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墨问完那个问题，只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很多时候当答案愈发简单的时候，往往也显得更加可怕。
穆秦川此人，向来都被神荒万族试做天底下最神秘的修道者。没有人清楚他的做事方式，也没有人了解他心中的秘密。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能够把控神荒的局势。推动万族和玄离之间的战争。
“这一切，真的就这么荒谬？”
书生难以提笔将方才的话记录下来，交战的三人也没有心思来在乎他在想什么。
穆秦川和靳墟只是默然在时空之中征战，而主宰所有的苏洵，仿佛化成了玄离山论道场上的雕塑。
恍惚间犹如千载已逝，时空内外出现了奇异的静止。这静止之中没有声音，一片寂静。可是燕文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开来。
他忽然看到面前飘过了一颗晶莹的红宝石，散发这迷人而醉心的光芒。这样倏忽起来的美丽没有让燕文墨沉醉，反而只有触目惊心之感。
因为那红宝石来自玄离山剑神的方向，遍布空间不止那一颗。那些，都是从苏洵嘴角渗出的血珠，哪怕是一丝的生命元气，也让书生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
这些力量没有凭空飘散，总会在某些瞬间化成一柄红色的血剑，直冲靳墟和穆秦川而去。
鲜血盛开如同蔷薇，再度让两大强者受伤。可是不论魔皇还是天道圣主，脸上神情却愈发的沉静。
终于，反噬之力已经苏洵的体内发挥了最直接的作用。那无形的劫道比神劫更加强大，哪怕是时空剑主都已经无法完全无视。
“到现在，终于轮到我们占上风了。”
靳墟掐断了一支血箭，让那苏洵的血在手中灼烧。他没有用吞噬之力去融合这属于苏洵的力量，也知道时空逆转之下，这么做只是徒劳。
他只想用手心微微的痛楚来告诉自己，三百年前没有完成的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局。他和苏洵这对宿敌之间，终究还会是他笑到最后。
“你或许还高兴得太早了。”
苏洵看着靳墟这病态的动作，忽然开口。那声音冷漠，让异魔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随后，他的惊讶还没来得及舒展。手心的痛楚变得剧烈起来。那晶莹的血珠爆炸开来，变成了一把穿透他手心的无上神兵。
那是无念剑，而握剑的人也跟着来到了身前。
“你…”
异魔皇下意识轰出一拳，逼苏洵后退。可是那纵横魔气未出，拳已经被接住。
靳墟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不是因为苏洵接住这一拳，而是因为接住这一拳的，是另一个苏洵。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这样诡异的场景，那是近乎大道化身的异魔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力量。
然而惊讶并来不及，背后有一把剑洞穿了他的后心。
异魔皇无心，可是被刺穿的伤害却让他吐出黑色的魔气。他翻身散去了自己有形的身躯重复凝聚，撤身到了一边。
然后攻击如影随形，又是数道可以斩天碎月的恐怖剑气袭来，靳墟吞噬之力逆转，无数被他攫取而来的力量在身前凝聚成了护罩。
耳畔轰鸣不止，大道声声震颤。
靳墟双眼所见，自己面前已是千百个苏洵。
万古以来，魔皇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神色。他再看向那另一处空间之时，天道圣主同样面对着这般可怕的情形，那边，百余个拿着无念剑的男子，已经包围了八卦神劫之中的穆秦川。
“你绝对是疯了。”
魔皇轻触自己身上的伤口，感受着从中传来的力量。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无数身影。
这不是什么道法秘术所凝聚的化身，每一尊都是时空剑主的本尊。整个神荒哪怕再徒添百万年的岁月，也从来没有容纳过这么多的近乎完美气息。
一人能剑挑天下，若是有十个此人，那便是千古难敌。若是有百人如此，那便是与天地齐平。
而现在千余个苏洵就在面前，恐怕整片混沌降临，宇宙六合聚拢，恐怕才能与之匹敌。
而他靳墟只不过是混沌之中一块强大的碎片而已，面对如此景象，竟是深出几分恐惧之感。
“你竟然强行将时空叠加，把过去曾经的你召唤来对付本皇？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靳墟难以置信的声音穿过轰鸣说道，身为魔皇的他又如何不知这样恐怖的力量从何而来。
这世上有一个苏洵，也的确无数个苏洵。不仅是他，任何万族之中任何的生灵，都有无数这样本体。
传自西方的佛门有言，佛祖三生。也有道人曾说，故我今我之道。靳墟所见的苏洵，虽然看似个个和最初的青衫并无二致，可是某些细节，却说明了他们并不是简单的复刻。
甚至，在那无数剑光的深处，靳墟还看到眉目骄傲的孩童和少年。那是时空剑主儿时与青涩的模样。
因为时空折叠，所以他们都出现在了这一处。
因为精通时空，每一个苏洵都无需言语，便明白了来这里要对付的人是谁。
可是这股力量太过逆天，哪怕是逆转些许就会深造反噬，更何况此时苏洵违背了时空大道最禁忌之处，所见的每一个，都是他自己。
“会有什么后果，我当然比你清楚。”
“但是我总觉得，你应当担心的，是你会有什么后果。”
千百苏洵之中，只有一个人开口。他的神情最为冷峻，目光中的杀意也更加浓烈。而那满含的杀意的眼眸之下，竟是还有着不应该出现的泪痕。
“我，从她死的那天而来。”
那位苏洵握紧了拳头说道，手中无念剑爆发出让时空凝结的寒意。靳墟只听到那一句从死那一天来的话，就把所有的力量用来防御那一道剑光。
哪怕是顾此失彼，他也更愿意承受另外苏洵的攻击。周身魔气被寒芒撕裂，他神色越来越沉静下来。
此时此刻，无数时空之外，都有着滚滚劫云新生。那些来自于天地间的力量汇聚，如同一场旷世的暴动。
那些不是天道圣主的杰作，而是来自于天地意志淋漓尽致的展现。
这便是苏洵要承受的后果之一，时空已经违逆了天意。神罚已经落下。
而那千百苏洵，也很快做了反应，近乎一半人化成了流光与天道相争，而另一半，仍旧剑指魔皇和穆秦川。
“要同归于尽么？”
靳墟终于为苏洵的偏执所动，再一次明白了自己这位对手是多么可怕。体会过一次恐惧的他放下了那不应有的情绪，随后撤开了防御，张开了双手。
那样子，像是在等待剑的凌迟。
可是没有一个苏洵会相信，那是靳墟的做法。
而他现在如此做了，那便代表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苏洵一直想知道的，靳墟的底牌，终于要亮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