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那蕴藏在玉简之中的声音平息下来。沧澜皇帝和监察司指挥使的脸色都变得极为复杂。
两人眉目之中，似有喜悦也有担忧，更多的则是一时没有消化干净的惊讶。
半晌，白瑾离悠悠开口，对着灵若瑄问道：
“如果没有猜错，陆圣女口中的姐夫，说的便是朕？”
“我想应该没错。”沧澜皇后第一次听到这称呼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好玩，点了点头道：
“齐爱卿，我听你说过。似乎我那位还在外边闯荡的皇叔也不见了踪影，你觉得他是不是去了西泽？”
“若是那位小七姑娘也在的话，应当是如此。”齐胥梅从惊讶中回神，作为主管沧澜耳目的监察司指挥使，突然听到皇后娘娘带来的消息，感觉自己的消息已经闭塞到了让人无地自容的地步。
“没想到，没想到。”
白瑾离自己端起那碗羹汤喝了一口，随后放下碗。
“朕等了这么久，等我们那位君爵爷的消息。没想到他这些日子一直都留在西泽，竟然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两名神境殒落…圣女口中说只有刀皇跟她们在一起。那意思便是说龙族和巫神教都已被神族重创。”
“若瑄，你难道不觉得匪夷所思？”
“不止陛下如此作想，便是师尊来信也说也有点不信自己的推测。可是小师妹不会说谎，这次来信，必然是君临安排。”
“这等天大的事情，我等竟然毫无准备。”白瑾离冷冷一笑。“看样子神族人和他们盟友的实力，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两位神境殒落，西泽似乎已经覆灭，这在修行界中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可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只震惊了那一会，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为之的挑战之中。灵若瑄知道他担忧什么，出言宽慰：
“依若瑄所见，依照小师妹传讯所言。他们还保持着能和神族人周旋的实力，如果陛下应对有方，应当还有机会。”
“齐爱卿你怎么看？”白瑾离看向了齐胥梅，如今局势满朝文官没有人能解决。他身边左膀右臂也只剩下了女侯爷。
“此事耽误不得。”齐胥梅挑眉言道：“虽然娘娘推测有理，可是神族人必然不会放这支孤军回归沧澜，当务之急我等应当和当日驰援通天谷一样出兵驰援。”
“朕也是这个意思。”座上帝王点头。
“只不过…前线战事吃紧。神族人攻势急猛。我大军之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力量可以调动。”
齐胥梅虽然被切断了西泽中的情报，可是对于前线战局却是了若指掌。然而听闻不利的消息，白瑾离却是目光更加坚定。
“没有力量也要动，神族人进攻猛烈。为的是就是拖延我沧澜北线大军。若是任由君临他们身陷重围，正是顺了神族人的意思。”
“陛下说的有理，可一旦分兵…”
“一旦分兵，则有可能遭遇大败。我人族可能丢掉祖辈千里江山？”白瑾离替女侯爷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后者低下了头。
“那就丢上一千里江山！”年轻的人皇拍案而起，气势让书房里两个女子心惊。
当断则断，帝王本色。
“城池土地可以让给神族人，可是沧澜最需要的是中坚力量。不论是西泽残余的势力，君临和他身边的那群年轻强者，朕绝不容许落在神族的手中。”
说罢，他拿起书案上的笔。灵若瑄会意替他磨墨。
白瑾离奋笔疾书，少时便拟好了旨意。
“齐爱卿先将口谕传至前线，在拿这封信亲自走一趟。告诉叶风和薛靖海，也把真的意思转达给娘娘的师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大军后撤千百里地，也要把君爵爷那边所有人都安全带回来。”
“至于流民安置，你让再带几个文臣处理。记住，这一次不容许有任何差池！”
齐胥梅接过圣旨，看了一遍。面色颇为凝重，最后她还是沉沉点头，把责任揽在了身上。
白瑾离知道她尚有犹疑，却坚定自己的态度。他忽然起身走到了书房窗边。
窗外欲雨，正似这天下的情形。
他心有所感，回头对着书房里二人道：
“雨能倾覆大地，天晴之日自由消逝之时。只要白瑾离还活着，人族还有人站着，神族人现在能夺走的东西…”
“将来也会一个个还回来！”
帝王之音掷地有声，一句话便可角逐天下大势。齐胥梅不再犹疑，灵若瑄也看着窗外，她低头喃喃，向着远方祝福
“禀报盟主！后方神武卫骑军距离我盟还有不到十里地。”
“禀报盟主！我联盟战死弟子已经掩埋妥当，伤者都送来了。”
君临这些日子来可谓精力交瘁，自从被强行推上了诛神盟盟主之位后，他就几乎没有再睡过一个好觉。
