争执招来了几个巡逻警察,警察听了葛永文的话,认定错在老头。

老头被警察当精神病带走了,临走时,他长长地叹气,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葛永文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心慌意乱,烦躁不安。

那天晚上,葛永文回到店里就病了,病得很重,发高烧,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叫葛永文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

凌晨十二点半,葛永文觉得很口渴,想起来倒口水喝。

摸了半天摸不着灯,也许是发烧,烧晕了,连灯在哪也不记得了,葛永文并不在意,他打算抹黑去弄水喝。

走到厨房门口,葛永文看到一个人站在厨房正中央。

月光很亮,从窗外照到屋子里,屋里的东西,葛永文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自然也看得很清楚。他背对着葛永文,倒退着一步一步朝葛永文走去,葛永文心里有点发毛,但当时正值壮年的葛永文鼓足勇气决心要看看他到底是谁,于是主动绕到他面前,结果,刚走到前面,那人一转身,又背对着葛永文了,又倒着贴了过来。

葛永文不甘心,他一个快步,重新绕到那人前面,那人再次转身,依旧背对葛永文。

这时候,葛永文才慌了神。他忽然想起来了,老人家说,鬼没脸见人!

房间里,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葛永文刚刚还胆大如牛,躺在尸体边睡觉,碰见这个总背对着他的家伙,他的心凉了,胆子也立刻小了下来。

“什么人?”葛永文壮着胆,问了一句。

那人不再逼近葛永文,脚步停了,后脑勺正对葛永文的脸,一言不发。

葛永文忽然注意到大门是开着的,他想跑,但又很想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而且尽管心里想跑,脚却挪不开步。

葛永文又捏住了自己挂在胸前的护身符了,这时候,他全部的指望都在那个护身符上。

然而,大约一分多钟,那个人忽然朝房间里的那具尸体冲去,扑通一下,倒在尸体上,葛永文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竟然跟尸体合二为一,而那具躺着的尸体,站了起来,径直穿过大门走了出去。

葛永文愣了很久,终于回过神来,一具完整的尸体就这样被“抢”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老板交代。

发烧太严重,又受了惊吓,葛永文畏罪潜逃的力气都没有,不管有什么事,等到第二天再说吧,他这么想,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老板到了店里,竟然一直没有问尸体的事情。

最后,葛永文实在憋不住了,自己主动跟老板交代了实情,又生怕老板不相信他,毕竟夜里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老板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此事,葛永文的心也就落地了。

“老板,我想请一天的假,我病得很严重,实在是没办法送外卖了。”见老板不追究实体的事,葛永文又壮起胆子尝试着跟老板请假。

“不行。”老板说,“昨天接了很多单子,今天要把事情做完。”

“老板,我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很不舒服。”葛永文想把自己在街上遇到老者的事情说出来了。

“你摘了护身符就舒服了。”老板忽然盯着葛永文的护身符说。

这句话很难不让葛永文胡思乱想。老板到底有什么目的?葛永文害怕了,他真正地开始害怕自己从事的这份邪门的工作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了。

“没事,真的,摘了就好了。”老板又重复了一遍。

老板越这么说,葛永文越害怕。

“算了,你去煮菜,煮好,我送出去。”葛永文不再坚持请假了,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再干三天就走,三天后就拿薪水了,无论如何要撑住,否则就这么走掉,可能这个月的钱就拿不到了。

老板走进厨房,倒腾了一阵,弄出好几份外卖来,又把地址给了葛永文。

葛永文带着外卖上路了,头晕晕乎乎的。

第一份外卖还没送到,葛永文就晕倒在路边,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到自行车翻了,外卖也弄撒了一盒。

葛永文挣扎着要去扶车,但怎么也爬不起来,偏偏这时候,一个乞丐从路边冲出来,恶老虎一样扑向葛永文的外卖,看到外卖要被抢,葛永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扑过去把地上的外卖抱在怀中。

乞丐不肯示弱,拼命地要抢走外卖,挣扎中,葛永文怀里的护身符掉出来了,乞丐看到了他的护身符,一把把护身符从他脖子上拽了下来,说,:“既然你不肯给吃的,这个东西看起来还挺值钱的。我把它拿去换碗面吃也不错。”

护身符被抢了,葛永文急了,既然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追在乞丐身后跑,跑了几步,他发现自己头疼脑热的毛病全都不见了,浑身轻松,好像没有生病似的,乞丐也跑远了,回头看看掉在地上的外卖,葛永文终于放弃了那个护身符。

“你摘了护身符就舒服了。”老板的话又在葛永文耳边响起。

原来老板说的是真的,摘了护身符,身体竟然忽然就好了,葛永文感到自己神清气爽,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如此的轻松过。不过,葛永文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奶奶给的护身符,难道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吗?以前一直带着,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自己生病又怎么可能会跟护身符有关呢?为什么摘掉那个护身符,自己会从心理上和身体上都同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管他呢,反正身体好了,就老老实实干活,只要在干3天,拿了这个月的薪水就走。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上的行动也就积极多了,葛永文把散落在地上的外卖重新装回盒子,打算用这些东西去糊弄顾客,反正老板做的东西一个样,一股腥味儿,味道肯定也很难吃,所以弄脏了顾客也不可能会知道吧,葛永文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重新骑上了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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