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贺女士讲道理，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
老实说，就大道理而言，贺女士懂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但是她就是有能力把黑的说成白的，让所有人俯首称臣，证明她说的才是对的。
陈晓被推入重症监护病房，我倚在门框上，倾着身子，看着贺女士忙前忙后，满是唏嘘。
贺女士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毛巾打湿，帮陈晓擦拭额头，边擦，边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贺女士，陈阿姨是心脏病，不是发高烧，您拿一块破毛巾擦来擦去，到底在擦什么？”我终于看不下去，蹙着秀眉开口。
听到我的话，贺女士忽然直起身子，把手里的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怒瞪着我，“你自己的婆婆，你不伺候，我帮你伺候你还嫌长道短……”
贺女士一脸温怒，让人看着闹心。
我挠挠头，几步走到贺女士身边，伸手搭在贺女士肩膀上，凑近几分，“妈，我这不是怕你了累着吗？再者说，我跟陈森的关系，您也不是不清楚，我们两，真的没什么……”
贺女士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都跟人家同居了，还说什么没关系，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群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女士不停的碎念着我的不对，我垂着眼角，观察着病床上陈晓的生命体征！
陈晓醒来的时候，我正倚在楼道里抽烟，贺女士兴冲冲的从病房走出来，夺过我嘴前叼着的香烟，拽着我的胳膊往病房走。
我一脸无奈，任由她拉着。
走进病房，陈晓已经半坐起身，身上的监控设施随着她的身子，皱皱巴巴。
“陈阿姨，您怎么起来了？”我急忙向前，紧走几步到病床前，把她小心翼翼的搀扶躺下。
陈晓朝我笑笑，没有多说。
我转头，贺女士站在我身后，眼底划过一抹慌张。
“妈，是你让陈姨坐起来的啊？”我发问，无可奈何！
贺女士转过头，看向窗外，佯装听不到我的问话。
我跟贺女士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抛去我在大学念书跟工作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二十年，所以，她的脾气秉性，我非常清楚。
像这种事，她还真是能做得出来的！！
见陈晓醒来，我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借故出去买晚饭，拨通了陈森电话。
“嗯？”陈森接起电话，简单明了就一个‘嗯’字，再也没说其他多余的话。
如果不是陈晓现在还在重症监护病房住着，我差点就一股恼怒挂断他电话。
“你妈住院了，突发性心脏病，你下班过来吧！”我动动唇角，面对着医院楼道内一堵墙壁，抬手百无聊赖的抠着墙壁玩。
“我妈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陈森语气里带着急躁。
“今天下午的事，就是我给你电话那会儿！”我回应。
“今天下午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陈森话里带着怒气，随着对面传来一声车门关闭的声音，电话被切断。
我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盲音，一脸懵圈，反应过来后，咒骂了两句，跑到医院食堂给陈晓跟贺女士买晚餐。
医院食堂，从我那会儿离职后就再也没来过，除了病人家属在排队买房外，还碰到几个曾经相熟的同事。
都是场面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好久不见，回头一起吃饭的客套话，纷纷端着饭菜离开。
“她居然回来了？”
“怎么不是！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居然还好意思回来，啧啧，这人是，这是不好说！”
“听说当年商家那位二少是死了是吧？”
“嗯，那个老大听说还为她坐了牢……”
……
我站在队伍最后排队，听着刚刚跟我寒暄完几个同事小声碎念，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人在社会上，锦上添花的不少，雪中送炭的不多。
墙倒众人推，这仿佛就是一种社会常态，只要心态放平些——习以为常！
买了两份米汤，几样素食的小菜，又买了两个馒头，悠悠的回到病房。
陈森已经抵达，眼底泛着猩红杵在病床前。
“妈，陈阿姨，吃饭了！”我把饭菜放到床头柜上，搬来一个椅子，算是做了个简易餐桌。
贺女士几步走过来，规矩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碗里的饭菜，落眼在陈晓身上，“亲家，要不，我喂你少吃点？”
陈晓眼底泛着泪花，点点头，应了句，“麻烦了！”
贺女士把椅子挪到病床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喂陈晓吃饭，转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森，朝我使了记眼色。
我垂着眼，佯装没有看到。
贺女士抬脚，把腿伸长，踢了我下小腿，目光变得厉色！
我最怕贺女士生气，算是打小就养成的毛病，她只要一生气，我就手忙脚乱。
我紧抿着唇，走到陈森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率先跨步走出门外。
陈森紧随其后，走出来，垂眸看着我，“医生那边有什么嘱咐？”
“别惹病人动怒，别让病人情绪激动，不算很严重！”我应声抬眼跟他对视！
陈森汲气，身子倚在墙壁上，哆哆嗦嗦从兜内掏出一根烟，准备点燃，被我夺下。
“医院不让抽烟！”我说着，把夺下来的香烟用手掰成两段。
“不让抽烟？”陈森挑挑眉，淡着的脸忽然漾起一抹笑。
“嗯，不让！”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承应。
陈森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抻了抻腿，踩在我刚才扔下的烟蒂上，“这烟，是你抽的吧？”
“不是！”我否定，脸上无半分心虚。
医院里抽烟的人多的是，不止我一个，我想着，只要我不承认，陈森也不能把我奈何！
我正想着，陈森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烟蒂，看了看烟蒂上的标志，笑出声，“大卫杜夫？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无聊，买这种烟抽？”
我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颇清，“抽这种烟的人多的是，你不会以为这个牌子的烟，就是专门为我产的吧？”