从巫城突围以来，他们顺势往东南驰骋。神族人很快看穿了他们的企图，开始调动大军拦截。
不论是军队还是那些顶尖的修行者们，对于围追堵截无一不遗余力。短短七日之间，已经爆发了不下二十次争斗。
自那场大战以来，双方都有严重战损。之后的每一次战斗虽然都没有那日傀儡谷决战那般声势浩大，却也可谓是惨烈无比。
知晓联盟力量的西泽神军不再尝试着一举将其吞下，而是采取了日日骚扰的策略。神族人一路跟着他们东进千里，把整个联盟都拖得疲惫不堪。
君临知道神族人的算盘是想等在东域作战的神军主力前来驰援，这些日子他顾不得自己的秘密流传越来越广，把重伤者都安置在了青莲空间之内。
至于死难者，他也只能下令草草掩埋抛弃。这决定一开始引来了不少非议，可是在南宫弱和万天鸿压制之下，才让原本属于两大势力的弟子平复了愤怒的心情。
当所有决策和命令都要出自自己的口中的时候，君临才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好在小七这几天一直在身边辅佐，一向聪慧的她也提供了不少助力。
先是仙狐幻术掩盖行踪，后又专门选择了水路进发。在陆凝霜的封冻之下，他们总是率先一步渡河，如此一来倒是拖延了不能飞行的大部分神族普通士兵。
这一场突围，不仅是力量的对抗。还有智计层出。神族也拿出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宝物，一直以来都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难以甩掉。
“现在离通天谷前线还有多远？”君临催动手中时空陨石，把那些伤者吸纳进了青莲种子之中。
原本他以为无限的空间可以收容所有人，可试过之后才发现，越是吸纳的人或者力量变多，自己的身体就越不堪重负。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重伤者入内。以此来提升行军的速度。
“现在我们在什么位置？离通天谷前线还有多远的路？”
“禀报盟主！此处已经除了西泽，靠近肴川。过了那条大河之后，离通天谷还有三百余里地。”
“三百里。”君临心中沉闷，这等距离对于他个人而言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是对于整个联盟而言，至少需要半日。
不止如此，他相信神族人应当选择的地点也在这条必经之道上。用不了多久，定然就会有一场真正的而战。
“神族人是不是在那边设防？”
“是。”传令的原本巫神教的弟子，回答之时语气满是凝重。
“前方神族设下防线，约莫有五万神军，在肴川一带拦截。”
“知道了。”君临挥手让他退下，越是这种军心涣散之时。他越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压力。
在他身旁，小七一直都跟随左右。交流也只用传音。
“五万神军。对付我们不足两千余人。神族人真是肯下本钱。”
君临闻言轻叹，目光眺望绵延的队伍。
“自从前几日龙原带着圣龙林残部加入我们以后，整个西泽到通天谷，神族人就只有诛神盟一个敌人。”
“他们不会愿意我们投入翼族或者人族，又料定了刀皇前辈不会独自一人离去。这等彻底铲除我们的机会，教尊和大神官那两个老头又怎么会放过。”
“看来是必然有一场决战了。”小七挽着君临的手臂，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担忧。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并肩经历了生死。不管前路艰险，昂首前去便是。
“希望那位淩仙宫或者佛宗能够牵制那位圣地老神官，他给我的感觉比光明教尊还要可怕，如果今日他在此的话，我怕刀皇前辈难以应付。”
“凝霜已经传信给了沧澜，你相信那位人族皇帝，那我也相信。”
“远水救不了近火，神族人必然会拦截他们。”君临的确断言过白瑾离会相助，可也知道其中阻碍。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你战到最后。”小七不想说丧气的话，她帮君临渡气让他更平稳的把伤者安排妥当，过了一会面前只留下一片空地。
就在此时，联盟阵后响起了号角之声。那是屠龙宫原本用来御敌的信号，现在是整个联盟传递战争的手段。
君临和小七飞离地面，在空中俯瞰。地平线上，神族军队已经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他们开始了驱赶，准备一口气把疲于奔命的联盟赶向肴川。
果然，他们要在神族人选定的地方决战。
君临别无他法，下令让联盟动身。面对神族人的请君入瓮，他也只能抱着希望更靠近深入人族土地。
玄离弟子拿出土灵旗，如往日一般用黄沙阻拦神军追击。
这一刻联盟所有强者都听到了他的决定，简简单单，气势不落丝毫。
三百里外，死战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